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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群豺斗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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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天举看着儿子给他们老两口买来的两竹筒泡药的烧酒,心里泛起一阵欣慰,他为有这样两个既孝顺又能干的儿子感到骄傲。他认为,抚育儿女不在于有多大的出息,只要有生活能力,孝顺,为家庭着想,就是好儿女。

邓老大把在袁大爷那里听到的,关于羊古垴土匪的智多星能够医好哑巴的消息告诉了父母,母亲非常高兴地对老大说:

“老大,等收割以后你们就去找医生,无论如何要找到!”

邓天举并没有很着急的心情,他在抽烟,等他把烟斗里的烟灰抖干净以后才慢腾腾地说:

“你说找就能够找得到?但凡这种病一般都是不好医的,即便能够医好,你想过没有,要花多少钱?再说,医生还是个土匪头子,三五几十个银元根本就打不瞎他的眼睛!我们有多少钱,你知道不?”

邓天举几句话把张银联说得瞠目结舌。老大暗想,父亲肯定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想好筹钱的办法而已。晚上,父母、聋子他们都睡了,老大把哑巴弟弟喊到自己的小木房里商量,他说:

“哑巴,收割之前没有事情做,明天我们去虎浴潭,看看能不能遇到那只公虎,如果捕到了那只公虎就容易筹钱医好你的病。”

哑巴“嗯”了一声,像啄木鸟一样不断地点头。

老大接着又说:“你想,四只虎腿骨要卖多少钱?虎肋骨头骨又可以卖多少钱?还有那支虎鞭和那张虎皮也都是最值钱的,又可以卖多少钱?我估计全部卖掉,筹一百五十个银元不成问题。”

经大哥这么一算,哑巴高兴得跳起来,心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就有希望重新开口说话了,这是他七年以来朝朝暮暮的梦想。

次日早上,哑巴和老大把短铳擦得油光铮亮,装足弹药,又在风箫洞门前衙了十来颗趁手的石头装进蓑衣口袋里。早饭后,他们穿戴好蓑衣斗笠,系上皮套短铳,手执钢管梭镖,全副武装出发了。一路上,老大跟哑巴反复交代:用石头时必须先打老虎的头部,最好打眼睛,而且要同时出击连续打击,因为老虎抵抗力很强,如果没打中要害,三五颗石头也打不伤它。如果老虎扑到身边了,就必须用梭镖对准它的胸脯和喉咙猛刺。如果有机会劈它,就必须劈它的腰部,俗话说‘豺狗老虎麻杆腰’,意思是它蹦跳的时候腰杆是拉直的经不住打,只要拦腰一劈就会折断。哑巴记住了这些要领,其实,自从去年打了那只母老虎以后他就反复地思考过这些问题,只是他没有办法和大哥交流,只能自己默默地琢磨。

已是中午时分,天气十分炎热,邓老大兄弟俩到了虎浴潭,他们找了一个有利地形悄悄地观察了半天,没发现任何动静。又换了另外一处地方观察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们索性爬上虎浴潭左面的大山上搜寻了两个时辰,仍然什么也没发现。看看已是下半天光景,兄弟俩只好悻悻离去。

第二天,兄弟俩依然全副武装去虎浴潭守候、搜寻,还是无功而返,幸好在回家的路上打了两只野兔,美美地享受了一顿晚餐,方才得到一些自我安慰。

第三天又去,依然如故,空手而归。哑巴有些不耐烦了,站在风箫洞门口,从棕片口袋里摸出一个石头稍微掂了一掂,鼓气用力甩出去击中了他们练习短铳射击的杉木板,把木板打穿了一个小洞。父亲看了感到非常惊讶,他没想到哑巴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居然练成了这一手。一块晃动的小木板,而且差不多有一寸厚,哑巴能够甩石头把它打穿,没有很大的力道和准确度是不容易的,他认为哑巴的这一手用在打猎上特别管用,除了老虎野猪之类的大型猛兽,其它野兽肯定经不起这样打。他想试试老大的手段,就喊:“老大,你也来一下我看看!”老大摸出一个石头掂都不掂一下,“嗖”地一声飞过去,“嘭”地一声响,另一块木板上出现了一个和石头一样大小的洞。父子三人都笑了,这是哑巴和老大有生以来看到父亲第三次开心的笑。隔了一会儿,父亲说:“你们这一手不要随便在别人面前显露,除了打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更不可随便打人!”老大和哑巴点点头。

第四天,第五天……

直到第十天,邓老大兄弟俩天天如此,一无所获,悻悻而归。哑巴有些灰心了,可是老大却仍然信心十足。他坚信,老虎不会离开那座大山,他听幺祖祖讲过,不管是野兽还是飞鸟都有自己的领地,而且不会随便离开。他认为,那只老虎就在虎浴潭附近有它的窝,因为去年母虎带着幼崽在虎浴潭喝水。

就在第十一天,兄弟俩照旧全副武装朝虎浴潭走去。这一天他们走得早,没到中午就到了虎浴潭附近。他们改变了方向,从另一个路口走进虎浴潭旁边的大山,他们依然一边走一边谨慎地搜寻着周围的动静。走着走着,好像有野兽嚎叫的声音,但是不大清晰。他们仔细地搜寻着嚎叫声慢慢地走过去,那嚎叫声渐渐清晰起来。再走,嚎叫声越来越大,断断续续,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有撕咬的狂叫,有痛苦的呻吟。兄弟俩大气不敢出,蹑手蹑脚慢慢朝那声音走过去,一个凶险的场面出现在离他们大概二十丈远的缓坡上:

