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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梦里梦外,似真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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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被唤作田丽儿的女生直起身子,转过头循声向后张望了一眼,只见闲散的白云之下,绿树林立,一群受惊了的飞鸟扑打着翅膀“哗啦啦”地窜了出来。

“也不知道邢敏还要多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淡淡的闲云变成了火红的油彩,夕阳也在远远的山尖变得飘忽不定起来,田丽儿的身后终于隐隐响起脚步声来。

田丽儿大喜,一把扔了手中的毛毛草,猛地站起身,单手叉腰,另只手远远地指着一个粉红色的倩影,大作泼妇装,骂道:“好你个悬狸,让姐姐好等啊!”

那粉红色的倩影远远地一愣,随即又气又恼,挥舞着双拳,一边跑,一边笑骂道:“这是谁家的小泼妇啊!让我来撕了她的嘴巴!”

田丽儿一看不妙,撒腿即跑,斜挎着的书包左右颠簸,上边的一个竹熊猫挂件也随之荡来荡去,看它那神情,似也颇感无奈。

田丽儿跑了几步忽地又停了一下,转过身,对着那个渐渐逼近的倩影,笑着喊道:“好你个邢敏,你自己跑去和臭小子幽会,却把本姑娘一个人晾在这儿,当真是重色轻友啊!”说完,田丽儿一个转身,又飞也似地跑开了,口中却依旧叫着“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该死的田丽儿,我饶不了你!”那个叫刑敏的女生脸蛋羞得愈发红了,大步追了过来。

青石板铺就的羊肠小道上轻盈的脚步声和欢快的嬉闹声肆意地蔓延着,而小道的尽头,却是一个三岔路口,一个简易的茶摊搭在路边,几张低矮的桌子四下零乱地随意摆着,而顺着茶摊极目望去,夕阳的余晖下,一个小镇静静地躺在一片安详里。

话说这灌兜山脉乃是自那横断山脉分裂而来,一路蜿蜒向东,却与这川蜀大地上突出偌大一块,自地图上看去,这一块内凸外凹,形成一个精致的月牙,而这清泉镇,便被包裹于这偌大的月牙之中。除此之外,灌兜山脉之北为黔贵,向西为雪域青藏,面南则是那一望无际的益州平原。

清泉镇黎汉交杂,却仍以汉人居多,向东可通巴渝,而无论向西或是北上南下,便都会进入那漫无边际的灌兜山脉。灌兜山脉几乎完全被九黎人占据,此地虽是山高水绝,地瘠民贫,然而九黎人仗着几千年来的辛苦经营,劈山作梯田,填谷为洼地,经济运作虽是原始落后,却也勉强温饱,自给自足。

更兼此地高山险谷,九黎人又骁勇善战,所习武功诡异多变,另有神灵庇护,由是虽华夏立国已逾五千年,九州大地多有统一,而这偌大的灌兜山区,却始终是属于九黎人的自由王国,仅仅向中央王朝俯首称臣而已,设官,驻兵,徭役,缴税之事俱无,这在偌大的中国还是绝无仅有的。

即使是强悍如蒙古帝国,几番讨伐,亦是折戟断剑,精兵丧尽亦是不能荡平这灌兜山区。帝王将帅每亲至于此,常有东汉名将马援之“武陵溪水一何深!”之慨。

而这九黎人占据这灌兜山脉,设九黎寨为其政治,军事,文化中心,又仿十二地支设十二洞主,于灌兜山各处要塞安营扎寨,据险而守。千百年来,虽是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却是于这闭关锁国的政策之中,日渐与世隔绝。

鸦片战争,古旧中国门户洞开,劳苦大众虽是日益深陷于帝国列强的盘剥之中,而先进之生产力,民主科学之发展亦是与日而来。而这灌兜山脉深处之九黎人于此等时代潮流之下,亦是越发被这个新世界所抛弃了。

幸好当今九黎王尚算开明,开放山中关隘互通有无,南北商旅亦无须再绕开灌兜山脉徒增资费。又派遣寨中灵敏男童下山接受新式教育,以致使得这个老迈陈腐的世界不至于完全僵化。但是几千年的落后思想根深蒂固,外加九黎寨却有诡异神秘之处,要想让其完全开化,乃是天方夜谭。

