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入辰时分，祭毕盟主，与会群雄全部进入聚雄大殿。三位代理盟主正中就座，各派掌门依次分列两旁。其余弟子分列于本派掌门身后。

辰时已到，铜心禅师向武当天奇道长笑道：“今日钟声非同小可，就烦道长当众一现武当隔空神拳如何？”

青龙法师也笑道：“我等孤陋寡闻，久欲亲眼一见，今日道长自不会令我等失望吧？”

天奇道长谦逊道：“微末之技，何足挂齿。既然二位高人有令，贫道何敢有违？武当神拳确有其过人之处，只是传到贫道这一代，已成雕虫小技了。”天奇道长说着，并不转身，右手挥出，轻轻向殿门之外临空点了数拳。

聚雄大殿之外的一棵三抱多粗的大树之上，悬挂着一口象征九星山庄威严的巨钟，重达数百斤。平素敲钟之时，当须一名大汉拉动钟锤方可敲响。而今天，天奇道长全封所及之际，“当、当、当”三声响彻云霄的钟声似比往常亮了许多，殿内群雄尽皆叹服天奇道长内功造诣之深，齐道武当神拳果然名不虚传。

钟声响过之后，首席盟主铜心禅师当即宣布；中原武林大会正式召开。

话音刚落，大殿之上立刻欢声雷动。期盼已久的中原武林大会终于召开，这意味着中原江湖即将复兴，尤其是昨夜平乱胜利，更给群雄以极大的勇气和信心。

欢声停息以后，铜心禅师以首席盟主的身份，想与会群雄阐述了自东方盟主遇害至今十五年以来中原江湖的变异和现状。以及存在的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

聚雄大殿鸦雀无声。在场数百英豪仔细倾听着铜心禅师的讲述。此时，每个人的心中都极不平静。自盟主遇害十五年以来，中原江湖一直处于极不安稳的局面，门派之间相互为敌；江湖术士彼此结怨；白道高手屡屡被惨，这些令人余悸犹存的事件是在另在场每一位武林中人担忧。如今，武林浩劫又起，昨夜之事就是一个极为明显的例证。更为令人可怕的是三十三年前被平灭是我黑龙帮残余又已卷土重来。其既敢于武林大会之际前来扰乱，实力与用心可想而知。为此与会众人无不翘首相盼，及早定下平乱大计，还中原江湖原本的那种风平浪静。

“诸位，”铜心禅师的声音提高了许多：“盟主遇害十五年以来，我中原武林虽屡遭黑道人物侵袭，但也并非一无所获。十五年来，各派次子为查询盟主夫人和幼子的下落前赴后继，付出了极大地代价。同时也获得了非常重要的线索。为我们今后严惩凶犯提供了有力的证据。大量事实证明，十五年前残害东方盟主的凶手大多俱为三十三年前被平灭的黑龙帮余徒。不过，真正的凶手却另有其人。此人是谁，现在极难确定。所以，我们只能得出这样两个结论：第一，盟主遇害时就已经身中奇毒，功力大减；第二，主凶的武功已经远超盟主之上。为此，本次大会之后，各派高人要加强警戒，同时继续秘密查访。三年后的今天，我们将遍邀天下高人一同赴会，以雪盟主被害之耻。同时选举第二代中原武林盟主。

“这次中原武林集会，除了近年来崛起的阴阳教之外，遍目中原，所有门派已经全部参加。这里需要向诸位提醒的是。丐帮、玄武门和青龙帮屡遭身份不明的歹徒的袭击，这是令人无法容忍的。阴阳教人才济济，这本来是我中原武林之大幸。如其门下之徒果能行侠仗义，日后当不失为我中原武林的一面旗帜。然而，令人痛心的是，其门下之徒素行与江湖道义恰恰相悖。其拒不参加本次大会就足以证明，阴阳教居心叵测，大有当年黑龙帮独霸中原武林之野心。就单以其阴损歹毒的武功可以推断，当年黑龙帮余众极有可能都被阴阳教收纳。老衲敢说今日的阴阳教无异于三十三年前的黑龙帮。昨夜歹徒进山袭扰，尽管他们行踪诡秘，但是，最终还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蛛丝马迹。

“为此，望众位掌门及高人武友百倍提防阴阳教教徒的歹行。严密注视阴阳教的动向，一面重蹈三十三年前的悲剧。同时伸出道义之手，暗助玄武门、青龙帮和丐帮，以尽武人之德，光大武林正气。”

铜心禅师那锐利明晰的剖析就如拨云见日，令数百名高手原本迷茫的心中豁然开朗。众人心中明白，铜心禅师身为武林泰斗少林寺方丈，更兼代任首席盟主，如没有足够确凿的证据，自当不会作出如此事关重大的推断和定论。近年来崛起于中原武林的阴阳教，其实力的确不可一世。若确如铜心禅师所言，黑龙帮余众也加入其中，一旦阴阳教与中原武林分庭抗礼。那么中原武林将面临的对手甚至比三十三年前的黑龙帮还要可怕。因为，按照铜心禅师刚才的推测，昨夜来此骚扰的那些黑衣人，极有可能就是阴阳教遣来试探虚实的人马。果真如此的话，作业之战岂不是阴阳教想中原武林所下的战书？这实在不敢让人相信。

