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俪山的雨细密如牛毛,丝丝缕缕地飘着。这场雨连绵落了两日,才终于有天晴的迹象。
一连几日不见太阳,人又闷在屋里,心情难免不佳。但要说心情差到听到一句稍不顺耳的话便暴跳如雷的,这么多主子中,便只有郭贵人一位了……
这不,百花苑的小亭子里就传出一声恼怒的娇喝。
“谁倒的茶?上来自个儿喝一口。我再怎么说也是得了好教养的郭家小姐,连茶的好坏都辨不清了么?还是打量我好性儿,起了心思怠惰?趁早将这般心思收回去!”
郭贵人坐在石凳上挑眉冷笑,又将下头站着的奉茶宫女叫到跟前,一一地剜了一眼。
她眯着眼睛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出来认罪,更加动了真怒,硬逼着她们每人上来喝了一口。
奉茶宫女都是金舌头,喝过之后马上明白了其中错处。她们面面相觑,最后一齐赔罪道:“主子息怒,是奴婢们一时疏忽。本是要过三遍水的,怕是有人记差了,只过了两回水。”
郭贵人将空茶盏顺手搁在小几上,神情倨傲如开屏孔雀。
果然如此!
她得逞地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手里的功夫是立身之本,身为奉茶宫女,连这点过几回水的事都记差了,可见不是真心伺候我。”
话音刚落,它忽而拂袖,将手边的空杯盏“啪”地一声扫到地上。
她的气郁在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许还是在皇后抱病,她被宜嫔掴了那一掌开始。
许湄说得没错,宜嫔那一巴掌果真是将她的面子里子都打到天外头去了。
郭贵人咬着牙,死死盯着那地上碎成几瓣儿的瓷盏,两手攥得紧紧的。
妃嫔之中,自己的位分仅在温常在之上,再过几个月,温常在诞下皇嗣,自己便是满宫里最末流的主子了。
虽是比那恬贵人的处境好些,可谁稀得跟那位去比呢?
合该是要受气,是时候在奴才这儿立些威她可不想到日后由着奴才来欺负。
想至此处,郭贵人怒容微敛,冷喝一声:“这样的人也配在我身边当差么?”
“来人,将这几个侍候不尽心的宫女都打发去下头洒扫,叫内务府的人再挑些好的送过来罢。”
百花苑常有人来。领了差事路过的宫人们见亭子里吵吵嚷嚷的,都站住了脚,躲在树从后边偷看。
长春宫的几个宫女将这场热闹看够了,才恋恋不舍地往阁子里走,一面走,一面谈论着。
“方才那位是郭贵人罢,气性真大啊!这百花苑是什么地界?若是倒了霉撞上了皇上与昭妃娘娘,又要丢了脸面。”
“嗐0说回来,这郭贵人先前跟着皇后娘娘,如今皇后娘娘看着就要倒了,便转投了淑妃娘娘门下。可毕竟是从前之敌,淑妃娘娘怎会真心待她?看来这郭贵人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都快八月了,圣驾回銮在即,到了宫里啊可有好戏看……莫说别的,皇后娘娘那身子骨,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咱们……啊!”
那捧着食案的宫女正与身旁的姐妹眉飞色舞地嬉笑,忽觉有一股力气从头发那儿过来,将自己整个人往后边扯。
她冷不丁遭了这一出,吓得花容失色,手里的东西也落了,盛着鸡汤的银碗“咣当”一声翻倒在地上,汁水横流。
她好容易站稳了,赶紧转过来看那人是谁。
云窈紧紧抿着唇,手里抱着一个珐琅花瓶,眉眼间隐隐含怒。
宫女见是她,气得七窍生烟,跳脚大喊:“云窈你要死?”,她惊觉地上一片狼藉,又哭又怒。
“你这小贱人,主子要喝的鸡汤你也故意给砸了,等到了阁子我便去回了常在,你……你C生等着吧!”
云窈将那宫女上下打量了一眼,这才开口笑说:“不必劳烦姐姐了,主子要姐姐直接去寻内务府的福总管,主动申请回宫之后去浣衣局当差。”
“你胡说什么?”
那宫女的圆脸瞬间失了血色,白得吓人,整个人似要倒在地上。
一旁的姐妹眼疾手快,将那宫女扶住,又挑眉问云窈:“云窈姑娘这话没头没脑的,主子不是在阁子里安胎么?如何又与你说了这话?何况好端端的,姑娘上来就砸了我这姐妹的差事,又是个什么道理?”
云窈听这人说话也算客气,微笑地往后头一指。
那两人往后头一看,却见载着温常在的小辇正行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拐了个弯儿便看不见了。
“两位姐姐方才声音大了些,许是今日风向南吹,主子也听了个大概。主子怀着龙胎,做事要以仁慈为上,自请离去,也是给了姐姐一个体面。”
温常在一向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自是谨言慎行,尤其是有孕之后,治下更加严苛。
那圆脸宫女恨不得将舌头咬下来,面露悔色,捶胸顿足。
“我要去见主子!”
云窈以身相拦,笑道:“常在的话还不够明白?姐姐这个样子去哭诉叨扰,只怕连本该得得体面也没有了啊。识些趣不好么?”
宫女狠狠啐了一口:“你不必在这说风凉话,打量我不知你要去坤宁宫的事儿?不过皇后如今如何,你心里也有数吧。”
“这楚宫风水轮流转,你费了多大心思去坤宁宫我不知,只是你去收买的时候,可曾知道温常在会有今日风光?是不是夜夜后悔,早去常在身边便好了?”
她这话说得狠辣,着实戳到了云窈的痛处。
云窈的不悦稍纵即逝,她将怀中的珐琅花瓶抱紧了些。
“我只是顺路在那儿受了常在的托,话既然转告完,恬贵人的差事我得做好了……”
她笑得娇俏,全然看不出一丝恼怒。
“姐姐的下场我会记得的。”
圣驾回銮定在八月初一。
俪山行宫不比楚宫,规矩都是面上过得去便可以,没有什么过分严苛的礼数。
绾妍每日睡到自然醒,起来略略梳妆,再用些清淡的餐饭,便可以出门去寻楚岐。在这儿她不必像在楚宫里,坐着辇轿折腾许久才能见他一面。
出了阁子,绕过一个百花苑,沿着小石子路再走百来步也就到养性斋了。 电脑端:
但是更多的时候,楚岐是歇在她这儿的。那么翌日清晨两人起来共膳,收拾齐整后,一并往养性斋去。
到了养性斋,他处理他的政事,若无其他大臣在,她便在一旁红袖添香。
日子过得好生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