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祭奠＆欢迎（一）

第三百六十四章 祭奠&欢迎（一） “那些是你们自己的飞行员？”

威廉鲍勃有些不可思议，但很快他又明悟，这个家伙可是在中国待了4年多，国民党和共产党之间的龃龉他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看来这些飞行员都是从‘那边’挖过来的了，看破不说破，他忠实做到了这一点。

捕捉到了威廉鲍勃眼神里那一丝促狭，高进不以为意，道：“没错，就是我们中国人自己飞行员。亲爱的鲍勃，接下来你可不能置身事外，为他们找几个好的教官吧，好吗？”

这个事情高进之前也跟他说过，但是没有像今天这么正式，看着高进期冀的眼神，威廉鲍勃根本没有反抗，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没问题，我会尽我所能的。”

等的就是这句话，高进再次给了威廉一个大大的拥抱，并附耳对他说道：“感谢你，我的朋友，谢谢你为我们八路军所做的一切。”

“都是相互的嘛。”

威廉鲍勃的这句话算是由衷而发，也实际解释了现在八路军和美军的关系。说白了，联合打击日本帝国主义这些话是放到桌面上说的，私底下詹姆斯、威廉、约翰逊包括爱德华这些人哪个不是从这次合作中名利双收啊？因此他们不怕高进对他们提要求，反而就怕高进对他们没要求。

这时车队停下，新来的飞行员开始下车整队。高进让威廉鲍勃过去打断亨利主教的喋喋不休，赶快协调亨利张罗着把烈士清单和后面的仪式整理清楚，然后招呼刘三好快步朝新来的飞行员队伍走去。

那边队伍已经列队完毕，见高进和刘三好过来，一个30多岁眉清目秀的军官跑步过来，朝高进敬礼，道：“报告高总指挥，昆明巫家坝中央航校第11期教员周国志带领11期3班全体学员向您报道，请指示。”

“很好，周国志同志，你辛苦了。”

高进回礼，随后指着身边的刘三好给周国志引荐道：“认识一下，这是我的老伙计，刘三好参谋长。”

“刘参谋长好。”

周国志又给刘三好敬礼。

刘三好回礼，对周国志说道：“周国志同志，你好，欢迎回家。”

听完这话周国志眼圈都红了，虽然这些天接应他们的队伍中有无数人跟他说过这句话，但潜伏那边太多年了，他似乎永远也听不够一样。

他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高进，说道：“高总指挥，这是10期3班的学员名录，请您接收。”

接过文件夹，打开后看着上面一个个宝贝般的名字，在抬眼看看面前队列中一张张朝气蓬勃坚毅刚硬的面颊，高进心里的激动溢于言表。

他接连说了几个‘好’字，继而走到队列前，再次扫视全场，大声说道：“学员同志们，我是八路军空军部队总指挥高进，在这里我首先代表八路军，欢迎你们的到来。”

“哗哗哗哗~”

飞行学员们没有说话，只是激动的鼓掌。

高进知道，他们跟自己一样激动，尤其是看到那么多战机铺满了太原机场的停机坪，这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他们的向往，而这里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得遂凌云愿，空际任回旋。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有驾机与日寇决一死战的渴望，所以就千方百计把你们请来，请来驾驶这里的战机，长空万里，复我旧河山，现在我想请问一句，你们能够信任你们吗？”

高进的话里蕴含了中央航校军歌里的一部分辞藻，这显然赢得了下面飞行员们的共鸣，他们看着这里的军威日盛，听着这位年轻八路军高级军官朴实无华的殷切期盼，还能说什么呢？

“能！”

“我们能！”

声势震天，直入云霄。

年轻的中国飞行员们高举右臂，大声回应着高进的期盼，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所有飞行员们开始歌唱：

得遂凌云愿，空际任回旋，

报国怀壮志，正好乘风飞去，

长空万里，复我旧河山，

努力，努力，莫偷闲苟安，

民族兴亡责任待吾肩，

须具有牺牲精神，平展双翼，一冲天！

或许是歌声最能打动人心，警卫一团的战士、大鼻子们还有那些前来送棺椁的其他军分区军民人等纷纷看了过来。

年轻的飞行员们那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坚毅，开始他们的声音还很小，似乎放不开，但见到高进鼓励的笑容之后，他们的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大，‘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说的是缠绵悱恻，但那些歌声怎能与这种壮怀激烈相提并论呢？