而自刘赢康丹一行向西,用了几近半天的时间驰过一大片开阔平坦之地,终于在这黄昏时分,赶到了这入灌兜山脉的唯一开阔入口,和向北出灌兜山脉的必经之地——草甸村。

草甸村,似是一块熟悉之地,十五年前,这里还尚且发生过惊天泣鬼的一幕。村口处的客栈越加显得老旧,里面原本的那个掌柜早已变得佝偻,破旧的栏杆上悬着一面早已褪尽了颜色的旌旗,在那里兀自迎风招展着。

村子外面,虽是暮色黄昏,依然有着不少的人儿在那水田里插秧栽苗,男女老少忙得不亦乐乎。

刘赢,康丹一行出了这草甸村,便算是正式出了清泉镇的地界,完完全全进入了灌兜山脉,进入了他们九黎人的地盘。但这灌兜山脉外围乃是石灰岩构造的喀斯特地貌,像是一个个倒置的巨大石蛋,千百年来,被这山间湿润的风逐次割裂开来。地面上神柱擎天,直插云霄,地底下溶洞相连,神秘魔幻。汥江宽阔平坦,蜿蜒而过,灌溉着江两岸支离破碎的狭长土地。

二人沿江而行,不觉间天色已晚,只得栓马生火,在此将就一夜。二人时常这样,以地为铺,以天为盖,倒也是不亦乐乎。

他们和衣而睡,闲谈一会儿,便各自入睡,不久之后,便鼾声迭起,俱是沉浸于梦乡之中。

夜半,忽然四周锣鼓喧天,杀声盈野。刘赢大惊之余,猛然惊醒。

只见冷月高悬,将天地间照得一片通明,直好似白昼一般。四下地势开阔,阴风嗖嗖,以刘赢康丹为中心,南北两面俱是立着黑压压的一队人马。那些人持剑,杖枪,手执藤甲盾牌,个个魁梧壮硕,大多裸露着上半身,强壮的肌肉一块挤着一块儿,棱角分明。

“康丹!康丹!”刘赢摇着康丹焦急地叫着。然而,康丹却是睡得好似一滩烂泥一般,任你费劲百般心力,他就是一动不动。

“康丹!康丹!你快醒醒!快醒醒啊!”刘赢又摇了几遍,反常的是,平日里睡眠很浅的康丹,此时就是毫无反应。

“莫纳!你到底将阿依怎么样了!”两队人马之间,一人策马而立银甲银枪,器宇轩昂,英姿飒爽。

“色目阿依是我的妻子,我将她怎样与你何干?”另一人金甲红马,剑眉星眼,魁梧豪迈,猛然看去,亦是人中龙凤。

“你,你……”那银甲人一窒,面色瞬间涨红起来。

“我?我怎样?话说你领兵来此,可是要反我吗?你自己命贱不惜,可也不把家族人的生死放在心上吗?”那金甲人莫纳朗声道。

“是啊。我若贵为王子,阿依也不会随你而去。”那银甲俊美男子神色黯然,缓缓道。

“池青!谋逆大罪,乃是十恶不赦之罪,但是我念及我们年少时的情谊,对尔等网开一面,只要你撤军回去,我便饶恕你。”莫纳朗声道。

“我要带阿依回去!”那名被叫作池青的俊美男子叫道。

“你别得寸进尺。”莫纳冷冷地说道。

“莫纳!我知道,你在乎的不过是阿依手中的蚩尤石而已,你大可继续用它来号令天下,做你的九黎之君,我只要我的阿依!”池青说。

“哼哼!除了女人和权力,还有什么配成为英雄豪杰之间决斗的理由呢?也罢,也罢,蚩尤石我既不能予你,阿依我亦不愿予你。那就让我们一决雌雄,了却这十几年的恩怨纠葛吧!”说完,莫纳拔出腰间长剑往后一挥,背后鼓声骤然响起,且越捶越急。而对面亦是如是,狂风暴雨似乎转眼即至。

“康丹!康丹!快点起来!快点起来!再不逃命就来不及了!”刘赢方才听他们对话,似乎与九黎寨有莫大关系,可谈话内容又是听得支离破碎不得要领,正思躇间忽然听得两边锣鼓喧天,这才恍然惊醒。

虽是对如何凭空出现这么两队人马一头雾水,但有一点他是清醒非常的,那就是,此时他与康丹二人正处于他们双方的战场中央!如若不赶紧逃命,即使他身怀武功,一旦陷入这千军万马之中,定然也会精疲力竭而死!