“现在，大会进行第二项，当中调解各派之间的纠纷和误会。请诸位掌门一次报号陈述事因，在场所有人当面作证。”

铜心禅师话音刚落，华山掌门“神剑穿云”田海心抱拳当胸抢先说道：“诸位高人，我华山派自祖师创业以来，一直安分守己，向不介入中原武林的纷争。然而旦夕祸福却从天而降，两年前敝派派出的两名协助查询盟主遇害事宜的第二代弟子，不明不白地被人暗害于崆峒山下，死者身边还留有一面崆峒派标志命牌。据目击者告知，这二人乃是崆峒派第二代弟子所为。为此，两派弟子长存芥蒂，互有纷争。比人虑及今年中原武林多事之秋，故而从未与崆峒派掌门南天长老会晤。今借此集会之际，望南天长老当众说清才是。”

田海心一言未落，殿中群雄不由议论纷纷。华山派和崆峒派在中原武林地位极尊。尤其是崆峒派掌门南天长老，乃是一位备受中原武林人士敬重的佛门高人。若论其在九大门派中的地位，几与三位代理盟主比肩。只是崆峒派远在塞外，所以其门下弟子极少与中原各派产生误会或冲突，更从未听说与中原某派结怨。而眼前，田海心的一番话就如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一块巨石，顿时掀起巨浪。殿内群雄齐齐将目光投向端坐于天奇道长身侧的崆峒派掌门南天长老。

南天长老闻言不由脸上一红。当即合掌当胸道：“善哉，我崆峒派远在塞北，向不参与江湖纷争。田掌门所言贵派弟子在崆峒山下被害之事，老衲也从未听说。敢劳田掌门一言，敝派狮面铜牌现在何处？能否让老衲一观。也让与会群雄一边是非如何？”

田海心闻言探手入怀，取出铜牌一面，当面交与铜心禅师，铜心禅师等三人看毕，又转交于南天长老手中。

南天长老结果铜牌一看，愈觉尴尬，这铜牌分明就是崆峒派标志命牌。他微一沉吟，立即唤出数名随行弟子，正色问道：“尔等可记得，这两年之中我派弟子中可有人丢失命牌？”

他身后的一名看上去年岁较大的弟子低声答道：“回禀长老，两年前长老前往莆田少林寺访友期间，二师叔曾处死过一名丢失命牌的弟子。因为是深夜处决，所以弟子等均不在场。不过，据一名和弟子关系较好的执法僧所说，那名弟子临刑前曾大喊冤枉。执法僧还说。。。。。。”说道这里，这名弟子忽地吞吞吐吐，不敢再说下去了。

“还说什么？快讲。”南天长老的脸色变得突然严厉了许多。

“二师叔说，这件事任何人都不能泄露出去，包括长老，否则以违背佛规论处。”

“又是这个孽障。”南天长老暗骂一句。崆峒派执法院最高执事乃是南天长老师弟“捞月铁手”胡忠信。此人也是一位武功极高的崆峒派元宿，执掌着本派生杀大权。有他如此一言，本派弟子自然不敢泄密了。但他因何这般下令？不得而知。南天长老威严地瞪了一眼那位极度恐慌的弟子，然后又问：“这以后的两年中，我派弟子与华山派之间有无争端？”

几名弟子齐声答道：“弟子不知。”

南天长老独自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冲华山掌门田海心拱手说道：“田掌门，此事极为蹊跷，老衲近年常在中原，鄙派一应事宜均由老衲两位师弟料理。这面命牌确是敝派信物无疑，田掌门权且收下。并恕老衲失察之过。待大会之后，有劳田掌门随老衲崆峒山一行，我等可各找见证人一同前往。如此事确系敝派弟子所为，老衲绝不姑息养奸，自当严惩不贷。今日大会之上，老衲这厢先行向田掌门赔礼了。”南天长老说完，欠身向田海心行了一个江湖大礼。

田海心连忙以礼相还道：“老禅师切勿如此。长老既然不知，田海心也不敢强加于人。这也怪在下虑事不周，应当及早向长老提及此事才对。长老身为武林高人，备受敬仰，当无戏言。在下自然信得过。”言罢，两位掌门握手言和，重新归座。

-南天长老与田海心一个知错赔礼，一个点到为止，一直赢得在场群雄的叫好，就连三位代理盟主也点头赞许。

铜心禅师在九大门派中地位最尊，微一沉吟道：“眼下江湖险恶多事，两位掌门今后切记善理门户，切勿袒护门下弟子，以致妄生事端，为贼人所乘。”

南天长老与田海心齐齐欠身答道：“老禅师所言极是，我等自当牢记于心。”

