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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霓抬头瞧了一眼梁文菫,笑他不知缘故,“冉大伯有腿疾,行走缓慢,所以每次放牛的时候都会在牛腿处绑沙包以便平衡。若这周围只有一种牛蹄印,自好说,若有多种牛蹄印,痕迹较深的便是了。”
梁文菫赞赏性的看了青霓一眼,“你也心细嘛,既然这样,那我去远处找找看。”说完,他跑了几里,找了一会,喊道:“快来,我找到印迹了。”
青霓走过来,轻松说道:“是了,这个比其他的都深些。”
牛蹄印断断续续的,两人顺着牛蹄印走一阵又找一阵,翻过一个山头才远远的看见牛。走近一看,牛的四条腿上果然各绑着一袋小沙包。梁文菫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拿起套在牛身上的绳子,做起赶牛的架势,喊着:“小牛,跟我们回家。”不过牛纹丝不动,依然低头吃草。
青霓看他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不愧是公子哥儿啊。”梁文菫听出了嘲讽之意,一脸不忿,“本公子虽没做过,但一定可以把牛带回去,瞧着。”
梁文菫用树枝敲了敲牛身,牛没反应,他又使劲拉了拉绳子,将牛拽了个方向,又拿树枝打了打牛身,喊道:“驾,驾,驾!”牛居然动了,往家的方向移动着。梁文菫一脸骄傲的看着青霓,虽没说话,那表情足以说明了。
青霓看着这一幕,心里越发好笑,也对梁文菫有了改观,心想:或许他只是被宠坏的公子哥儿罢了。
回到家,梁文菫将牛绑在牛棚,并对冉大伯说:“冉大伯,牛牵回来了。”
冉大伯连声道谢,笑呵呵的,“多谢这位公子,多谢。幸得你帮我把牛赶了回来。”
青霓笑说:“幸好大伯把牛当马在养,不然梁公子怎么赶得回来呢。”
冉大伯满脸疑惑,“恩?当马在养?我……”
梁文菫知道青霓是在笑他,忙说:“冉大伯,应该是你今早不小心把死结打成活结了,牛才跑了的,你下次要注意啊。”冉大伯还留梁文菫在家吃晚饭再走,梁文菫却推迟了,他略有心计的说:“天要黑了,我还要赶回家去,这顿饭留着我下次吃。”
青霓怀疑的看向梁文菫,正对上他狡黠的眼神,听他说,“嘿嘿,这里比城里有意思。”青霓不知他到底意欲何为,不过他也不像之前那样讨人厌,便不理他,走进屋内清清静静的看书,等着成民他们回来。
翌日,梁文菫果然又来了,阿旺带来好多的跌打损伤药和一些果脯类吃的东西。成民一见是他,沉下脸,用一种不欢迎的语气问他来做什么,一点面子也没给。
梁文菫自知不受欢迎,便把往日少爷的架子放到一边,摆出更谦和客气的态度,“大爷不要生气,那日是家仆打伤了您,我深感抱歉,虽然您不要我赔偿,但我不买药给您实在过意不去。我是诚心相交,大爷明鉴!”
阿旺见自己的主子都放低了,自然更矮一等,在一旁懂事的忏悔,“大爷,是小人的错,小人手贱,冒犯了您,请您原谅!”
成民也知道那日之事不能算是梁文菫之过,可也猜着了他的心思,见他说话如此诚恳,便有些为难。不过知道他是梁尚书的公子,成民便打定主意撵走他,与他相交恐多生枝节。
沉默了一下,成民脸色逐渐平和下来,“好吧,我也不是难为你,药你拿回去,我确实没伤着。你也不必说什么相交的话,我们平民百姓,只想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安稳生活,公子不要再来了。”
梁文菫从未这样被人怠慢过,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而去。刚出了院门又想起隔壁冉大伯了,便走到冉大伯家里。
冉大伯对梁文堇充满好感,见他来了,十分欢迎,笑呵呵的让他坐下,“你要是不嫌弃,今天一定要吃了晚饭再走。”
梁文堇笑着答应,又让阿旺把东西都送给冉大伯。整个下午,他就在院子里和冉大伯说话,从冉大伯口中得知他老伴前年病逝了,而他儿子媳妇也搬走了,大概几年才回来看他一次,他一个人生活,行动又不便,多亏了成民一家平日里对他多加照顾。
梁文堇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对冉大伯充满了同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便诚心说:“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
冉大伯很开心的笑起来,满脸皱纹却十分慈祥。天色将晚的时候,冉大伯开始做饭,梁文堇也跟进去,可他只是看着,想帮忙却无从下手。
冉大伯也理解,便笑着说:“哥儿,你就自己随便转转吧,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吃饭了。”见梁文堇仍站在边上,便从灶台上拿起一碗放着的豌豆,“你把这个拿去成老弟家,就说我让他们接下。”
梁文堇又是兴奋又是感激,忙端过碗,兴冲冲的答应了,走到院子的时候看见阿旺杵在那便吼了一声,“你站着没事,就不知道帮着把柴劈了吗?”阿旺听见命令忙去劈柴了。
成民家也正在做饭,只有青霓一人在院子里洗菜,梁文堇喜滋滋的靠近,十分亲近的喊了声:“青霓!”
