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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霜眼神闪烁,心虚的清了清嗓子,忍不住心里胡思乱想,那日在护国寺说了郡主的坏话,只怕被沈钰听到心里去了,她当时与郡主不熟,只看到她刁蛮霸道的一面,后来跟郡主接触后,发现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嫌,不过是个被惯坏的小姑娘罢了。沈钰那个人清高,自尊心强,眼里容不得沙子,听她说什么鸡犬升天的话,肯定对郡主的印象不好了。
“沈夫人,沈大人让你们搬离京城,也许只是为防万一,并不是说他一定会有危险,他们搞政治的,心眼都多,整天防这个防那个,他与庆王有共同的利益,我想即使他不娶郡主,庆王也不会迁怒他的。”
“耿夫人,”沈夫人揩了揩眼角,拉住林霜的手道:“我们过几天就去广州了,留下钰儿一个人在这里实在不放心,本来您不来,我也会上门去拜见您,我只求您一件事,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您一定想办法保他的性命,沈家没有能帮他的人,这世上除了我,也只有您是真心关心他了。”
林霜点头,认真道:“您放心,我和沈大人是好朋友,只要我能帮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沈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容,叹息着道:“夫人真是宽宏大量,当年我对夫人说过一些过分的话,自己每每想起来,都是后悔得不得了,夫人却不计前嫌,多次为沈家的事奔走,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您说这种话就见外了……”
两人正说着客气的话,门外传来一个小丫头的声音:“李夫人,您这边请,这边清净,奴婢去给您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一个和气的妇人声音:“不用麻烦……”
房门推开,一个丫头领着李松的夫人进来,林霜攥着沈夫人的手一紧。
“夫人,耿夫人,”丫头见到房间里的人后连忙行礼,“奴婢不知道屋里有人,刚刚丫头不小心把茶水洒到李夫人身上,奴婢带李夫人进来换身衣服。”
沈夫人转眼就换了一副笑脸,与林霜一起起身道:“没事,姐姐进来换吧!我和耿夫人是旧相识,许久不见,躲在这里闲聊几句家常。”
“那就打扰了。”李夫人愣神之后,表情有些尴尬,却没有退出去,而是顺势走了进来。
林霜一看就明白了,沈夫人这个人精,定是事先了解到两家有缓和关系的意愿,故意演这一出戏。李夫人顶着被冷落的压力应邀前来,说明她的想法与林霜一样。
“李姐姐的身材与我差不多,我去找一件差不多的衣服来给您换上。”沈夫人上下打量李夫人,然后拍拍林霜的手背道。
“不用麻烦夫人……”李夫人轻声说了一句,然而沈夫人已经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门敞开着没有关,李夫人和她的丫头站在门口,无奈的望着外面,表情有些尴尬。
林霜觉得这场面实在好笑,她和李夫人就就像是误会中的男女情人一样,而沈夫人则化身为修补关系的红娘,忙前忙后的张罗着。
既然李夫人有和好的意思,她是长辈,林霜也不端着了,她上前几步,走到李夫人的面前盈盈一拜:“大舅母。”
李夫人浑身一颤,下意识伸手来扶她:“嗳,不,不必多礼。”
跨出了第一步,后面就容易多了,林霜笑吟吟的道:“刚刚在外头,人多口杂,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我晕头转向,没来得及跟大舅母打招呼,大舅母勿怪。”
李夫人脸上露出欣喜,眼神热烈的打量林霜,看得出来,她面上极力保持克制,但嘴唇却在微微颤抖。
沈夫人适时出现,哈哈笑着进来:“李姐姐,这一件花纹与您身上这件相似,您试试看可还合适?”
紧张的气氛瞬间消失,李夫人松了口气,低头缓了缓情绪,回头对沈夫人笑道:“刚刚没来得及叫住夫人,我的丫头已经去马车上拿备用的衣服了。”
沈夫人携着她的手道:“一件衣服而已,您跟我客气什么?马车都停在外面,丫头去拿,还要等好一会儿,身上湿漉漉的肯定不舒服,先换上吧。”
这时一个婆子在门口道:“夫人,沈大管事有事请找您。”
沈夫人把衣服往林霜怀里一塞,笑呵呵的道:“我还有事,这里就麻烦耿夫人帮我照应一下。”
林霜接了衣服对她道:“您去忙吧,我来伺候大舅母换衣服。”
沈夫人眼里露出赞赏的神色,风风火火的跟着婆子走了,这回让丫头把房门关上。
屋里只剩林霜和李夫人主仆,李夫人身边的丫头察言观色,见林霜准备伺候李夫人换衣服,便对李夫人道:“奴婢去跟馨儿说一声,不用拿衣服来了。”
李夫人点点头,等丫头出去后,林霜上前来伺候她脱下外衣。
李夫人还挺不自在的:“怎么能劳烦……您动手?”
