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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凤煊被放了出来,朝堂之上勉强安定下来。
祁家祖孙三代都因着此事遭殃,皇帝心里再不乐意,面上也安抚祁凤煊几句,还赏赐好些个东西下去以示安抚。
顾云歌不便再出去见祁凤煊,便写了些信给他,却一封回信都没有。
眼下祁府一团乱麻,祁阁老与祁婉音离世,祁大人昏迷,一夜之间,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了祁凤煊一人身上。
所以他必然不是有意不回信,只是太忙了……吧。
顾云歌这样安慰自己。
她自问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也分得轻重缓急,理解祁凤煊在这个时候会以家族的事情为重。
可是想到元箬公主那日的话,心底总归是有些不安的,那一封封没如石沉大海的信,也让这不安扩大了。
顾云歌心里安慰自己,后来便也不再去信烦祁凤煊,只想着等这阵风头过去,祁阁老出殡之后再去找他。
七日之后,祁府起灵,祁阁老与祁婉音出殡。
出殡那天,原本晴朗的天空阴云密布,瞧着有几分渗人,京中人纷纷说,怕是祁家姑娘冤魂不去,还怨恨着那个害死她的人。
本来是以讹传讹的那么一说,谁能想到当天晚上,李荐便死在自己屋子里。
这还了得。
皇帝心中大怒,以为是哪个主战派的人私下杀了李荐泄愤,便着令彻查,没想到仵作验尸之后,却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李公子是喝水的时候呛死的。
他身边的丫鬟也作证,当天晚上给他们公子倒了一杯水,公子说不要她服侍便下去了,没想到半夜李荐醒来喝水,竟然将自己呛死在那里。
且不说这结论听起来有多荒谬,但大周人还真接受了,表示此事与大齐无关,不会因他的死而追究什么。
这下民间炸开了锅,众人议论纷纷,谁也不相信这么巧的事儿,一个大活人能将自己呛死,都说是那祁姑娘冤魂回来索命了,不然哪能那么巧,死在祁家人出殡的这一天。
顾云歌心中却有不同的想法。
联想到元箬那天的话,她心道会不会是元箬私下杀了李荐,这样才会解释为什么大周人不追究。
想到此处,顾云歌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大,急着想去见一见祁凤煊。
她先是递了个信儿过去,第二天一早跑去祁府外等着,都到了晌午,出来的却是祁九。
“东陵郡主。”这些日子祁九也沉默了许多,没了之前的脱跳,上前给顾云歌行了一礼,“我家公子今日有事不在府中,郡主还请回去吧。”
不在府中?
顾云歌抬头看了眼那深深宅院,“祁府”的牌匾依旧挂着,却不见了缟素。
按理说这白幡至少要挂到七七之后,但皇帝前日说太后这些日子身体不适,京城中莫要再张罗这等大丧之事,免得冲撞了太后。
祁府便在一夜之间彻下了白幡,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只是到底不一样了。
曾经祁阁老与祁大人父子俩都是三甲登科,同朝为官,让天下读书人羡慕不已,如今因着皇帝的态度,旁人不敢轻易上门。
有的是怕给自己招灾,有的是怕给祁府招灾,总之这里如今门可罗雀,明明在京城最热闹的街道上,却如斯寂静。
顾云歌垂下眼睫,声音有些发涩:“我知道了,这些日子照顾好他的身体,我改日再来。”
看着她的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祁九转身回府,推门的时候却发现自家少爷一直站在门后。
他整个人如同雕像般冰冷,阳光洒在他身上,却没有半分温度。
他的视线维持在一个点上,那是顾云歌离开的方向。
祁九低声道:“少爷,东陵郡主走了。”
祁凤煊却没有动。
过去许久,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她都说了什么?”
