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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放心,我已经料理好了。浦羲的人,该走的在我入宫之前都已经走了。整个城防也由卢素霆主持,让本来上街看灯的百姓们都回家去,此刻街上已经宵禁了,毫不混乱。”
“影蝠军们也都已经出坤京了,没想到今天居然没用上他们。”文云曦笑了笑,接着说:“我让他们听从陛下的吩咐,全都回了衢北,大约不日,就要替忠亲王办点事了。”
韩珝偲满意地点了点头:“孤有今日,全靠珺斓为孤筹谋!珺斓,孤打算封你为吏部尚书,替孤掌管天下的人才遴选之事,你觉得如何?”
文云曦笑道:“这些事情,陛下才立新潮,还得好好梳理。云曦不过是一介白衣,担任什么职务都无关紧要。我此刻入宫,是因为为陛下寻到了一个人。”
韩珝偲一时还疑惑是什么人,突然反应过来:“是不是韩江牧?我听有人来禀报说,韩珞成已经进了太皇太后的寝宫,却没带着韩江牧。萧兰君是不可能把那孝带回浦羲去的,他此刻在你府上?”
文云曦微笑着摇了摇头:“虽说也在我府上,不过在下所说,并非惺孙。而是陛下的,一位故人。”
“陛下当年痛失所爱,身不由己,亲手断了那人的手筋,”文云曦淡淡地说着,眼睛却片刻不离韩珝偲的脸,似乎是希望从他脸上看到些奇妙的变化:“陛下刚赢了一场大战,这么快就把打仗的初衷忘了么?”
韩珝偲闻言,如惊雷在耳,一时没了声,只瞪大了眼看着文云曦:文云曦也从未见过他这般,眼中含泪,却极有神采——若不是听见当年的人还活着,又何至于此?
韩珝偲又惊又喜,忙道:“继续说!”
文云曦低下了头,接着说:“其实云曦早就知道了此人还在人间,只是一直未曾告诉陛下——当初叶昭晖与我们合作时,便把此事告诉了云曦,说他那个从四房过继的小妹,实际上就是收养的魏秋恒。”
“但是因怕把叶家牵扯进了魏阙兵变之中,又怕陛下知晓了此事会沉溺于当年的执念,意志消沉,狠不下心来,便叫我等陛下事成之后,再告知您。”
“之所以这样,还有一个原因。”文云曦顿了顿,抬起头来看向韩珝偲:“那个人,其实已经不再心悦于陛下了——甚至,她回到坤京的原因,正是因为深恨陛下。”
“什么意思?”韩珝偲听得最后一句话,眉头耷拉了下来,却不见怒气:倒是有一丝丝委屈,就好像是一个心悦了姑娘已久的少年,听见那姑娘无故讨厌自己一般。
“陛下,”文云曦的喉结动了动,接着说:“她叫叶桓微,是四公子的谋士。”
“而她当年回到坤京,就是为了辅佐四公子击败您。”文云曦轻声说:“这些话本不应该由云曦说,免得伤了陛下的心。”
“只是这些年来,陛下与四公子博弈,云曦则也暗中与此人博弈,深知她的心性不比寻常女子,且十分聪颖,对韩珞成更是忠心耿耿。云曦想说的是,若陛下不能收服她,便请将她永远留在宫中吧。”
说起来,文云曦这么做绝非没有私心——他毕竟是文家的家主,文家身为谋士世家,地位坚不可摧。但自从叶昭晖和他合作以后,他便时时留意着叶家的兄妹们,才开始忌惮起叶昭晖和叶桓微。
毕竟文家只有谋没有财,而叶家则是两者双全。若不借此斩断了叶家的一条臂膀,怕是以后文家的主子与叶家的主子斗起来,文家输得连底儿都剩不下。
韩珝偲的神思,从文云曦说叶桓微是韩珞成谋士的那一刻,便已经飘远了。他缓缓地走到门口,想着往日种种回忆,断然不敢想象:当年他愧疚万分的人不仅没死,还对他充满了恨意。
而这个人,也是他一直奋斗打拼、拼命往上爬的精神依靠,更是他一生的挚爱。想到这里,韩珝偲的五指抠紧了门缝,闭上眼低下了头,心中满是懊悔。
“她现在……怎么样了?”好半晌,韩珝偲才缓过劲来:他已经决定了,哪怕当年的魏秋恒现在对自己恨意深扎,自己也要倾尽所有补偿她。
“陛下,她现在在云曦府上,但是被萧兰君手下所伤,一剑穿过了肩膀,伤势怕是不轻。所幸她府上有医女,也跟了过去,正在医治呢。”
韩珝偲闻言皱起了眉头:“珺斓,等她的伤情稳定下来以后,你就把她送进宫里来——我必须要好好照顾她。”
文云曦看着韩珝偲脸上这从未出现过的焦急和关切,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把真相告诉他了,但也只得颔首称诺。
“她在你那儿,我还是放心的。”韩珝偲知道自己还有许多正事没做,便道:“孤现在得去见见我那位四弟了,珺斓,现在宫中也稳定下来了,你先回府,好好歇着吧。”