战场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深入前线拼杀的人,于这循环往复的车轮战之中,绝难苟活!

“康丹!康丹!”刘赢反复摇着不行,竟是试图背他离开。不料为时已晚,只听得一阵震彻云天的呐喊声,两旁的士兵率先冲了过来。刘赢背着康丹疾速奔跑,却终究难免被这人潮淹没。

两阵的士兵俱是虎背熊腰,壮硕异常。看见刘赢的穿着打扮与自己一边不同,都道是对方的人,纷纷嘶吼着向刘赢攻过来。而刘赢背着康丹虽是施展不开,但毕竟武功不是一般下流,一连击杀了数人之后,方才勉强脱身。无奈战场虽不是太大,但却是混乱异常,想要凭一己之力背着康丹冲出重围,亦是困难重重。

刘赢深知不可恋战,便暂且把康丹歪倒在一棵枯树旁边,扮作死人。自己再四处探寻,希望能够找到拴在树上的绝尘,量凭借绝尘无可比拟的速度,与令人乍舌的机敏,定能带自己与同康丹一起脱险。无奈方才惊慌失措,四处奔窜不辨方向,现今战场又是混乱异常,早已不知道了绝尘所在何处。

刘赢捡起一柄长枪搜寻而去,士兵们不断地冲杀过来。刘赢只得紧皱眉头,被迫舞动长枪。毕竟这不是他的战争,对面虽是冲过来一群眼睛冒血,欲置其于死地的人,但是刘赢总是感觉虽是针对他,又似乎并非是针对他。方才刘赢情急之下杀了几人,之后不由地懊悔不已。此番他舞动长枪,旨在防身,除非万不得已,不夺人性命。

只见刘赢耍起长枪,好似蛟龙出海,红缨飘忽,所过之处鲜血飞溅。刘赢使枪迅狠阴猛,但是却并不伤人要害,虽是惨叫连环,却实无一人毙命。此时,长枪在刘赢手中直宛如有了生命一般,破皮割肉,拿捏极为恰当。

“嗤!”“嗤!”“嗤!”枪影飞舞,刺入敌人肩部,再一拔,霎时间鲜血飞溅,如此便又断了一人胳膊。如此一连几枪,面前之人俱是“咣当!”一声,掉了手中利刃,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好生疗养,他日伤臂自会复原如初。对不起了!”刘赢低头言道,就欲再往别处去找找。

“嗯?”忽然,刘赢脸色一变,急忙收回长枪,镔铁枪杆往后一挑,“铛!”的一声拨开了一柄阔面大刀,然后脚步微转枪杆自臂下滑过,右手握于枪尖不远处,霎时间数丈长的镔铁长枪竟宛如一支匕首一般,刘赢身随脚转,伸手猛一划,便将身后那偷袭之人的脖颈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鲜血随即喷涌出来。

刘赢倒吸了一口凉气,千钧一发,容不得自己手软。

当自己的切身生命健康受到严重威胁时,人大多都会变得冷血,更有甚者,不择手段,以求避险,即使是伤天害理也在所不惜,人性之局限表露无疑。

刘赢左冲右突,刚离开了这个战团,瞬间又陷入了那个战团。鲜血自枪头流下来,顺着镔铁枪杆往下蔓延,直把刘赢的双手都搞得黏糊糊的。

历经约莫一个时辰,刘赢早已经精疲力竭了,却是始终疲于应付往来不绝的各色兵刃,莫说没找到绝尘拴在何处,就连方才隐藏康丹的那竹枯树,亦是早已不在视线之内了。而眼前的面孔竟是一个比一个狰狞,斩杀不尽。

这或许就是战争吧,一旦陷入其中,无论是谁,都会被一点一点地消磨蚕食殆尽。

“我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吧?我若是死了,一定也会有人很伤心吧。但是,他们又各会伤心多久?”刘赢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这些想法。“日子毕竟会往前过,待那原本伤心欲绝之人也渐渐融入了自己新的生活,又可否还会在闲暇的时候突然记起我,再为我掉几滴泪呢?甚至连她都忘了我,那么我是该为她而高兴,还是会暗自失落?”刘赢筋疲力乏,身形不稳,恍恍惚惚之间,竟然胡思乱想起来。

