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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思的屋子里。
“啪！”一个杯子被砸碎在墙角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她们真的是这样说的？”顾云思的声音都在抖，又极尽全力按捺着怒火。
顾云思身后站着贴身丫鬟春桃，对面站了另一个年纪不大的丫鬟，那丫鬟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奴婢句句属实，三夫人真的是这么说的，她跟林夫人表达了联姻的意思，可是林夫人不同……”
“闭嘴！”
顾云思一声厉呵，吓得丫鬟连忙噤声。
顾云思深呼吸了一次又一次，却怎么都压不住心底的怒火。
林氏，好你个林氏！
这些年自己曲意逢迎，将林氏哄得妥帖高兴，可那林氏是怎么对自己的，竟想将她许配给一个商人之子！
要将她这个侯府的女儿嫁给商贾！
顾云思牙关紧咬，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静下来，对着那个丫鬟说道：“巧心，此事还要多谢你，若非你通风报信，我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顾云思说着垂下眼睫，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我刚才也是气糊涂了，竟说出那些不孝的话来。世上无不是之父母，就算母亲要将我嫁过去，我……我也要认命。”
顾云思姿容本就清雅，低头垂泪的模样更叫人疼惜，连巧心都认不出愤懑起来。
“四小姐，您万不可这么想啊，这样一来，夫人的奸计岂不是便要得逞，实在不行您找找老爷？”巧心急得不行。
巧心是个粗使丫鬟，几年前的夏天，她不甚打碎了院子里的一盆名贵的牡丹，被管事罚跪，差点虚脱而死，幸亏顾云思路过帮她求情。
从此她便记住了这份恩情，在外面听见什么消息都跑来跟顾云思汇报。
顾云思却只是啜泣，并不接话。
春桃也在一旁跟着擦眼泪：“巧心妹妹，你不知道夫人的心思才会这样想啊！自从咱家二姑娘退婚，夫人待我们姑娘就大不如前了，只怕是担心我们姑娘和二姑娘年纪相仿，这婚事便有的比较，一心想要将我们姑娘低嫁，我家姑娘不容易啊！”
春桃一阵嚎哭。
倒是巧心听见“二姑娘”三个字时愣了一下，随后双眸一亮，低声说了几句。
顾云思止住了哭声，有些讶异的抬头：“你怎么知道？”
“奴婢的哥哥跟门房关系不错，前两日顺带着听来的，那门房说，当时二姑娘的贴身丫鬟银屏给了不少赏钱，让他别出去乱说呢。”巧心哼了一声，“分明都已经退婚了，却还要跟翟家的少爷不清不楚，这二姑娘平日里一副端庄的模样，谁能想到私下却是这般？”
顾云思眼底暗光一闪，故意慢吞吞的道：“若真是如此藕断丝连，二姐姐的确有些过分了，毕竟此事要是传出去，坏的可是我们明阳侯府的声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不过想必也不会传出去吧，毕竟此事也没几人看见，他们二人之后再传信，也会更小心了。”
巧心眼珠一转，立刻说道：“要不这样，奴婢这就去让哥哥帮忙盯着点，若是他们再联络，奴婢肯定能知道！”
到时候就抓紧一切机会将事情闹大，看夫人彼时还有没有心思去算计别人！
“也好，你看着点，免得二姐姐犯下大错就追悔莫及了。”顾云思假装没有看见巧心眼底的凶狠，一脸温和的说道：“巧心，谢谢你替我想这么多，我以后若是好了，必不会忘记你的。”
说着拿眼去示意春桃，春桃便立刻掏出一吊钱塞进巧心手里：“巧心妹妹，这钱是我们姑娘的一点心意，听说前段时间你娘病了，这些钱你拿着去买些好吃的，给她补补身子。”
巧心赶忙推拒，可那银子还是被硬塞进了她的手中。
“当初您救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您是少有的大善人，这样的好人，老天爷都会庇护您的！”巧心极为感动，“那奴婢就先去忙了，二小姐那边我一定会盯紧的。”
顾云思点了点头，巧心便离开了，等她出门之后，顾云思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没了。
“姑娘，咱们真要由着巧心对二姑娘出手？”春桃有些犹豫，“万一让夫人知道了……”
“万一让夫人知道了，那也是她巧心动的手，关我们什么事。”顾云思淡淡的说道，“又不是我让她去揭发二姐姐跟翟家少爷的奸情的。”