文云曦闻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行了一礼,便告退了。
韩珞成正跪在太皇太后身前,看着宫女走进来为她梳洗,便红着眼走进了偏殿——门外的动静听下来了,但戍守的那些金羽尉缺一个不少地依旧站在门前。
韩珞成极其颓靡地靠着墙边坐了下来——他知道,今夜自己怕是出不去这宫了。
只是江牧和兰君……韩珞成心中不禁开始焦虑:桓微还不太怕,她现在权势大,定能保全自己。但是兰君和江牧不过是妇孺,若是韩珝偲派人去抓了他们来要挟自己,或是直接把他们杀了……
韩珞成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把脸埋在掌心里,心烦意乱。
正值此时,韩珞成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来,却看见了韩珝偲,穿着一身玄色的衣服朝他走了过来。走近了,韩珞成才看清,那玄色衣裳上,绣了暗暗的龙纹。
韩珞成并不打算站起来,他就那样颓着——韩珝偲不是自己的大哥,更不过是一个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自己又何必再向他行礼呢?
“四弟,觉得大哥新做的这身衣服怎么样?”韩珝偲大摇大摆地走到殿上的主位坐下,笑看着他,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韩珞成笑了笑,又很快敛去了笑颜,直截了当地说:“若是大哥愿意把兰君和江牧还给我,保我们一家人的平安,这身衣服就很好看了。”
“要是不呢?”韩珝偲还不打算跟他说实情,想着先逗逗他,看看能不能获得一些更好的条件。
韩珞成盯着他沉默了片刻,才淡声道:“若是不,这身衣服在我眼中,便与乞丐的衣服无异了。”
韩珝偲知道他拿自己没办法,手中也已经没了筹码,实在不想跟他废话了,便道:“说起来我今天能坐在这个位置跟你这么说话,还得多谢萧兰君呢。”
韩珞成没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泛不起一丝波澜。
韩珝偲见他没反应,便笑着说:“若不是萧兰君联合浦羲当年逃出的皇室子弟,与我达成了交易,让浦羲复国,制造了一场于华天而言的动乱,我也不能就这么顺利地,把效忠于先帝的军队调出去。”
韩珞成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依旧不愿意相信韩珝偲说的话,皱了皱眉问:“你在说什么?”
韩珝偲笑了笑,把话说得明白了些:“当日,萧兰君在宫中与我相见,我请她回去复国,她要我发誓保全你们父子二人性命,我们的交易,便这般建立起来了。”
“现在萧兰君已经出城了,很快她就会变成浦羲的长公主。”韩珝偲看着他的脸色渐渐变白,很是得意:“但是你和你的小江牧,就只能永远被囚禁在宫里咯。”
韩珞成终于扶着墙站了起来,盯着韩珝偲冷声道:“你杀了我就好,为何偏偏说这些话,来诛我的心?”
韩珝偲淡淡地说:“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四弟,若是你果真什么都不知道,来日做了冤死鬼,那我这个皇兄,就太无情了。让你现在就知道一切,也是给了你另一条路,不是么?”
韩珞成听明白了:韩珝偲是在暗示自己自尽——他告诉自己这一切,无非就是笃定自己经受不住,便会舍了小江牧而去。
但他不会了,很久以前就不会这样了。韩珞成盯着韩珝偲看了好半晌,才笑了笑说:“陛下,既然她都和你达成协议了,你总该放了我们父子二人吧?”
“不不不,我答应的是留你们的命,可没说放了你们。”韩珝偲皮笑肉不笑地说:“只有你们在宫里,才是最安全的,也是最能让我安心的,不是么?”
韩珞成一时有些茫然,神思也有些恍惚了,他看着韩珝偲,冷声问了句:“今晚,父皇和太皇太后,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韩珝偲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他:“四弟,知道太多,寿命可不长哟。”
“回答我!”韩珞成的语气加重了,韩珝偲也极少看他这样,便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