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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鬓随赵翃离开后,瑄王府对外宣称绿鬓夫人不慎滑胎,以至郁郁而终,除了少数人知道背后缘由之外,旁人一概不知,故而坊间亦有传言,道是世子妃心机深沉,自己没有诞下子嗣,便将身怀有孕的绿鬓夫人害死,如是云云,但总没有人会毫无眼色地蹿到顾繁衣面前嚼舌根,顾繁衣也就当没有这回事。
只是世事无常,顾繁衣和萧霁都没有料到绿鬓还有重返京城的时候。
“表兄说他有门路,一路南下自有生机。”
萧霁记得绿鬓脸上卑微难过的表情,失神地诉说着离开王府后的经历。
彼时赵翃身负箭伤,绿鬓怀有身孕,加之精神郁郁,二人都算不得轻快自在,可赵翃却极有信心,允诺绿鬓美好的将来,他抛妻弃子,跟表妹沦落天涯,如果没有一腔自以为是的热血和对绿鬓的执着,就难以支撑他一路颠簸和艰难。
绿鬓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宜赶路,可绿鬓坚持,既然她不得不离开王府,便不想再在京城多待,不管她对赵翃的感情如何,彼时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只想跟着他离京城、离世子越远越好。
她那时甚至都不知道要去哪儿,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赵翃是个事事顺从她的,虽然心疼她,却还是马不停蹄地往南去了,路途遥远又颠簸,不久之后,绿鬓便如传言那般滑了胎,身子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多月才逐渐恢复,而那时,他们也到了灵州南部的小城弥川,平静枯燥的路途终于溅起涟漪。
赵翃跟人约好在弥川碰头,绿鬓不喜欢那个人。那人名唤赵福,是赵翃远得不知道隔了多少辈的远房亲戚,匪气颇重,言辞粗鲁,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年月已久,看着跟脸色一般黝黑,碰头之后的第一餐饭便疯狂吹嘘自己的本事,不是在哪里杀了几个人,就是上月淘了一笔金,吹得天花乱坠,眉飞色舞。
赵翃出身不低,只是行差踏错才落到这般下场,而这赵福却不同,往上数三代也尽皆是草野之民,爷爷是山匪,父亲是屠户,到他这里,又效仿起爷爷,找了个荒无人烟的山头儿做起了山匪,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隔代亲”。
弥川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人口不足十万,他熟悉弥川周边的山间林地,若是作案时被人逮住了,往林子里一钻,旁人便奈何不了他。只要他不与人结仇,便不会有人死咬着他不放。至于他口中被他杀死的人,反正也没人看见,又怎么能说是他杀的呢?
赵福说是淘到了宝贝,正打算大干一场,自己势单力薄,虽是一方山大王,手底下却没几个猴子兵,有了赵翃便如虎添翼,而赵翃的情形,浪迹天涯并非他本意,找到不介意他过往的“熟人”着实不易,顾不得对这个泼皮亲戚的嫌弃和轻蔑,二人一拍即合,决定要闯一番事业。
说起赵福的宝贝,他吹嘘了半天却没有直接言明,神秘兮兮地说等到了再告诉他,嘱咐他随身佩剑,似有危险。
从弥川的西门出去往前走十里便是群山边缘,地势越来越高,地上一堆石头,越往里走雾气越重,青苔遍生,湿滑异常。赵翃自然不同意绿鬓跟他一道前往,将她安置在了弥川的客栈中。
结果绿鬓在客栈等了两天也没等到赵翃的消息,决定隔天雇个人陪着一起进山。然而事情在当晚便急转直下,赵翃慌张地逃了回来,浑身沾满血迹和脏污,手指已经被削掉两根,血腥可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羊皮地图出来。
绿鬓回忆起这段经历的时候,双手紧握,眼神惊惶,仿佛还发生在昨天。
“赵福死了……”
赵福死了,被不知道什么人杀死的,那张带血的地图被赵翃带了回来,正是赵福提起的宝贝。
“聚星阁的地图?”
萧霁知道事情不同寻常,聚星阁成立十多年,却无人知晓聚星阁的位置,就连重生后的顾繁衣也不知道,聚星阁就是一个迷,永远都藏在血腥杀戮的背后,常人不得见其真容。
萧霁关心聚星阁的位置所在,而赵家兄弟关心的却是聚星阁埋藏的宝藏。
聚星阁在江湖有些不多的传言,但都指向前朝太子,知道聚星阁的人都知道这是前朝太子韩子期建立的复国组织,网罗了数量极多的杀手和其他诸多能人异士,像危月燕那样的只是其中之一,梦想着有朝一日复国成功,其间动作不断,可谓是最让朝廷头疼的反对者,就是因为无处寻觅踪迹,聚星阁才能一直逍遥法外。
而宝藏之说也不是突然就冒出来的,传言前朝太子韩子期逃难时带走了皇宫大部分的财宝,只要找到聚星阁,便能找到一大笔财富,世上少有人不爱钱,知道了有一座现成的金山,不管有没有这个本事,却总有人跃跃欲试。\0
只是这地图却不知因何缘故现身江湖,赵福是在山腰上的一具尸体上捡来的,顿生人生之最大惊喜,还没见到聚星阁的半寸影子,便觉得自己已经做了人上人,万万人之人上人。
可谓乐极生悲的典范,因缘巧合之下,赵福找了赵翃同往,自然不是为了找人来分钱的,他也知道聚星阁不好闯,拉上个心甘情愿的人肉盾牌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事成之后仗着自己熟悉当地的优势,随意将赵翃杀了扔下山崖便可独享,只是他们还在林间打转,就遇上了前来截杀的人,赵福的算盘刚刚拨了一粒子,就被阎王收了去。
赵翃自小有技艺高超的武师教习,让他没有当即追随赵福,从赵福手中抢走地图之后便疯狂逃命,等他到了绿鬓跟前匆匆说明来龙去脉后,追兵已至,赵翃死路一条,将地图烧得只剩边角,已无大用,绿鬓无力抵抗,认命等死,最后却为人所救,只是那人并未露面,让她侥幸捡回一条命。
绿鬓无路可去,只得返回京城,一路有杀她之人亦有救她之人,她被连日的追杀弄得疑神疑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剑下亡魂。
如果聚星阁的地图是真的,那么杀她的是聚星阁,救她的……或许就是贪图地图的人。地图被毁,绿鬓就成了除聚星阁外最后看过那张地图的人,如果有人想得到宝藏,自然会救她,双方拉锯之下,绿鬓才得以生还。
“绿鬓知道……我做了坏事,本不该再搅扰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