“郡主吩咐小人照顾好您的身体,旁的再没了。”
祁九说完之后赶紧底下头,因为那一瞬间,他似乎从自家少爷的眼底看见一抹水光。
是错觉吧。
自从那天少爷回来后,没日没夜的操持丧事,数日没有合眼。
那些日子,他要么在灵堂里跪着,要么去照顾夫人,或者去老爷的床前静坐。
不过几日的时间,少爷变得几乎认不出来。
他沉默冰冷,原本如黑曜石的眼眸也失去的光彩,变得深不见底;
他面上再没了笑容,也没了恨与愤怒,面对皇帝要求扯下白幡的要求,也只是平静的领了旨意。
唯独有一个时候,还能看见他有情绪波动,那便是收到东陵郡主的信时。
多少个深夜,祁九看见少爷一个人待在灵堂里,从怀中摩挲出信封,怔怔的看着,要看许久才会拆开。
里面的内容,少爷应该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否则怎么会看的那么慢,眼中翻滚着那么多的情绪。
少爷会用指尖抹平信纸的褶皱,会小心翼翼的摩挲着信纸,似乎能透过它,触碰同样拿过信纸的手。
他会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久到跟夜色融为一体,然后伸出手臂,将信扔在面前的火盆里。
一面任由火舌吞噬信纸,一面手却死死的攥着,好几次若不是祁九上前强行拉开,他的手定会被烧伤。
后来,东陵郡主不再写信了。
少爷便看着掌心的玉白菜,在那里枯坐一整夜的看。
祁九动了动喉咙,声音有些哽咽:“少爷,您便去见见东陵郡主吧。”
再见见郡主,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
祁九说完,许久之后都没有得到回信儿,正要抬头就听见一个很淡漠的声音:“不必了。”
不必了。
有些事情,回不去了。
……
顾云歌两日之后又去了一次祁府,得到的还是一样的说法。
她第三日又去,祁九已然说祁凤煊不在家。
于是她又去了第四日、第五日,到后来,连祁九都不在出来,但顾云歌依旧如此。
只是京城中不知何时有了个流言,说大周公主要招祁家公子当驸马。
这传言,大多数人都是不信的,听完之后晒然一笑。
今日京城这么多事,起源就是大周公主的表哥辱了祁姑娘,导致后者自尽。
后来祁阁老因此而死,祁大人也昏迷不醒,祁家家破人亡。
祁家都这么惨了,怎么可能会娶大周的公主?
传这话的人莫不是疯了。
没想到就在几日之后,皇帝一封圣旨忽然降下,便是为元箬与祁凤煊赐婚。
与此同时,北周皇帝的圣旨也到了,同样允了这门婚事。
一时间京城哗然。
且不说北周人的种种劣性,便是那祁凤煊尚在孝中,这赐婚的圣旨都是强人所难。
尤其听见那祁家公子接了圣旨,众人还为他鸣不平,私下觉得皇帝欺人太甚。
此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便是顾三爷和林氏想尽法子堵,却还是落在了顾云歌耳朵里。
“啪。”瓷杯从她手中掉落,砸在了膝盖上,里面的茶水撒了顾云歌一身,可她似是没有感觉到一般。
“小姐!”半夏惊呼一声,连忙拉开顾云歌,只见那白玉般的手背烫红了一片。
半夏赶紧拿出膏药来给顾云歌涂抹,顾云歌似是没有感觉到,任由她摆弄。
过了良久,顾云歌喃喃道:“赐婚了……”
皇帝给元箬和凤煊……赐婚了?
他还接旨了。
不,这不可能。
其中一定有她不了解的内幕,她要去问他!
顾云歌眼中骤然大亮,一把推开半夏往屋外跑去。
她忘记了一切,甚至没有去找车夫,径直迁了顾云枫留给她的马儿就朝祁府跑去。
天色尚早,街道上都没有什么人,也幸亏如此,只因顾云歌现在连御马的心思都没有,几乎是凭着本能往祁府奔去。
满脑子就剩一个念头:当面问他。
凤煊定会给她解释,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误会,他绝不可能娶别人!
