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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认识了,我也就该走了。”卢晚舟笑着对叶桓微说:“叶尚宫,有什么事情可以派人到尚膳局来找我,就在宫正司对面——远是远了点,但我那儿有好糕饼,你得空也可来常尝尝!”
叶桓微笑着说:“那我就先多谢卢尚膳盛情了。”
卢晚舟本还想客套几句,却突然听得一个略有些阴柔的声音:“尚宫大人在吗?”
叶桓微听见这个声音愣住了:太监?来传旨的?却见站在后排的一个宫女立刻便出去,把那个内官领了进来。
“尚宫大人安好。”那内官看起来年龄不大,也就十七八岁,模样比寻常宦官俊俏许多,很是与众不同。
“内官好。”叶桓微初入宫廷,但也晓得眼前这名内官身上衣纹饰不比常人,位份定然不低,于是问道:“阁下是……”
那名内官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受不起女官大人这一声问好,奴婢不过是陛下身边新伺候着的一个小内官,姓敬,尚宫大人叫我敬听便好。”
“敬内官。”叶桓微颔首道:“可有什么要事么?”
“陛下让奴婢来对尚宫大人说,今天中午,他请大人过去,有事相商。”敬听微弓着腰说:“大内官的意思是,请尚宫大人顺便带着御膳过去,也好劝陛下用些。”
叶桓微明白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敬内官。”言毕,那名刚才领敬听进来的宫女便又把敬听领出去了。
待卢晚舟走后,叶桓微又对底下的人道:“我身边的这位,名叫寒风,是我身边的一等宫女,也是我的贴身婢女。今天开始,大家各司其职,互相安好。”
“若是有上进忠心的人,本官自会提拔。就算是你们年岁到了想出宫,我手里也有宫外的好差事等着你们,吃穿不愁。”她先给了一颗糖。
紧接着又给了一棍子:“但若是有人挑拨离间,我也定然会狠狠责罚。到时若是列位身上皮开肉绽,可就怪不得本官了。”
“大人,一切事宜都如旧吗?”这时,站在前排,穿着橙色女官服饰的一名女官站了出来,笑着问:“先前卢尚膳把四司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大人可有更改之处?”
叶桓微见眼前这个女官虽穿着女官的官服,但头顶也是珠翠萦环,打扮得也比寻常宫女女官要妖冶些,想来定不是一个好惹的货。
而此刻她抛给自己这么一个问题,不就是在欺负自己还不熟悉尚宫局的事务么?叶桓微笑了笑说:“暂时不改,卢尚膳那般设置,自然有她的道理。若是短时间内不出问题,便可长期不改。”
那女官见叶桓微答得得体,也没有攻击性,应了声“诺”,便退下了。
待各人回了各处,寒风也跟着叶桓微进了正间。叶桓微立刻便道:“去问问刚才那个顶撞的女官叫什么名字。”“诺。”
很快,寒风便回来了:“她叫彩玟,是尚宫局的六品司刑,也是此中最有威望声名的其中之一。我看她那飞扬跋扈的样子,可不太简单。”
叶桓微把桌上的两个杯子放正,寒风便会意,取来水壶倒上了水,她一笑:“还指不定是谁的人呢,慢慢来。对了,待会儿要去齐雍殿,咱们先出去熟悉一下这里的事情。来,喝水。”
“诺。”寒风把杯中的水饮尽,叶桓微也饮尽了杯中水。主仆二人了解完尚宫局之后,在尚膳局领完膳食,便往齐雍殿走去,看着一路上的风光。
似是无限风光,实际上却是最华丽的囚笼——囚笼,韩珞成会被囚禁在哪里呢?再次见面,该怎么向他传递消息?
想到这儿,她突然意识到:其实韩珞成什么都做不了,他最应该做的,就是活下去,同时保护好江牧,等待她、唐境、容姐姐和韩瑜卿的行动成功,出来坐江山即可。
毕竟现在要想把他救出来勤王,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别说现在还不知道遗嘱上写的是不是韩珞成,就算不是,按照韩珝偲对韩瑜卿的态度,想来也不会放过他。
从昨晚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开始,她就对韩珞成有种莫名的思念:明明离上次见面的时间也相去不久,怎么会……她连忙打断了自己的思绪,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无聊到可以想这些事了。
深宫之深,不在于庭院深深。她把手伸出窗外感受秋风流动。而在于人心在这无穷无尽的寂寞中,默默地变深了。
来到齐雍殿,她看见了守在外面的大内官,只见他连忙迎上来说:“尚宫大人怎么来了?”
