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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田丽儿她们都走了好几步远,刘嬴才突然惊醒,赶紧冲上前去,拦在她二人面前,先是对邢敏笑了笑,然后对着田丽儿道:“田丽儿,我们谈谈!”田丽儿却是不答,挽着邢敏就要走开。刘嬴哪里肯让她去了,身子一闪,又拦住了二人。田丽儿大怒,嗔道:“你干什么!”刘嬴也不答,只是拦着她。
就这样对峙了约么十几秒。
“呃,外面还有人等我,我先去了。”邢敏眼见气氛异常,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掰开田丽儿的手,然后在其幽怨的目光中,迅速地小跑而去。
“哎,哎,邢敏,邢……”田丽儿望着那在拐角处一闪即逝的身影,狠狠一跺脚,抬头望着刘嬴,神色竟是颇为委屈,道:“什么事!”刘嬴仍是不答,只是淡淡地望着她。田丽儿这一气非同小可,刚想发作,但看着四周不时来来往往的同学,又顾及自己的淑女范儿,只得忍了下来,于是乎,一扭头,就要离开。只是刘嬴一闪,又堵住了她。田丽儿再拐,刘嬴又闪,如此三四遍,差点让田丽儿为之气结。
“干什么!”田丽儿怒喝一声,刘嬴却仍是不答。
田丽儿有好气又好笑,但碍于面子,只得瞪着他。刘嬴也不介意,仍旧淡淡地望着她。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几分钟,田丽儿再也忍受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刘嬴也不诧异,只是淡淡地问道:“你笑什么?”
田丽儿一抬头,气势十足:“我就是笑你了。”
“你都不理我了,为何还要笑我。”刘嬴似乎也是有理有据。
田丽儿一窒,虽是大感此人当真不可理喻,嘴上却只是忿忿地说:“无聊!”然后把头摆向一边。
“哎,田丽儿同学,”刘嬴终于开了口,但却明显是中气不足,“你很讨厌我吗?”
田丽儿内心一震,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讨厌他吗?既不是,又为何总躲着他呢?她喜欢他吗?或许有一点吧,可即使他们现在真的在一起了,那这段爱情的生命又可会早夭呢?他注定不是池中之物,自己怎能束缚得住他呢?充其量不过是其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而已吧。但她不愿只作一个过客。
“田丽儿,你告诉我。”刘嬴又进了一步,逼视着田丽儿。
“呃,我,那个,我……”田丽儿也是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你也喜欢我,对不对?”刘嬴双手紧紧地抓起田丽儿的臂膀,质问着。
田丽儿身子一颤,随即挣脱开来,脸色绯红,娇嗔道:“你胡说些什么!”
刘嬴心儿一沉,仿佛突然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双臂耸耷下来,低低道:“也就是说,你还是讨厌我了。”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很讨厌的。不,我的意思是,那个,你……”田丽儿连连摆手,鬼知道她嘴里的“不是很讨厌”到底是讨厌,还是不讨厌呢?
“田丽儿,你到底是如何想的?或者,你给我一个理由,好不好?”刘嬴望着她,目光竟是如水一般平静。
田丽儿听他这般说,想起妈妈平日所说,也稍稍平静了下情绪,问道:“刘嬴,你真的爱我吗?”
“爱!”刘嬴斩钉截铁,目光如炬。
“能爱多久?”田丽儿也是神色严峻。
“永远!”刘嬴本亦想说些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一类,但此时,却觉得那将是多么的无力和做作。
田丽儿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笑着,虽然那笑有些凄婉,却也令人心醉神迷,“你是蜀中才子,我是山野村姑,即使你我有意,又怎能突破这世间的层层桎梏呢?”
刘嬴一窒,没想到平日里单纯得可笑的田丽儿,竟也有如此细密的心思,愣了愣,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道:“你是何意?”
田丽儿惨然一笑,“呵,那我问你,一年之后,你在何方?北平?上海?南京?亦或是留洋?”
“我不知道。”沉默了半响,刘嬴还是只得叹了口气。
“那我又在何方?”田丽儿直视着刘嬴。
“我,我不知道。可是……”刘嬴刚要解释,田丽儿却突然打断了他,“那你如何继续爱我?”
“我爱你!只要我爱你,距离不是问题,什么都不是问题!”刘嬴又一把抓住了田丽儿的臂膀,紧紧地握着。
田丽儿这次却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地望着刘嬴,然后即是惨然一笑,道:“我相信你现在说的话。如果你不那么优秀,或者我像你一样……”
“这不是障碍,这不是障碍啊,田丽儿,真的,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啊,田丽儿。”刘嬴深深地望着田丽儿,仿佛要看穿她的心一般,又仿佛更希望田丽儿通过自己的眼睛,看穿自己的心意似的。
“我愿意,即使你要留洋,考大学士,我也愿意等你七年,甚至十年,但我等到的又可会还是今天的这个对我推心置腹的刘嬴呢?”田丽儿眼里噙着泪花,声音也略微哽咽起来。
“你不相信我?”刘嬴神情痛苦。
田丽儿不答。
“为什么?梁祝被人棒打鸳鸯,生死苍茫,仍是不忘化身蝴蝶,长相厮守。你我既是两情相悦,又为何不可在一起呢?”刘嬴缓缓说着,内心却如泣血一般。
“我不想做蝴蝶,我只想同我爱的人长相厮守,你能吗?”田丽儿多希望他能啊,可他能吗?
