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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前面花厅,范姑父已经在姨娘的伺候下换了便服,范姑父和范姑母对坐,其余姐妹都在榻前两边椅子边站着。
一见到众人进来,这个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也微微点了点头,林超和林越赶忙上前见礼,范姑父赶忙叫兄弟俩不必拘束,众人按列坐下,大娘子亲捧茶给范姑母,范姑父的茶却是二娘子亲自捧的。
她笑道:“父亲今日回来的倒早,怕是公事劳累了。”
二娘子能这样熟练的捧茶问安,显见是早做惯了的,范姑父呵呵一笑:“也不是累了,就是想回来看看你们。”语气十分和蔼。
林家兄弟自然是丫鬟们捧茶,林超一边端起茶,一边心里飞快的思索,看着样子不像是不疼女儿啊。
范姑母一见林超换了衣服,就立即有点变了脸色。
特别是天哥,他亲眼见过林超落水的,自然是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虽然在沐家人前没有表现出来,但如今已经没有外人在,他早就忍不住左右看了好几眼,只差没把那句:“表哥,你没事了呀!”直接讲出来了。
范姑父就笑了:“小六又不是第一次见你们表兄,怎么的一会儿不见,就认不出了?”
他的目光自一进门,就一直定在在自己身上。
林越抢前几步就半鞠躬:“都是舍弟鲁莽,给姑父姑母添麻烦了!”
林超也只得垂头认错。
范姑母一看长女的表情,心里早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越加感爱林超,到底是表兄妹,年岁虽小,就会护着自己表妹,懂得顾全大局了,倒能降住自己这个小魔星。
可心思转念,她顿时就明白过来,怪不得老爷这么快就要赶回来,这么点动静,竟然也没有瞒过他去,她咬紧了一口银牙,好,真是好得很!
到底是被看做如珠如宝的继子啊!
范姑母盯了一眼三娘,心中冷笑连连,眼中却换上了严厉之色,她厉声道:“三娘,刚刚是你和你表哥在一起的,你怎么这么不经心C歹也是八岁多的人了,你亲表哥在,你作为主人家,怎能不事事都安排的妥帖?你们表兄妹再亲密,身边也竟敢不带丫鬟婆子?还好你表哥只是湿了衣服,要是有个其他事,你怎么赔得起?!”
一席话说的三娘垂下头,一言不语。
饶是林超,也不禁为范姑母这番话叫好,到底是做当家主母多年了,这会子趁着范姑父就在眼前,还没机会询问,就把这事基调快刀斩乱麻的定了下来。
三娘不过才八岁而已,你忍心怪她作为主人家不妥帖?
丫鬟婆子没有尽到职责是真,但有他们姊妹亲密的话在前,只怕别人都会认为孩子之间亲热,故意遣开下人的,最后点出林超只是湿了衣服,不是其他事,是可以赔得起的,短短几句话下来,可不就是将大事化小了?
林越担忧的看了看三娘,抢先说道:“姑母说的严重了,此事,千错万错,都请怪二弟这个哥哥罢,若是因此怪罪三妹妹,她心里岂不有愧?”又赶忙给林超使眼色。
可林超并没有看他,他在看范姑父,自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他可一直在一边微微笑着,并没有多话,可范姑父一向公事繁忙,连和自己爹爹喝酒叙情的时候都不多,可今天不到申时就回来了,果然把这个继子看到和眼珠子一样,任何一点牵扯到他的事都要亲自过问。
范姑父面上已经恢复如常,语气也是一贯的温和,听不出一丝责怪:“我就说你们几个调皮的,凑一堆就有小事故。”
不等范姑母说话,又看着林越和林超笑道:“你们两个一年年也长大了,往年在上京,没能好好给你们做一个生日,今年倒巧,碰到了一起,前儿织锦坊订了几套衣服,今儿已经听说得了,回去的时候就带上,还有前儿得了一套玉的笔洗,也算不得贵重,你们两个拿着去玩吧。”
早有两个丫鬟用捧盘捧出两个白玉和田仔料莲花玉笔洗,小小巧巧,样子极为独特,把反卷的荷叶雕成洗,把莲蓬雕成缠技的洗把手,莲蓬上的饱满的颗粒子与荷叶叶筋被雕刻的惟妙惟肖,雕工逼真,传神,十分精细秀美。
林超和林越躬身接过,兄弟两人再次施礼道谢,旁边的丫鬟代为接过,才又坐下。
刚一见到此物,林越就自然不会蠢到认为范姑父口中所说的不算贵重,就是真的不值钱的意思,此物太过贵重,范姑父这样突然大手笔,到底是何用意呢。
况且这林超衣服才换了多久,后脚范姑父就知道了,这么急急忙忙的赶回来,我弟弟不过换个衣服罢了,难道还能害了天哥不成?怕我们串口供?还是想收买?再是姻亲,也是亲疏有别,他也知道这屋里和他林家兄妹有关的不过是范夫人并她亲生的三个女儿罢了。
他正要说话,林越却抢先说道:“正是多谢姑父了,我和哥哥年后就要读《四书》了,姑父送的东西,自然也非凡品,倒是偏了姑父的好东西,今天不慎湿了衣服,就得了一件好衣服,姑父一来,又得了个笔洗,也是我运气好!”
范姑父指着林超对范姑母笑:“你瞧瞧这个酗崽,说的这是什么话,偏偏他又属猴,可有这个说法没有?咱们这样人家,想要什么要不得?非要说满屋子就你运气好了?当时三娘和天哥不是和你在一起?难道三娘和天哥运气不好了?”
这话问的十分刁钻。
范姑母眼神顿时眯缝了一下,侧目看着范姑父,三娘也一下子咬住了嘴唇。
她就有几分自责:“也怪我不好,当时沐家派人来请安,我带着大姐儿和二姐儿前面来了,后面说要给小六见礼,超儿才陪着前面来的。”
范姑父一直平和的脸,在听见沐家人非要和天哥请安后,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林超这才笑道:“姑母快别这样说,织锦坊的衣服,在我们江南这带也算是大家了,平常都要绣娘定做,又是新款,要不是看了姑父的面子,今日这衣服,我还得不了呢,可不是我运气好,天哥运气也好,他身上那件织金麒麟蜀锦的袍子,最是不禁脏,沾了一点泥水都不好洗,倒是可惜了三娘运气不好,那身大红纱罗的褙子没有沾水,自然不能和我似的有新衣服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