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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唯唯诺诺半天，最后的结果还是顾三爷陪着顾云歌一起走了。
福寿院。
顾云歌一踏进来就觉得气氛压抑，果然，随着门帘一挑开，一个茶杯便从里面飞了出来：“你这孽障！”
顾三爷走在前面，眼疾手快的将杯子甩开，自己袖子也湿了一片。
老夫人还以为是顾云歌将杯子甩开的，下意识的便提高声音：“你竟然还敢……”
看见门口的顾榑舟，怒火如同一下被掐断。
“老三来了啊。”老夫人压住怒气，扫了眼他身后的顾云歌，“你怎和六丫头一起过来了？”
顾三爷瞅着自己湿了的袖子，眉心一皱。
看那茶杯飞来的位置，刚才若非他走在前面，就正正甩在了顾云歌的头上。
这已经不是老夫人第一次发脾气了，之前有一次，她便将顾云歌罚去祠堂跪着，还是他亲自去了才将女儿带走。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家中的妻女便是受着这样的委屈？
就算他是个庶子，他的孩子也容不得旁人这样作践！
顾三爷眼底寒芒闪动，再抬起头时已经是一片平静：“回母亲的话，今儿下朝回来的晚了，碰见歌儿与她说话的时候，听见母亲着人叫她，便跟着一起来看看，这孩子是闯了什么祸？”
顾三爷假装不解的问道。
老夫人当心不信他全然不知，心中火气更盛，毫不留情道：“你这女儿是越发的无法无天，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了，今儿宁阳郡王府那两个孩子来，她言语中冒犯人家不说，竟然当面甩了五丫头一脸茶水就走了，你说这像不像话！”
顾三爷“吃惊”得看向顾云歌：“这是真的？你真动手泼了你五妹茶水？”
“……是。”顾云歌委屈的应道，“但那也是五妹妹出言挑衅在先，当着表哥表妹的面儿先挑的事儿，口口声声说着咱们家的不好，若是由得她继续说下去，侯府和她的名声都要受损，我泼她也是无奈之举。”
“这样么。”顾三爷捋了捋胡子，“虽说你这举动欠妥，但娇儿也实在太胡闹了，你们姐妹俩回头私下和解去，下次不许再有这等事。”
顾云歌连忙点头。
老夫人看他们父女一唱一和，冷冷一笑：“你且莫要狡辩，今儿楚楚那孩子都跑到我这儿来告状了，她那般温顺的性子，要不是你实在过分，能惹她来告状？我也答应要给她一个交代，六丫头今日失了大礼，定是要好好罚上一通！”
这段时间她对三房积怒更深，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发泄下怒火！
顾云歌自然看得出老夫人的那些个小心思，不慌不忙道：“祖母，白家表妹因为她兄长的事情，一向不喜与我，祖母要了解今儿事情的真相，何不问问与此事无关之人，比如迟玉？”
老夫人一噎。
今儿白楚楚在旁边告状的时候，迟玉却一个劲儿的说顾云歌好话，还说是顾云娇挑衅在先，并指责白家兄妹小题大做，他与白子煦差点在这福寿院中打起来。
不过老夫人心中还是更信白家兄妹的，毕竟是自家侄女的孩子，便没将迟玉说的话放在心上。
眼下顾云歌这么说，却有些尴尬了。
“诡辩！”老夫人怒斥一声，“谁准你跟我这个祖母犟嘴，你眼中可还有长幼尊卑？今儿为了这我都要严惩与你，看谁敢有意见！”
最后一句话分明是说给一旁的顾榑舟听的。
顾云歌则是在心中哼了一声。
这老太太辩不过，就打算拿辈分压人了吗？幸好她今儿聪明，找了她爹来救场，便是为了防止出现这等情况。
顾三爷站在一边，听了老夫人的话后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母亲说得对，今儿我和郎尚书在一起喝茶的时候他还对我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孝道是极为重要的，歌儿脾气太冲，是要好好罚下。”
郎尚书？
听见这个名字，老夫人顿了下：“你今儿怎么会跟郎尚书在一起？”
郎尚书那是六部中的吏部尚书，跟顾榑舟不相干，这两人怎么会在一块喝茶？
“儿子的任命书下来了，擢升为吏部郎中，交接好手中的事情，下个月便去了吏部，这郎尚书以后就是儿子的顶头上司了。”顾榑舟假装没有看见老夫人眯起的眼睛，不紧不慢道，“于是今天下朝以后就坐在一起喝了些茶，聊了一会儿。”
吏部郎中虽然是正五品的官职，但那可是吏部啊！
负责百官的升迁，可是六部中最后实权的一个了！
而且吏部尚书之下，还有两个吏部侍郎的位置，左侍郎年事已高，过上两年便要致仕了，彼时顾榑舟不正好接了这侍郎的位置？