歌声寄托情感，歌声也会传递友谊，第一遍是飞行员们自己唱，第二遍的时候在高进的带领下几乎所有在场的中国军人都开始随唱了，好听不好听放在一边，意思到位就一切OK。

连续唱了两遍的飞行员们似乎放下了刚来时的拘谨，他们从开始喜欢这里的飞机再到喜欢这里的人，不过就是一首歌的距离，现在做到了，每个人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也更加自然。

“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

周国志带头，所有飞行员们振臂高呼。

这句话是中央航校的校训，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纵观世界各国，这是最最特殊的一个校训，它显得那么的悲壮，又是那么的勇武，当初的高志航、李桂丹、刘粹刚、乐以琴等人，他们就是抱着这样的信条翱翔蓝天，与日本军国主义的恶魔们长空厮杀的。

长空铸剑，喋血蓝天，烈士雄心，壮志不休！

高进看见不远处的会场搭建完毕，此时赵勇带领警卫二团团部也来到了机场，遂让周国志带领飞行员们进入会场，上前跟赵勇等人打了个招呼，最后一起进入会场。

整个会场都是刘三好带人布置的，只见主席台上方的白布横幅上用毛笔书写着‘沉痛缅怀长空烈士’几个柳体大字，左右木柱上题写着‘中美联合同盟携手并肩抗击法西斯，日德狼狈为奸自掘坟墓接踵黄泉路’。

会场下方四个队列分别是美军飞行员及地勤、机械师、警卫一团和警卫二团干部队、中美联合指挥部参谋部人员和刚刚整队进场的中国飞行员们，总人数不下六七百人，会场一侧则是亨利主教和他旁边的20具棺椁以及守卫它们的中美两方士兵。会场庄严肃穆，人群默然站立鸦雀无声。

高进、威廉鲍勃少将、刘三好和约翰逊上校走上主席台，作为此次活动的主持人刘三好上前一步，声音低沉的说道：“今天，我们在这里，沉痛的缅怀那些离我们远去的美军飞行员们，他们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和我们一起抗击日寇，并为此献出了他们年轻的生命，在此我建议，第一项，为牺牲的烈士们默哀三分钟，现在开始。”

大鼻子们很多人是听不懂这么多中国话的，因此高进向前，又用英语翻译了一遍，最后说道：“所有人，听我口令。脱帽，致哀！”

“唰！”

最整齐的就是昆明过来的飞行员们。

“唰唰！”

八路军和美军官兵紧随其后，所有人脱帽致哀，就连在食堂吃饭的那些战士们也闻声跑出来，听到高进的声音后一起默然站立，脱帽致哀。

此时的太原机场除了西北风略过旗帜和机翼发出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人群低首默哀着那些牺牲的袍泽、盟友、兄弟，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分钟，可每一个人都仿佛接受了心灵的涤荡，沉闷压抑了三分钟之后，每一个人似乎都被遏制住了喉咙，他们很想长声嘶吼。

刘三好很好的把握住了人群的情绪，他看致哀时间结束，不是照本宣科的说什么‘戴帽起立’，而是向前一步振臂高呼道：“让我们继承烈士遗志，打败日本法西斯！”

“继承烈士遗志，打败日本法西斯！”

这次回应最激烈的是所有中方人员，高进用英语翻译过来，威廉鲍勃和约翰逊也开始带头振臂高呼起来。

全场的气氛由低沉压抑，再到高亢奋发，也不过是一句口号，可在场的没一人都没有违拗这句口号。

相比而言这句口号更加适合于中国人，但美国大鼻子们跟中国人也算朝夕相处许久了，他们多少都能接受这样中国式的文字宣传，再想起昔日的袍泽牺牲在自己身边，情绪不免激动万分，很多曾经跟烈士们一起出征过的大鼻子们都流泪了，他们看一眼会场一侧的棺椁，再想想那些牺牲伙伴的音容笑貌，口号喊的越发振聋发聩。

三分钟，也许五分钟，中英文混杂的口号没有丝毫违和的在这个会场一直持续着，一直到很多了喊哑了嗓子，刘三好见状双手下压，全场渐渐安静。

“下面由约翰逊上校宣读牺牲烈士名单，中美联合空军指挥部高总指挥、威廉副总指挥为烈士颁发勋章，烈士昔日袍泽上台接受勋章。”