突然,只听得池青大叫一声道:“九龙枪!九龙巡海!”紧接着将银枪高高挑起,直指天际。霎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之间,只见九条火红长龙竟是自枪尖迸出,张牙舞爪,向前呼啸而去。所过之处,不分敌我,血肉横飞,虽是离地几尺,强大气流竟是也将地面犁出九道交杂相错的深深巷道。

莫纳面色凝重,赶紧凌空一跃,向后急退几步,祭起手中宝剑莫邪,挡在身前。这宝剑莫邪乃是九天神兵,是取雪域万载冰晶,淬炼而成,威力绝大,丝毫不逊于这池青手中所持之九龙枪。只见莫纳先是祭起这宝剑莫邪,凛冽寒气瞬间大放,罩在莫纳身前。

“挡!”莫纳大喝一声,宝剑一挥,瞬间自身前两米处向外凝成九道厚厚的冰墙。可这慌忙之间凝成的九道冰墙还未完全凝固,九条火红便紧随而来,“啪”地一声,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将这九道冰墙撞得粉碎,眼看就要将莫纳完全吞噬。

“哈!”但见莫纳大喝一声,双脚蹬地而起,双手紧握莫邪宝剑,其上光芒大盛,朝正中第一条长龙飞身劈去,竟是从头至尾完全贯穿了那条火龙,落于池青身前。那火龙长嘶一声,化作了一团烟气。

而莫纳甫一落地,却也是一个踉跄,面容焦黑,身上铠甲残破不全,披头散发的样子,显得十分狼狈。莫纳虽是受创伤不轻,却并不稍作休整,手腕一振,莫邪宝剑上的青光竟是比起刚才更盛三分,剑身也是剧烈颤抖起来,寒气外泄,竟是将莫纳的须发尽数染白。

与此同时,天际竟也是须臾之间乌云翻滚,相互倾轧之间电闪雷鸣。池青见此情景大惊,喃喃自语道:“大禹开山?”,言语间慌忙枪锋后挑,剩余八条火龙尽数转头而归,欲将其包裹起来。

而这时,莫纳亦是剑锋上指,口中咒语连连,“神剑莫邪,天助其威,九天黄雷,撕乾裂坤!”继而爆喝一声道:“大禹开山!”将那莫邪宝剑,连同剑身上包裹的青色玄光尽数劈下,天雷炸裂,将翻滚的乌云撕开一道裂口,狰狞闪电交杂而下。

“昂~~”两相撞击,火龙发出撕心裂肺地嘶吼声,同时掀起巨大的气流,向四面八方震荡而去。

“啊!”“啊!”“啊!”“啊!”

气流所过之处,厮杀的士兵尽数被掀翻到空中,刘赢一不小心,竟是也被狠狠地抛了出去,撞到了一株粗大的老槐树上。

“哇!”刘赢面色瞬间涨红,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只觉一阵眩晕,昏了过去。

……

战场逐渐平息下来,莫纳经过方才地全力一搏,早已是气力耗尽,脚下不稳,只得将宝剑插于地下,单膝跪地,“吁吁”喘着粗气。

而池青因为九龙之前已被破一龙,往昔九龙盘旋护身的绝对防御亦是不免有所疏漏,此时非但剩余八条火龙都被击得粉碎,就连池青本人也被打成重伤,此时早已是瘫软在地,看见莫纳正一步步移过来,这才用枪抵着地,十分勉强地站起身来。

“九龙枪亦不愧是九天神兵,若不是事先破你一龙,即使是‘大禹开山’恐怕也奈何不了你。”莫纳站起身来,一步步逼近池青,在他身后,幸存的约有二十几名部下亦是逐渐靠拢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要亡我,为之奈何!为之奈何!”池青仰天长啸,声音之悲怆苍凉,足以令天地为之变色。

“命运本待我不公,今日之境遇又何足怪哉?我只遗憾弥留之际不能再见阿依最后一面而已。”

“飞蛾扑火,乃是自取灭亡之道。你又何必怨恨苍天?色目阿依即是从我一天,便要从我一世,只许我负她,不许她负我!你俩想要在一起,等下辈子吧!”说完,手中莫邪宝剑重又青光大盛,朝着池青劈头砍下……

“铛!”一条粉红绫缎凭空射来,撞在那莫邪宝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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