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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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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内河水浅,河道窄,运盐的船行得慢,齐老板十分焦急。因为年底用盐量大,他们到达目的地正好赶在置办年货前,是价格最好的时候。但广西不是齐老板熟悉的地界,去了还得打通当地官府关卡,与当地盐行结交,联系盐商……事情多得很呢。

齐老板为了说服长兴侯投资,一开始说了大话,说买的是瑾江王府内使的盐,官府那边乔内使会办忙沟通,结果乔内使跟他说,如果要他帮忙打通关系,还得出一笔通关费。齐老板不敢跟长兴侯说这事,怕得罪金主,就想着这次少赚些,等到了地方自己拿钱去贿赂当地官员,总比填乔内使这个无底洞强。

他又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到了地方当地的盐商会自己找上门来,后来与乔内使身边的人一打听才知道,那边几条线的盐行都被乔内使派人盯着,有瑾江王府罩着,商人哪敢绕过乔内使与别的商家买盐咯?

越是靠近目的地,齐老板就越是坐立不安,林霜把他的样子看在眼里,在长兴侯耳边嘀咕道:“你这个伙伴找的不靠谱呀,就会靠一张嘴忽悠,光有发现商机的嗅觉,没有商人的务实。我看他对这边根本不熟,到了地会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长兴侯躺在甲板上晒太阳,把林霜搂到身边躺着,一只手遮在她的眼睛上挡阳光。

“他要是个精明能干的,本侯还不找他呢。”

“那个乔内使坏中带蠢,贪得无厌,齐老板一定是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你看这几天都不敢往跟前凑了。”

这个形容令长兴侯觉得有趣,他笑道:“齐老板也不想想,商人都是嗅觉灵敏的猫,闻着腥味就往前扑,乔内使手上这么大的生意,怎么本地商人不感兴趣,反倒让他一个外地人捡了便宜去。”

本来没到目的地,他们分开几条船,在行船途中是不怎么见面的,一路上都相安无事,但其后发生的一件事情却让长兴侯的侍卫看不过眼,跟乔内使带的旗校起了争执。

事情发生在船靠岸补给期间,一艘一艘到港停下颇费工夫,乔内使还有搭顺风船带过来的盐要卸货,长兴侯看一时半会弄不完,便带林霜上岸去游玩。

此地是梧州一处大码头,两岸商贩云集,挑夫走卒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他们在岸边找了一处露天的面摊坐下,新奇的打量那些来来往往干活的女人。

想不到广西也这么开放,女人和男人一起干活,而且干的是体力活,大家相安无事,除了外来人盯着看,其他人好像见怪不怪。

“侯爷,梧州是个好地方,咱们在这里定居吧!”林霜兴奋的道。

长兴侯笑着指指一处,林霜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女人胸前用布包挂着一个孩子,肩上扛着一张三弯腿荷花藕节条桌,背上还斜背着一个长匣子,里面似乎装的是琴之类的物件。而她旁边,一个男人一手提着笔山,笔山上挂着一排晃晃悠悠的毛笔,他另一手摇着纸扇,微风掀起袍角,一派文人墨客的风雅姿态。两人似乎是夫妻,不时偏头说几句话,一路谈笑风生向码头停靠的游船走去。

林霜:“……”

长兴侯又指指另外一边,那是码头的一个装卸点,刚从船上卸下来的货物堆成小山,两个男人站在小山前,费力的抬起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放到一个搬运女工的肩上,那女工穿着男装褐衣,用布带束腰,青布头巾包头,一手叉腰,一手虚扶着肩上的麻袋,健步如飞,转眼便跑的不见人影。

“还要来这里定居吗?”长兴侯见她震惊的样子哈哈大笑。

林霜:“……”

她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老板端来两碗面,林霜问:“老板娘,这儿怎么都是女人干重货,男人都去哪了?”

老板在这码头摆摊,南来北往的人见得多,官话会一些,磕磕巴巴的跟她解释:“好男人都立志读书,干粗活被人瞧不起,他们在茶楼里写诗、画画呢,女人又不能考科举,工总是要有人做的。”

林霜:“……”

长兴侯乐得前仰后翻,催促道:“快吃,咱们去茶楼看热闹去,还别说,梧州文风鼎盛,看来是有根源的。”

“是梧州这样,还是整个广西都这样?”真是颠覆了她的想象。

长兴侯想了想道:“应该是个别地方有这个风气吧,本侯在太平府领过兵,其他地方民风彪悍,但没见过这么多女人出来干活的。”

他们去茶楼坐了会,这边的茶楼果然都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男人们吟诗作画,一呆就是一天,作品拿出来互相比较炫耀,一旦获得众人追捧,便跟明星一般,风光无限。老板也会做生意,如若有惊艳的作品出现,便会免去茶点钱,只需把诗文留下。用诗文买茶,本来就是美谈。

但茶楼里只有男人,没见一个女人出入。

“还好您没有喜欢读书写诗的臭毛病。”转了一天下来,林霜庆幸自己嫁的不是文青。

长兴侯搂着她,委屈的道:“这回总知道本侯比沈钰强吧?”