她这么一说，春天瞬间就明白了，连忙说道：“姑娘说得对，就算夫人要找茬，也断找不到咱们身上！”
只希望那巧心能争气些，能让顾云澜从此跟她妹妹一样，身败名裂！
……
顾云歌回去自己屋子，第一件事就是将那玉白菜缩进了妆盒的最底下。
“分明就是看着我的玉白菜值钱，想明抢，却说什么要还救命之恩。”顾云歌嘟囔道，“这借口找的也太差了些。”
半夏正好进来，听见顾云歌低声说话，有些好奇的问了句：“姑娘说什么呢？”
“啊？”顾云歌吓了一跳，一把将妆盒推进去，埋怨半夏道，“怎么走路都不带声呢，吓死我了。”
半夏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
“奴婢本来想跟您说，二少爷刚才来找您，可您还没回来，便让我给您带句话。”半夏也赌气般的说道，“可姑娘好端端的怪了奴婢，奴婢不想说了。”
呦，这丫头现在的脾气不得了啊！
顾云歌看半夏那样，活像是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没忍住笑了出来：“好好好，给你赔礼道歉还不行么，你这丫头现在的胆子越发的大了，整天还给我耍脸呢，若是让母亲身边的安嬷嬷看见，可不有你好受的。”
“姑娘才不舍得把这事儿告诉嬷嬷呢。”半夏笑嘻嘻的说道，“二少爷说，您托他找的事儿有些眉目了，让您抽空了去趟二房呢。”
之前顾云歌曾让顾云枫去问过私兵的事儿，这些时日过去，想必是有了音讯了。
顾云歌心中大喜，也顾不得有些晚了，带着半夏便去了二房。
明阳侯府还是很大的。
这府邸是太祖皇帝所赐，随着明阳侯府在这里屹立百年，期间多少勋贵世家倒下，它都岿然不动，还不知不觉的又扩大了一倍。
顾云歌走了好久才到，站在门口等下人通传的时候，一抬头却愣在那里。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之际，天边一通晚霞绚丽如血，将半个天空都衬的如同仙境。
顾云歌就这样傻傻的看着晚霞，连脚步声靠近都没注意到，直到一直温暖的手抚上她的额头。
顾云歌一惊，立刻回头，就看见一个中年女子淡笑的面容。
她的面容秀雅，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美人，便是现在，岁月也不曾带走她多少美貌。
“二伯母。”顾云歌连忙喊了一声。
这位就是顾云枫的亲生母亲，明阳侯府的二夫人许氏。
许氏也是系出名门，出身跟赵氏比不遑多让，可是她性格淡薄随和，从来不参和明阳侯府中争权夺利之事，也不跟着大房打压三房，所以顾云歌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一个人在这里看什么？”许氏温声问道。
顾云歌本来想随口找了理由搪塞过去，可是对上许氏清润的眼睛，还是下意识的说了出来，“觉得夕阳很震撼，一时间看呆了。”
许氏没有说话，示意顾云歌继续。
“有时候想想，人生百年，于这世间不过沧海一粟。”顾云歌的声音很低，“我们苦苦追寻的，费尽心思都想要得到的，百年之后都随着黄土付之一炬，在这渺茫的天地间显得太过可笑了。”
顾云歌越说声音越低，想到自己前世今生的经历，面容也有些黯然，便没有注意到许氏惊讶的神情。
许氏真的惊讶。
她喜欢佛经，吃斋念佛这么多年，却没想到能从六丫头，这个十多岁的小人儿口中听到这些哲理。
如此年纪就能想到这些，将来……
许氏摇了摇头，从手上褪下一串佛珠递给顾云歌：“六丫头，你说的没错，人类在这天地间太过渺小了，但这不是我们放弃自己的理由。”她顿了一下，“等你明白这一层的时候，今日的问题就不在是问题了。”
顾云歌细细想着许氏的话，远远却听见顾云枫的声音：“六妹妹，你怎么来了？”
顾云歌循声望去，就看见顾云枫大步走来的身影，可他看见自己娘亲的时候猛然一僵。
“娘……”顾云枫停在原地，连走近了都不敢，“那个……您不是在礼佛吗？”
他娘平日里这时候都是在礼佛的，今天怎么出来了！
“你六妹来了，我就出来与她说两句话。”许氏淡淡的笑了，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目光往顾云枫身上一瞟，“刚回来？”
顾云枫打哈哈的笑着，压根不敢说话。
他这段时间出去练武，虽然没跟他娘说过，但是本能告诉他，娘亲绝对知道，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从小到大，好像就没什么事能瞒得过去……
顾云枫有些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