想到这里，老夫人就恨得牙痒，只觉得气的胸口都在疼。
顾榑舟虽然是侯府中人，可她很清楚，在他的仕途上侯爷从未出过一分力，顾榑舟真真是凭借自己的本事，一步步的爬到了这位置上！
他才三十五啊！
两年之后也才三十七岁，这个年纪的侍郎，在六部都是极为少见的！
“老三是真的有本事了。”老夫人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这么大的事儿，之前也没听你透出风声来。”
顾三爷温声到：“儿子也是怕没有把握，不想父亲母亲陪着担心，便想着等定下来再说，于是就到今日了。”
老夫人看他那微笑的样子，心中的火气再盛，也明白今儿是万万不能处罚顾云歌了。
以前她对付顾榑舟，老侯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随着顾榑舟的官位越来越高，侯爷便不能不顾及他的想法。
于是老夫人挤出一个笑来：“既如此也是件好事，你快些回去说给林氏听，让她也陪着高兴高兴。”说着扫了眼顾云歌，“至于六丫头，念在是初犯，便也听你的意思，让她私下与五丫头和解吧，只是以后再出这等事便决不轻饶。”
“是。”顾云歌低头应道。
顾榑舟这才满意的笑了：“那就多谢母亲了，我这就带着歌儿退下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
顾榑舟领着顾云歌出了福寿院，走了好远之后，他才吐出一口气，嘴角依旧是勾起的，只是那笑容极为复杂。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终于走到了需要被陈氏顾忌的地步。
他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摆布，陈氏连个白眼都懒得看他的孩子了！
顾榑舟握紧颤抖的双手，闭了下眼睛。
顾云歌安安静静的陪在一旁，直到她爹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歌儿，爹知道这么与你说有些不公平，但若是你五妹再惹事，只要不涉及原则，你都别对她太苛刻了。”他仰起头深吸一口气，“这世道，对庶出太难太难了！”
顾云歌看顾三爷这般，心中忽然涌起一些从未有过的想法。
她爹这前半生，过得真的太不容易了。
在老夫人那般性格的人手下讨生活，又凭自己的努力考取功名，在官场上走到现在，从未得到家里的半分助力。
她虽然是庶嫡，但在府中的地位并不差，至少比嫡庶的顾云莘好了那么多，归根结底便是有个强大的爹，人人都要顾忌三房几分。
可她爹小时候，又有谁庇护过呢？
顾云歌忽然有些鼻酸，眨了眨眼睛对顾三爷道：“爹，我答应你，只要五妹行事不要太过分，下次我不跟她计较了。”没等顾三爷高兴，她便补充道，“但是作为补偿，爹爹要对我更好些，否则我可是不依的。”
顾三爷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和顾云歌一起回三房了。
……
当天下午，顾三爷升迁的消息就传遍了这个明阳侯府。
妻凭夫贵，林氏自然也是极为开心的，掏钱给前来贺喜的下人们好好赏了一通，这消息听到老夫人耳朵里自然又是一阵气闷。
“这么些年，娘总算是熬出头了。”顾云澜与顾云歌坐在一起，微微一叹，“爹爹的官职往上升，祖母那边必然也不会再为难她了。”
顾云歌却摇了摇头：“未必，祖母那日不去罚我，可不是看在爹爹官职的面子上，而是摸不透祖父的想法，要是祖父对父亲的态度不改变，我们也好过不了多少。”
她爹现在也才是个正五品，前途光明不错，可现在手中也没有多少实权。
说起来就像是一只小狮子，有的人畏惧它成长以后的实力，可现阶段的它还是没有足够的力量。
“对啊，归根结底还是要看祖父，可祖父他……”顾云澜有些黯然，不愿再说。
祖父那人，一只将利益的得势看的格外清楚，想让他支持顾三爷，想都不要想。
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嫡长子，而顾三爷就算官职再高，也是要为嫡长子服务的。
所以他们三房注定了永远要低长房一头。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们能分家就好了。”顾云歌忽然这般说道，“没有了明阳侯府的名头，但是也不用再受他们的气，不是很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