“您是长辈,服侍您是应该的。”
“正月十五那日,多亏了夫人出手,不然我那孙儿,只怕要变成聋子。本来该登门道谢的,只是家里有事,一直耽搁了。”
林霜提着衣领给她穿上,一边笑道:“大舅母何必跟我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谁遇到那样的事,都会帮忙的。家里的长辈都叫我的名字,大舅母以后也叫我霜姐儿吧,听着亲切。”
李夫人瞧着她笑了笑,然后问道:“在京城住的还习惯吗?”
“我去南京之前,在京城的应城伯府生活了几年,不过南北气候和风俗习惯相差大,刚回来的时候还真有些不适应。”
“你们去南京后,我们一家子才从边关退回来,所以以前没见过。不过后来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你也不容易,小小年纪,南北两京来回折腾。”
“我倒没觉得折腾,能够有这样的体验,见识到南北两地的风俗民情,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再说我要不去南京,就遇不到侯爷。”
李夫人点点头,半晌才道:“君恩,那孩子父母早亡,这些年独自撑起候府,十分不容易,如今有你陪着她,他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林霜笑道:“侯爷常跟我说起小时候的趣事,他说大舅舅人和气,二舅舅严厉,他们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他的一身本事,都是跟两位舅舅学的。”
李夫人回忆道:“他小时候调皮,不好好练功的时候就会被外公和二舅舅打,他大舅舅会帮着说好话。”
“那就奇怪了,既然大舅舅好说话,他怎么还那么害怕?这次知道你们回北京后,侯爷一直想上门探望,听说大舅舅眼睛不好,他心急如焚,可每每我劝他去时,他又担心挨揍。”
李夫人苦笑着摇摇头:“耿李两家的事,十分复杂,有时间我说给你听。不过他如今是候爷,人也长大了,两位舅舅如何还揍得动他?”
“就算地位再高,人长得再高大,也是李家的外甥。侯爷在两位舅舅面前,永远是孩子,估计是小时候的记忆太深刻,担心两位舅舅要揍,他得受着,所以害怕了。不过既然大舅母这么说,那我回去告诉侯爷,告诉他就算见了舅舅,这回也不用担心挨打了。”
李夫人抬起眼皮看她,嘴巴动了动,想问什么却没说出口。
林霜明白她的意思,微笑道:“不过听说最近边关有事,侯爷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估计这几天没有时间,我得回去问问他。”
“不着急,军国大事耽误不得,等你们忙完了,得闲了去府上坐坐。”
“听您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沈夫人亲自过来,叫她们去吃饭。到了外面,两人自动切换角色,好像刚刚并未见面,只有细心的夫人发现,两人回到桌上后都有些心不在焉。
长兴侯府在勋贵里头,算是特别的一个存在,既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也没有老死不相往来的仇家。长兴侯除了与咸宁公主亲厚外,与其他勋贵府都没什么往来。别的人家维系关系,过年过节要送礼,有来有回,根据亲疏关系、对方喜好和地位送礼,讲究很多,要是哪次漏了,或是送错了,可能会引起两府之间的关系交恶。长兴侯府却从来只收礼,偶尔谁家办红白喜事邀请长兴侯参加,他也跟抓阄似的,顺便才去,随礼也没个章程,手上有什么送什么,别人知道他们家没女主人,自然不会挑一个男人的礼。
长兴侯这人又横又不讲道理,却很难得的是他在京城没有树敌,因为他横起来一碗水端平,从不挑人,只要让他赢了,这事就算过去,下次见面还是兄弟。这样的人,让人恨都懒得去恨。
所以林霜出去交际时,居然没有被为难过,可能因为她身份高,又是新媳妇,大家对她既好奇又恭敬,这其中唯有一人,全程没跟她说过一句话,眼睛也是避着她。
那就是应城伯府四奶奶张晓雅的母亲,兴安伯府的三夫人小谭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