二人话音刚落，便见由大殿之内走出二人。一个是年近四十的粗豪大汉，一个是年逾五旬的精瘦老人。二人不出大殿正中，双双抱拳道：“弟子二人乃玄武门弟子聂无双、青龙帮弟子赵青阳。今日大会之上，斗胆请求众位高人一言。”

铜心禅师动容道：“二人有话请讲。”

二人说道：“我等子盟主被害以后，由于掌门和地位较高的长老悉数遇害，帮会几遭洗劫。门下残存弟子不足二百人，不得不合聚一处，终日避难于荒郊野外。但近来仍有蒙面人搜寻追杀，玄武门下死伤殆尽。故此我等二人貌似参加武林大会，请求三位盟主以及天下高人，为我们两派伸冤报仇。同时为我们两派各推举一位看能胜任的掌门，使敝派能在今后有所建树。告慰弟子等两派已故掌门在天之灵。”

二人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均不由感到心下惨然。

玄武门、青龙帮和丐帮三派之所以遭到弥天大祸，主要是由于三派掌门人均是侠风横溢，嫉恶如仇的正义之士，三十三年前也均是当年围歼黑龙帮的高手。玄武门门主叶青云、青龙帮帮主欧阳叔平双双遇害，门下弟子身份较高者几乎无人幸免。而丐帮帮主“铁面神君”魏天龙为了丐帮存亡只身挑战黑道枭雄而重伤不出。只是丐帮的实力远比玄武门和青龙帮强大得多，加上江湖耳目众多，门下弟子比较分散，相比之下损失要比玄武门和青龙帮轻微。即算如此，帮主魏天龙重伤不出，丐帮一应事务也只得由帮中剩余三位长老支撑。而玄武门和青龙帮则由于力量单薄，再加上掌门被害，长期处于群龙无首的地步。更甚者二派至今也还没有摆脱终日东躲西藏的困境。门下残存弟子终日提心吊胆，不知所终，这无疑是中原武林的奇耻大辱。

铜心禅师深知，值此大会期间，当场为二派选举掌门自然不是明智之举。须知与二派结怨之敌极有可能与残害盟主的凶手同出一路。次讯一出，其帮凶定会闻风寻仇，道理如此明显，又有谁愿充当无辜的牺牲品？

此时殿内群雄纷纷交头接耳，聂无双与赵青阳则显得极是心焦。

就在这时铜心禅师郑重说道：“鬼门派遭此不幸，实乃我中原武林之耻，匡扶正义为无人之德，武林大会耳目众多，不便当场为贵门派选举掌门。不过诺大中原，人才济济，二位请放心，此事就包在老衲身上如何？”

二人见是德高望重的铜心禅师当场应诺，资质其定有应对之策，故此急忙跪于大殿之上行礼示谢。

铜心禅师连忙欠身相扶道：“二位不必如此，中原兴亡，匹夫有责。今日在场众位高人今后自当尽力照应，以助贵派重整旗鼓。二派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铜心禅师微一思衬，随即说道：“诸位，玄武门和青龙帮以及丐帮惨遭侵袭，有目共睹。今后望各门派与江湖朋友暗中相助，以不辱没我中原武林的颜面。”殿内数百高手本已义愤填膺，又经铜心禅师相告，尽皆齐声表示：愿与二派共患难，同仇敌忾，对付共同的敌人。慷慨激昂的场面直令聂无双与赵青阳感动涕零。

接下去便是武夷派与普陀派、铁轮们与昆仑派等各派之间的纠纷。各派之间的争斗绝大多数为居心叵测之徒从中挑拨离间所致。经三位盟主从中调解，加上与数派颇有交情的武林高宿以人格担保，所以，所有纷争很快便告平息。

众人相互道贺已毕，三位代理盟主又重新调整了未来三年内的调查方向以及行动方案，并拜托十数位名宿担任往来联络要务。这些高人一则驰誉武林，再则素有侠肝义胆，所以慷慨应诺。对此，三位盟主更加信心百倍。铜心禅师趁势说道：“诸位，虽然中原武林面临严峻挑战，但我们也大可不必过分自卑。须知善恶到头终有报，诺大武林自不乏名山高人仗义相助。昨夜白衣人就是一例。风闻海内四尊门下高徒均已业满出山，这将是我中原武林最得力的生力军。我等理应养精蓄锐，已备将来一击成功，为中原平乱大显身手。”

铜心禅师此言一落，场内顿时群情激昂。海内四尊辈分极尊，久不现身中原，在场众人绝大部分只闻其名，这海内四尊到底伸手如何，谁都不敢妄加猜测。但既然连望重武林的铜心禅师都如此推崇敬仰，可见这四人的武功自然已经非常之高了。这振奋人心的消息，对于风雨飘摇的中原武林来说，不啻于久旱甘霖，令众人信心倍增。

残阳如血，彩霞满天，在象征中原武林正义的钟声中，第三届中原武林大会圆满结束。落日的余晖映照下，各路群雄相互作别，陆续出谷而去。

直到谷内人马撤尽以后，这才看见仙人峰绝顶之上，轻飘飘落下一条白色人影。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向谷外逸去，转眼间便消失在茫茫暮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