叶桓微面无表情地说:“陛下早间派人来,叫我今天亲自送饭到齐雍殿。怎么,陛下正忙么?”
小太监忙答道:“陛下后天就要举行登基大典,现在正召见礼部官员,确认最后的事宜。实在是太忙了,怕是……没时间用午膳。您来了,正好劝陛下用些。”
礼部官员?叶桓微心有所动,问道:“可是崔尚书和唐侍郎?”
大内官答道:“崔尚书到了,但唐侍郎却被封为了金羽尉统领,复了武将之职,自然就不再管理礼部的事情了。”
叶桓微心里有数了,便颔首道:“饭还是要吃的。待会儿等礼部的各位大人们出来了之后,你就进去通报。”“诺。大人请到廊下来站着吧。”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等到几个官员鱼贯而出。她等到那些人都离开了中庭,大内官出来请进的时候,才踏进了殿内。
当她与崔儆的眼神对上的时候,看见了崔儆眼中的讶异,叶桓微却低着头,连一个回应也没有给他:这实在是太奢侈了,若是被人发现,怕是崔家和自己都要遭殃。
“恒儿,你来了。”韩珝偲笑着站起身来,却见叶桓微低着头给他行了个礼:“臣参见陛下,请陛下用膳。”
韩珝偲看着她这恭恭敬敬的样子,不禁有些想笑,于是走下来扶起她说:“你不必这样,要是旁边没有人,就不用对孤行礼了。”
她站起来,沉默了片刻,还是说出口了:“臣如今如此称呼陛下,是因为后天陛下就要登基。那个时候‘宣哥哥’这个称呼,就不是臣能说出口的了。”
他朝她瞥去惊喜的一瞥:“恒儿,你刚才说什么?”
叶桓微低下头,淡声道:“臣失礼,还望陛下见谅。”
韩珝偲把她带到偏殿,突然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微笑着对她说:“孤准你以后还叫孤‘宣哥哥’,可好?”
她被着目光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把视线移开了说:“若是这样,怕是引人注目,臣的日子便不好过了——此外,魏秋恒已死,还请陛下从今往后,叫臣桓微。”
他被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确实,魏家不是他能洗白的,还是该隐藏她的身份才是。但他依旧很高兴:恒儿同意自己叫她的闺名了,便笑着应道:“好,桓微。”
只见她兀自走到桌上,打开那个食盒,把一个个精细的小碟子取出来,一边说:“陛下日理万机,但饭还是要吃的。”
韩珝偲痴痴地看着她跪坐在桌边,穿着一身女官的衣袍,戴着女官的头饰。不施脂粉,峨眉朱唇,虽有修饰,却也淡雅。
他也跪坐下来,看着她把筷子递给自己,却不接过来,看着她说:“桓微,你大可打扮得招展些。你今年才二十一岁,我看那些女官,都是穿红戴绿的。”
她故意沉思了一会儿:究竟是碡去,还是顺承呢?
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如昨天一样很乖地说:“诺。”他这才一笑,把筷子接了过来。
“吃过饭,孤和你一起去见四弟。”他的语气极其平淡,又不容置疑,夹起一块牛肉,放到她嘴边,一边笑着说:“我封她为王爷,就让他住在宫里,你觉得如何?”
她看着韩珝偲看似温柔的眼神,迅速让自己恢复了冷静,吃下了那块肉,点了点头。他也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开始用起午膳。
她看着他文雅的姿势,和旧时别无二致,却让她心中升起了一股凉意——这样一个隐忍而多思的君王,比直接苛待忠臣的昏君更可怕。
那他呢?如果有那一天,他会不会也成为这样的君王?她既希望,也不希望。
继而饭毕,韩珝偲吩咐了几句,便带着叶桓微出了齐雍殿。她跟在他身后,来到了御花园。来到一片大湖边,远远的便能看到湖心有一片小沙洲,洲上铺着青石板地面,竹制的围栏围着一处小院,看起来颇不似皇家的住所。
这边岸停着一条小船,两个内侍和韩珝偲先上了船,他向她伸出手,她便搭着也上了船。待两人安定坐稳之后,又有两名宫女从船尾上船,那内侍这才撑着船离开了岸边。
将近湖心,他从内侍那里拿过那块珏,递给她,看着她的眼睛说:“桓微,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她点了点头,接过那块珏,紧紧地攥在手中,心虚地看向前方的沙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