青霓诧异的回眸,好像听到了心里渴望已久的呼唤,悠悠眼眸露出一丝惊喜,一丝期待。及至见到是梁文堇,她才失落的垂下眼,说道:“你怎么还在这?”
梁文堇见到她眼神的变化,倍感失落,语气也有些低沉:“是冉大伯让我来的,给你们送一碗豌豆。”
“冉大伯?”青霓思忖:是了,冉大伯还挺喜欢他的,应该是留下他吃晚饭了。
青霓接过,道了声谢,并无多话,直接走进屋内。
梁文堇又一次尝到被忽视的滋味,深受打击,所以和冉大伯吃过饭后,他就回去了。然而回去之后还是放不下,他坚持每天去打打照面,待一刻钟,待半个时辰……如此四五天后,和他们无话也能说上几句话了。并且他每次去都会看望冉大伯,与他说说话,陪陪他,现在和冉大伯的感情也是逐渐深厚。
不过他没想到隔天再去桃林村,冉大伯已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
当日下午冉大伯家聚集了十来个人,都叹说“可怜啊”!
梁文堇隔远看到院子里站了几个人就感觉到出事了,于是加快脚步跑进去,只见到成民一家皆围在床边,顿时他心里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情绪喷涌而出。
他蹲在床头,握起冉大伯的手,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冉大伯微微抬起眼看他,那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充满笑意:“来了?”
半晌,梁文堇才大声的朝周围人吼道:“这是怎么回事!郎中呢,为什么不请郎中?我带他……我带他进城!”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话都没说清楚,他一边说一边想背起冉大伯,被成民阻止了。“你想让冉大伯继续遭罪吗?他是早上去山里放牛不小心摔到了沟里,幸亏有人经过发现了,他肋骨已断,稍微移动就疼的满头大汗,你还想背他?”
梁文堇大喊道:“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冉大伯看着梁文堇,眼神涣散气若游丝,轻轻吐出几个字:“你要好好的!”接着他转向成民,“你们也好好的!”
说完就闭眼了。
梁文堇虽然帮着成民一起料理冉大伯的后事,将冉大伯入土埋葬,可他并没有缓过来,直到坐在坟前看着冉大伯的墓牌,他才后知后觉的滴下泪来。脑海里全是冉大伯与他相处的画面:冉大伯热情的招待他,做饭给他吃;冉大伯辛勤的忙着大大小小的事,还不忘和他说话;冉大伯佝偻着背,劝他要照顾自己,陪伴父母……冉大伯就像是他从未见过的祖父。
可是,对他那样亲切温暖的人不再了……
青霓顾不上自己难过,一直在安慰成民和夏皖,见梁文堇伤心,又去安慰他:“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也只能节哀啊!”
“都怪我,我今日为何不早点来,陪他一起放牛,兴许他就不会死了……我昨日就该来的,这样就会知道他要去放牛,这样今日我肯定会早点来的……”他声音小的仿佛是自言自语,说的又语无伦次。
青霓想了一会才意识到他是在自责,便说:“冉大伯的死是意外造成的,谁也没法预料。你好好的哭一场,哭过了就继续自己的生活,别忘了冉大伯临终对你的嘱咐,好好的。”
一直到太阳快落山了,两个人才回去,一路无话。缓了几日,梁文堇终于可以展露笑容,现在的他无事就会在家等待梁士钊下朝,陪他下棋吃饭,偶尔也会去成民家坐坐,送些礼品给他们,并说上几句话。
这天他坐在自家花园里长椅子上发呆,想起青霓最开始的冷漠,后来的斗嘴,偶尔也会对他微微一笑,心里甚觉喜悦。他想自己是真喜欢上青霓了,又想这家人不是贪慕虚荣的人,贸贸然去提亲肯定不行,先要拉近与他们的距离,让他们接受他,再好言相劝说不定就成了。
他正想着如何让青霓的父母亲接受他,突然阿旺走到他面前,慌慌张张的说:“少爷,你知是谁在查那姑娘一家吗?”
梁文菫见阿旺神色紧张,也有些好奇,“谁?”
“永嵩王爷府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