一棵大松树下面一只斑斓大虎,周围七八只豺狗距离老虎大概两丈远。看样子老虎有些力不从心,它把屁股靠近松树预防豺狗从后面抓它,张着血盆大口,甩着一颗硕大的脑袋,呲牙咧嘴围着松树转圈儿,似乎没有主动向豺狗进攻的意图。周围的豺狗有两只已经受伤,斜着身子坐在地上痛苦地低嚎,其它的豺狗没有一齐向老虎进攻,而是轮番作战,把老虎搞得只有招架而无法进攻。豺狗的意图非常明显,它们是打老虎的疲劳战,耗尽老虎的力气以后才群起而攻之,这就是豺狗的聪明之处。老虎也知道,一旦离开大树主动进攻,豺狗就会一哄而起,它就有生命之忧,所以它只好围着大树转圈儿,抵抗豺狗的轮番进攻。

看到这个阵势,老大在哑巴耳边轻轻地交代:“不要慌!等老虎和豺狗打累了我们才动手。”

豺狗的进攻非常有策略,它们每两只为一组向老虎发起很多个回合的连续进攻。

第一个回合:一只豺狗在老虎的正面发起猛烈的进攻,另一只从侧面偷偷地扑向老虎,试图爬向虎背,弄得老虎前后顾盼应接不暇,然后豺狗佯装败下阵来退回去休息。

第二个回合:在前面的两只豺狗刚刚调头回走的瞬间,另外两只豺狗已经向老虎两侧发起进攻了,豺狗先后进攻,老虎不断招架,来来回回的把老虎弄得晕头转向,血盆大口踹着粗气,哻哻大叫。看看时机成熟,豺狗又佯装败走回去休息。

第三个回合:该最后的两只豺狗上阵了,仍然不等老虎有喘息的机会就左右夹攻,把老虎搞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颗大脑袋就像钟摆似的左右椅。

就这样反反复复,豺狗用同样的战术把老虎折腾了大概两个时辰,老虎仍有很强的抵抗能力,威风依然不减。豺狗又采取了一招新战术:它们分为两批和老虎轮番打斗,一只豺狗正面进攻,两只豺狗左右夹攻。打累了,又换上另外的三只上来用同样的战术攻击。如此反复地又把老虎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老虎渐渐体力不支,血盆大口喘着粗气,两个气堂快速鼓扁,嚎叫声音慢慢减弱。它想坐下来稍事休息,就在它的屁股刚刚下坠的一刹那,豺狗从前面和左右两面群起而攻之,老虎只好打起精神拼命抵抗。瞬时间,大山里一片嗷嗷哻哻的撕咬声,让人听得毛发直立。

看到这个场面,老大觉得时机到了,他在哑巴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两人就不声不响地快速靠近群兽。就在这时,一只豺狗前爪搭上了老虎的屁股,老虎猛烈地把屁股一甩,同时把脑袋甩到屁股的位子攻击那只豺狗,不料,那豺狗敏捷异常,躲开了老虎的血盆大口,老虎一颗硕大的脑袋却撞上了大树,把大树撞得簌簌摇动,看那力道,少说也有五六百斤。恰在老虎被撞得两眼直冒金星的时侯,老大和哑巴“嗖”的一声,同时飞出两个石头打中老虎的头部。老虎被这连续的重击打懵了,一只眼睛鼓了出来,嘴巴里直流血,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几只豺狗瞅准机会迅猛扑向老虎。老大和哑巴快速抽出短铳,“砰砰”两声枪响,豺狗吓得四处逃命,老大和哑巴又连续飞出几个石头,打在老虎的耳门和天灵盖上,老虎仍然没有倒下,就在原地张着血盆大口拼命地嚎叫,样子十分可怕。兄弟俩抓住时机飞快地奔过去,用钢管梭镖一阵猛击,打折了老虎的四肢和腰杆,老虎痛苦难忍毫无力气,“噗”地一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兄弟俩没有立即打死老虎,想活的抬回去。

邓老大兄弟俩坐下来吃了一点东西补充体力,再砍来一根木棍,扯来野藤把老虎四肢扎紧穿上木棍,准备抬走。这时,老大说:“不慌!我们把短铳装上弹药,防备那几只豺狗。”说起豺狗,哑巴才想起被老虎抓伤的那两只,他去周围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不知什么时候豺狗逃走了,他们没发现。

邓老大兄弟俩很吃力地把老虎抬回风箫洞。一家人剥虎皮,宰虎肉,剔虎骨,忙乎了一个通宵也不觉得累。特别是母亲最高兴,她听老大说这虎皮虎鞭虎骨卖的钱就足够治好哑巴的病,她就兴奋得睡不着觉,一连几天脸上都挂着笑容。

邓老大兄弟俩的愿望终于实现,大功告成以后,他们没有就此懈怠下来,他们照然天天打猎,虽然没有大的收获,但是野兔松鼠一类的小动物几乎天天都有几只带回家。邓天举俨然就是一个内管家,他每天上午就在风箫洞门前的阴凉处削毛皮,把新的旧的都翻出来削。在削毛皮的技术上,他可称得上行家里手,那些大的小的旧的新的毛皮,只要经过他的手就会变得轻薄柔软。他认为这些毛皮就是财富,穿衣吃盐生活用度都靠这些毛皮,所以他对毛皮格外的呵护。每天削好的毛皮他都小心翼翼地拉直,晾干,铺平后再装进透气的箩篼里,隔个十天八天又翻出来晾晒,就怕它长了蛀虫咬坏皮张。

转眼之间,秋收已经到来。由于风箫洞的条件不便集中收割,只能像去年那样分段进行,十多亩地的包谷一家人用了半个月时间才全部收割完。正如事前预料的那样,今年又是大丰收,包谷籽装了满满深深的一石缸零二十箩筐,估计有五千多斤,相当于邓天举在杨家沟三年的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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