“我有理想,我可能不会时时陪在你身旁,但我只会爱你一个人!”刘嬴本想甜言蜜语,却总是说不出口。
“时间会冲淡一切,尤其是男人的爱。但留给女人的,却是难以割舍的痛。”说完,田丽儿挣脱开来,头也不回地离去,只是那再也抑制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又滴痛了谁的心呢?
小松岗,月如霜,人如飘絮花亦伤。
十数载,三千年,但愿相别不相望。
古人于这“但愿”二字之中,是否也隐隐透着些许无奈呢?只不知,已逝几近千年的他在作这首词时,又可想到后世会有多少痴男怨女深陷于此呢?
只可怜刘嬴呆呆地立在那儿,只觉得刹那之间,风也停了,云也止了,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刘嬴向后一退,倚着柱子,深深喘息。
※※※
田丽儿先是急促地走着,转过一栋建筑后,终于忍受不住,左手护着书包,右手抹着眼睛,跑了起来。小径旁边的竹林“哗哗”作响,一只蟾蜍从阴暗的角落里冒出头来,缓缓爬上一块苔藓满布的石头,好奇地望着她,可一不小心爪子底一滑,“啪”地肚子紧贴着石头又摔了下去。田丽儿自顾自地跑着,直冲到校门口,见四处没人,终于抑制不住,蹲在一块巨石下,抽泣起来。
“妈妈说的果然不错,他竟是连一个承诺都不能给我啊。”田丽儿越想越伤心,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只见她左手揉着眼睛,右手扶着岩石的一个棱角,然后由扶变握,继而越握越紧,忽然一用力,竟硬生生地掰下一角来。田丽儿一愣,脸上虽还挂着泪水,却霎时不哭了,似是不能置信一般,半响,方才拍了拍书包上的尘土,飞也似地跑开了。
田丽儿走后,那块灰黑色的巨石竟又剥落了一块,田丽儿又怎能知道,小镇历史上亘古未有的灾难,在此刻已然奏响了它的序曲。
……
田丽儿静静地走在错落的青石板上,心绪紊乱。
“今后到底该如何面对他呢?”田丽儿叹息着摇了摇头,“唉,顺其自然吗?若是只是做个普通朋友,我们俩,到底谁会更痛一些呢?”
田丽儿神乎其神地缓缓走着,渐渐陷入迷惘与痛苦之中。
其实何必如此呢?人生为何?及时行乐而已,能爱一时是一时嘛,何必在乎明天呢?可田丽儿却不一样,固执地认为“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既然结果不甚明晰,她就始终不敢迈出那郑重的一步,虽然她很想,很想。
恍恍惚惚的,田丽儿不知不觉中,已然走到了山脚下的茶摊。“丽儿小姐,丽儿小姐?”望着她失神的模样,老李不禁有些担心。
“奥,李叔叔,那个,咦?我车子呢?”田丽儿突然惊醒,也是略感尴尬。
“本以为你今天中午不回去了呢?”老李把手一指,又笑着道,“您今天是有什么麻烦事么?”
“没的,没的,李叔叔。”田丽儿连连摇头,“我要走了,再见啊,李叔叔。”说完,田丽儿便小跑着去推她的自行车。
“田丽儿!田丽儿!等等!”田丽儿一惊,慌忙回头,果然是刘嬴追下来了。竟似呼啸而下一般,直冲到田丽儿面前,气喘吁吁地道:“等一下,田丽儿,等一下……”
田丽儿是很惊讶,但更惊讶的似乎却是老李了,只见他赶紧把肩上的毛巾取下,慌忙擦了擦手,之后又搭在肩上,似乎又觉得不合适,却也不知该放在哪里,只得握在双手之间,揉成一团。
“小王大人。”刘嬴回头一瞧,却是老李在怯生生地向他问好呢。
“奥,李叔啊,最近生意可还好吗?”但还不等老李作答,刘嬴已然转过脸直盯着田丽儿,又往前迈近了一步,直搞得老李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能愣愣地站在那儿。
“田丽儿,你是爱我的,只是不相信我也会永远爱你,对不对?”刘嬴深深地望着田丽儿,目光澄澈如水。
“你胡说些什么!”田丽儿虽是受过新式教育,但毕竟成长在这封建环境之下,见刘嬴在旁人面前竟说出这种话来,登时羞得面红耳涩,再瞥一眼老李,见其也是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登时更恼了,双手推着车子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