顾云歌一路策马到了祁府,上前去拍开祁府的大门,等门开了不由分说的就往里冲去。
“东陵郡主!”那下人看见是她也吓了一跳,赶忙去拦她,“我们少爷不在!”
顾云歌没有理会,径直往里冲去。
下人心中发苦不已。
他今儿得了上面的吩咐,说要是东陵郡主过来,绝对要拦着不能让她进来,可谁成想这郡主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就往里闯。
他说了这么多,可郡主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两人的身份又摆在那儿,他也不敢真的碰到她。
顾云歌没有理会下人的解释和哀求,径直往祁凤煊的院子走去,这一路上也有不少祁府的下人惊讶的看过来,可她都视若无睹。
到了祁凤煊的院子前,顾云歌也是一把将院门推开闯了进去,可院子里并没有人。
他的屋子床铺整齐,似是很早就出去了,人都不在屋里。
此刻的祁九已经得了信儿赶来,看见顾云歌心中一惊,快步上前道:“郡主,我家公子已经出去了。”
“他何时回来?”顾云歌总算开口,说出了进祁府的第一句话。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祁九看了顾云歌一眼,低声道,“我们家公子眼下已经定亲,郡主还是早些离开吧,免得坏了您的名节。”
“定亲”这两个字深深的刺痛了顾云歌的耳膜。
她直接忽略了祁九的后半句话,僵硬的勾起嘴角,缓缓道:“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他。”
说着就走出院子,直接坐在了祁凤煊院子里的长廊中,面朝院子大门坐定。
祁九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就算少爷临走前已有交代,却也没想到顾云歌会这么执着,额上隐隐见汗。
“东陵郡主,您就别为难小人了,您在这里,少爷就不会回来的。”
这话说得如此直白,就差告诉顾云歌,祁凤煊就是在躲着她。
顾云歌心中疼的发紧,却不说话,就那么定定坐着。
祁九说尽了好坏,可她就是不动,祁九也不敢强行将她推走,如此熬了两个时辰,便叹了口气出去了。
祁九走之前留了心眼,没让下人给顾云歌上茶水,心道这么热的天,她坐不住了就一定会走的。
满院子的下人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只余顾云歌一个人。
她抬起头静静的打量这个院子。
这就是他长大的地方吗?
的确每一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顾云歌忽然笑了,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眼下已经到了六月,天气颇热,随着正午的到来,太阳更是火辣辣的悬在天上。
她坐在长廊里,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更没有人招呼她。
正午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顾云歌额头不停的流汗,连空气都带着滚烫的温度,随着阳光照射的角度,树影再也遮盖不住她,阳光直直的刺入眼中,可顾云歌没有挪地方。
她要坐在这里,等他回来的第一眼,便能看见他了。
周围实在太热了,顾云歌不知何时靠在旁边的栏杆上,恍惚间,她又回到了以前,那灼热的感觉不是阳光,而是那个清贵的少年在对她微笑,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
就这样,顾云歌也不知是热得中暑还是睡着了,便这般过了许久,直到一个轻微的推门声传来。
那声音很小,可她立刻就被惊醒了。
此刻已经到了夜晚,漫天的星子悬在半空,夜空中隐约有蝉鸣声,那个少年站在门口的星光下,似乎与她隔着半个星河的距离。
他周身被星光围着,让她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顾云歌还是知道,那就是祁凤煊。
“凤煊!”