林霜哈哈大笑:“知道了。”

他们回到停船的码头,发现气氛不对劲,长兴侯带来的侍卫与乔内使的旗校正对峙,两边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

长兴侯脸色一沉,他带的人都是经过训练的正规军,在有任务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惹事的,肯定是乔内使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这是怎么了?”长兴侯僵硬的提着嘴角走过去。

齐老板见他回来,整个人从紧张里活过来,跑到他跟前道:“林老板,您快去管管那几个手下,这是在瑾江王府的地盘上,咱们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

长兴侯没看他,径直走到侍卫面前站定。乔内使拨开人墙走出来,气的脸色煞白,对长兴侯道:“姓林的,你这些手下也忒不长眼了,连我的人也敢打。”

长兴侯回头,下巴轻轻一抬:“怎么回事?”

一个侍卫出列,叉手道:“他们太不讲究,下船补给,跟土匪似的,见着什么就抢,都不给钱,前面几站都这样,忍他们好久了,这不是祸祸百姓吗?”

“这是在梧州,老子要拿什么便拿什么,还轮得到你来管?”

林霜看到长兴侯重重咬了一下后槽牙,这是他在忍怒的表现。

果然他转过身来时,脸上已经恢复平静,冲着乔内使淡淡的笑道:“小老百姓维持生计不易,一把菜一匹布都是一家生活的全部希望,乔内使拿这么多盐引,光这一趟私盐就能赚几百两银子,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私盐运来,何不给百姓留条生路?”

侍卫在长兴侯耳边道:“他可不止敢祸祸百姓,刚刚抢了一艘容县官府的运粮船,硬是要让给他运盐,又强迫客商高价买他的盐。看他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这种情况应该不止一两次了。”

乔内使那边还在骂骂咧咧,林霜望着长兴侯,见他眼里隐隐有怒意,他在侍卫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侍卫只好退到一旁去。

安抚好侍卫,长兴侯走到乔内使跟前,赔笑说了几句好话,似乎又承诺给些银子,乔内使这才不情不愿的回船上。

林霜知道长兴侯是想等到了南宁府,收集足够的证据再收网,但这一路确实被乔内使的所作所为气坏了,她没想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乔内使能嚣张到这个程度。

因为价格的原因,长兴侯只买了他一半盐,另一半乔内使软硬兼施,让长兴侯的船给他带过来,说是给运费,却死活不肯写到合同里。结果到了梧州,他就开始沿河抢船卸盐,根本不管那些船家的死活。

林霜看得窝火,对长兴侯道:“要不我偷偷放虫子,咬死他算了。”

她说的是气话,没想到长兴侯还真认真思考起来。

没过一会,容县县衙来人,带了银钱过来贿赂,乔内使便让人放了他们的船,转而去拦别的商船。

乔内使的盐没卸完,他们这几艘运盐船暂时都走不了。

长兴侯偷偷拉着林霜,跟在容县那几个衙役身后。

长兴侯以咨询当地风俗人情为由,请那几个衙役去酒楼喝酒,说起瑾江王府,几人都摇头叹息。

王府毕竟远在桂林,与梧州相去甚远,王爷是圆是扁他们不知道,但横行霸道的乔内使,却真真是个害虫。

自他得了领盐的差事后,不仅强掳商船囤盐,抬高盐价,而且独霸盐市,强迫盐商购买,动辄打砸其他客商店铺,扰乱市场。他以瑾江王府为靠山,拿盐引方便,盐源源不绝地运来,货源充沛,对贩盐卖盐的商家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更为严重的是,王府运盐,不需要交税,乔内使轻松赚钱,一部分上交王府,解决了王府财政危机,瑾江王便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交代下辖属官给他行方便。不仅梧州一地,其他好多地方的盐行,受乔内使垄断的影响,不仅绝了盐商的活路,也断了政(隔开)府财赋之源,这便严重地破坏了朝廷法规,扰乱了当地经济。虽然盐行有人写匿名信投递到京城,揭发乔内使的恶行,但本地官员惧怕王府威势,不敢声援,导致每次钦差来查,都查不出什么实质内容。

“活不下去喽!”一个衙役喝了点酒,仰天悲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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