刘三好说完，高进跟着翻译了一遍，约翰逊上校拿着名单先前一步开始宣读：

唐尼上尉，牺牲于南苑机场上空与日军战机直面相撞，特授予八路军烈士、美空军英雄称号，八路军资助阵亡抚恤金300美元；

戴维斯准尉，牺牲于塘沽军港上空日军高射机枪打击凌空爆炸，特授予八路军烈士、美空军英雄称号，八路军资助阵亡抚恤金300美元；

。。。。。。

金宰住准尉，18日降落太原机场，为躲避坠落机场内驾机撞向机场外土丘，特授予八路军烈士、美空军英雄称号，八路军资助阵亡抚恤金300美元；

玛尔斯中尉，22日大同上空与日军空中搏斗中中弹牺牲，特授予八路军烈士、美空军英雄称号，八路军资助阵亡抚恤金300美元；

随着约翰逊上校读过名字，一个个烈士昔日的战友上台，高进和威廉少将亲手将烈士证书、勋章和抚恤金发到他们手中。

延安特别定制的勋章本该早些发给他们的，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就耽误到了现在。抚恤金是高进提议，老陈定夺的，随着跟美国人联系的进一步深入，雇佣关系逐渐改变成为现在的平等合作关系，大鼻子们现在都是统一用美军太平洋战区统一发饷，这次的阵亡抚恤金就算是八路军为烈士们的特别支出。

别看钱不多，但每一个跟八路军相处过的大鼻子们都深深的知道，这些钱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是的，整天跟他们相处在一起的八路军，普通战士只是象征性的发20块法币，即便这里最高等级的高进也才200块法币，相对于大鼻子们最普通战士就100多美金的月薪，那点法币还不够他们吃一顿饭。

由此再看人家这次拿出的3000美金，想不感动除非是眼瞎了，八路军是穷，但他们只会穷自己，他们也大方，大方到你除了感动说不出其他。

约翰逊上校完成自己的使命后退一步站回威廉少将和高进一排，刘三好继续说道：“下面由美军代表罗伯特皮特上台讲话。”

台下的周国志见每次都是由高进翻译，或许他觉得这样有损八路军的军威，或许他有别的其他什么考虑，这次当刘三好说完后他主动走到主席台下面朝美方人员用英语翻译了一遍。

说完回头朝刘三好和高进敬礼，高进和刘三好回礼，微笑的看着他，算是默许了他的这种行为。

被称为‘密歇根棕熊’的罗伯特皮特几次空战他几乎场场不落，在美军和美国自由飞行员中享有较大声望，这次选择他作为美军代表讲话也是高进和威廉鲍勃统筹考虑的结果。

只见罗伯特皮特三两步跨上主席台，先给高进和威廉少将敬礼，然后转身对着台下所有人敬礼，之后说道：“将军们让我上来讲话，我感到很突然，这说明他们都很器重我，为此我心怀感激。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我做的有多好，尤其跟旁边棺椁里躺着的这些我们昔日的袍泽，他们被誉为中美英雄，那是实至名归。

再来到太原之前，确切地说是遇见高将军之前，我的眼睛里只有杀戮，因为我出来本就是为了杀日本人，那个时候的我喜欢单打独斗。

可是遇见高将军之后，他告诉我要做史蒂夫罗杰斯，要跟袍泽们一起合作的杀日本猴子，我想到现在为止我做的还不错，对吗，伙计们？”

“你做得很棒！”

“好极了！”

下面美军阵营纷纷举手回应着罗伯特皮特，这让皮特的白色皮肤开始充血，他高举右臂大声喊道：“杀日本猴子，为牺牲袍泽报仇！”

“杀日本猴子，为牺牲袍泽报仇！”

开始是美国人和那些昆明来的飞行员跟着大喊，在周国志翻译之后，全场的中国军人也都跟着呐喊起来，罗伯特皮特觉得自己的话结束了，转身再次给高进和威廉鲍勃敬礼。之后跑下台去。

“下面有请八路军代表，空军飞行教官周国志上台讲话。”

刘三好说道。

主席台下的周国志明显身体一僵，随后不可思议的望向刘三好和高进，见他们都是微笑鼓励着自己，这才知道是真的。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快步走向主席台，分别给刘三好、约翰逊、威廉鲍勃和高进敬礼，这才转身，环视全场然后庄严敬礼。

从踏上北返行程的时候他就开始激动着，10几天来日日如此，今天，就在此时此刻，这份激动到达了最高点。他没有想到，高进会让他代表八路军空军上台讲话，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鼓励和最高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