一天没喝水的嗓子是嘶哑的,但她的眼睛惊人的亮,倏然站起身,不顾一切的朝他跑去。
但顾云歌忘了自己已经坐了一整天,腿麻的没有知觉,如此跑了两步就狼狈的摔在地上。
此刻的她真的很狼狈。
额头的发丝因为白天出汗而黏在脸颊上,嘴唇干裂,整个人爬在地上,双手被地上的沙土磨破,衣服也被泥土染脏。
而且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顾云歌不想以这般模样被他看见,咬着牙拼命想站起来,可手脚麻木的不停使唤,颓然试了几次又跌回原地。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出现在她的头顶,挡住了头顶的月光。
顾云歌抬起头去看他,下意识的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的,就是……就是没站稳。”
她笑的苍白又仓皇,少年的视线落在她的嘴唇上,那往日娇艳欲滴的唇瓣,因为缺水已经干裂,似乎能看见血丝。
他俯下身蹲在顾云歌身边,拉起她的手,绕开伤口,一点点擦掉她手心的沙子。
顾云歌却看向了他。
这么久了,她终于见到他了。
少年面上的棱角锋利了许多,没了以前比太阳还灼人的笑容,只余一片沉默。
便是此刻,他帮她擦着手心,眼底也没有了往日的清贵与温情,漆黑的瞳孔深的看不见边际。
顾云歌的心也随着一落,沉进了无边无际的深渊里。
“凤煊……”她试探的喊了一声,少年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
顾云歌笑了,小心翼翼的去抓他的衣袖:“我已经十九天没有看见你了。”
祁凤煊的手忽然僵住,身子也微不可查的颤了下。
一阵风吹过,将她的头发与他的吹在一起,像是怎么都解不开的牵绊。
顾云歌双手攥紧他的衣袖,不敢眨眼的看向他,直到听见他沙哑的声音:“疼吗?”
这是他今儿第一次开口,顾云歌眼睛亮了许多,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不疼,一点儿都不疼。”她说着,慢慢伸手覆住他的面颊,“你瘦了好多。”
她的手指似乎带着炽热的温度,透过他的脸直击心脏,将他的心烧得支离破碎,身体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撕裂。
祁凤煊蓦然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她的双眸。
他怕。
那日祁九曾说,让他去见一次顾云歌再做决定,他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因为他知道,若是见到了她,他必然再硬不起心肠。
即便到了此刻,他也不敢去看她,生怕自己会后悔,会不顾一切的将她拥入怀中,会放弃亲自选择的路。
他不能放弃。
“凤煊。”
顾云歌又喊了他一声,如往常般清软,却将祁凤煊惊醒。
他睁开眼睛,面上再也看不出波动,黑色的眼睛抹去一切感情:“回去吧。”
回去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从此他的人生之余荆棘与黑暗,再也没有一处净土,能安放她。
顾云歌的身子也在抖,无边的恐惧将她压得紧紧的,连笑容都在颤:“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我前几日找你都不在,我就是想看看你,等下就走的,不会烦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却本能的要打乱眼前的节奏,不想听他继续说什么。
祁凤煊却没有再给她退缩的机会,看着她说道:“我与元箬公主的赐婚是真的。”
一句话,几乎将顾云歌的心脏攥死。
她的灵魂和身体似乎被生生剥开,又揉在一起。
“是不是她逼你的?”她眼角是红的,紧盯着他,“是不是她威胁你,或者皇帝强行下的圣旨?”
祁凤煊看着她,这个自己曾在心底发誓,要将她捧在手心,不让她受半分委屈的人,带着绝望的语气问他这句话,每一个字都让他的心脏滴血,连呼吸都在疼。
越是疼,就越是冷静。
“不是。”祁凤煊回答道,“是我答应了她,才能有这道赐婚的圣旨。”
“啪。”
一记耳光打在祁凤煊的脸上。
顾云歌一整天水米未进,自然不会有多少力气,可还是将他的脸打得歪了过去。
“你再说一次。”
她的声音依旧在抖,却带着几分冷。
祁凤煊淡淡说道:“是我答应去元箬公主,我会与她成亲。”
“啪。”
又是一记耳光。
“再说一次。”
“我会娶元箬……”
“够了!”顾云歌忽然抱住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流了出来,“为什么!”
祁凤煊看向她,只觉得这双流泪的眼睛会像烙铁一样烫死在他的心底,从此跟随他一辈子,让他到死都不能心安。
在她的愤怒中,他开口,声音很轻。
“因为我要报仇,要权利。”
“答应娶元箬,我可以为婉音报仇,可以亲手去杀了那个畜生。”
“答应娶元箬,我可以成为大周的驸马,保全我的家人,让他们不会再受到伤害。”
“答应去元箬,我便能离开大齐,再次回来时,便是血债血偿之日。”
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祁凤煊语气中的恨意再不加掩饰的露了出来。
一瞬间,少年的话语中好像都带了血气,那是要食其肉寝其皮的恨,听得人毛骨悚立。
他恨齐景帝,那种恨甚至超过了对北周人的。
北周的李荐对婉音做下那等事,他也拼着命去报仇,无论成败,至少问心无愧,大不了舍去一身性命又如何。
可是景帝凭什么那么对待他的家族。
祖父一生鞠躬尽瘁,对朝廷尽心竭力,父亲也为人正直,从不做有损大齐与皇权之事。
可皇帝因为自己的私欲,因着对瑾王府的惧怕,不想开战,于是一味的纵容北周使臣,逼迫祖父气死,父亲触柱。
便是他们死后,皇帝也因为意难平,连孝都不让他再带。
他祁府三代忠良,凭什么落这样一个结局!
齐景帝那人,凭什么坐在忠臣们的血肉之上,继续当一个昏聩自私的帝王,坐着染了他祁家人血的椅子。
他比北周之人更可恨,那才是毁灭祁府的元凶!
祁凤煊所说每一个字顾云歌都听懂了,也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思。
原来他恨齐帝恨到了如此地步。
所以他才会和元箬做了交易,只要他娶元箬,后者就帮他杀了李荐,更能给他一个驸马的身份,让他离开大齐去北周。
在那里,祁凤煊有了韬光养晦的机会,而他羽翼丰满之日,就是回来找景帝报仇的时候。
面前的少年眼底已被猩红占据,顾云歌眼角泪水落下:“凤煊,值得么?”
他的眼底动容了下,只是那抹微弱的光最终沉灭。
“我的祖父,我的父亲,我的妹妹,他们都没了。”祁凤煊仰头,对着苍天露出个带血的笑容,“终有一日,他也会体会到这种痛,为了私欲就被毁灭的感觉,他一定会完完整整的体会到。”
他要将齐景帝拉下皇座,毁了大齐的宗庙,让齐景帝亲眼看着祖宗基业断送在自己的手中。
今日他家族被毁的恨,齐景帝也要一并体验!
“那我呢?”顾云歌看着他,喃喃道,“凤煊,那我呢?”
他手指微动,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眼底也有些许雾气:“对不起。”
自从他做出决定的那一天,便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
从此以后,他的世界不会有她这么干净的存在,他也再配不上她。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顾云歌声音哽咽,“我想你跟我在一起,像你答应过我的那样!”
祁凤煊笑了笑,缓缓的收回了手。
顾云歌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心被抽离的感觉是这样啊,感觉不到疼,就是有一点点的麻木。
好像这个世界就算是毁灭也无所谓了。
“回去吧。”祁凤煊又说了一遍,“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丫头,回去吧。”
这是他最后一次这么喊她了吧。
祁凤煊抬起沉重的步伐,一点点的朝自己的房间走去,逼迫自己不去回头,也不去看她。
“祁凤煊。”
就在他进到屋子,打算关上门的一瞬间,听到了顾云歌喊他。
他手指停住,却没有回头。
此刻的顾云歌已经流干了眼泪,看向他背影的眼底有着微微的刺痛。
她挤干净了声音中的哽咽,吐字清晰的对他说道:“我不会回头的。”
“如果这次你放开我的手,我不会再回头了。”
她说完这句话,带着最后的期待看向他。
可那扇门最终还是在她的眼前缓缓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