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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丞相府,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我忽然发现我自由了。
此去静兰寺有三里半路,沿街都是热闹的摊铺。我东瞧瞧西看看,瞅瞅这里,闻闻那里,觉得外面真新鲜。
我看到了一个卖簪子的小摊,忽然反射性地捂住自己的小手。上一次逛街看到好看的簪子时,就是被顾明鸢打了手,她还嘲笑我没有头发。
唉,多日不见顾明鸢,我真的好想她。
“卖糖人喽,卖糖人。邦邦。”从我身边走过一个挑着担子的老伯,拿着一个小锤敲打着绑在担子前面的梆子。担子上钉着一根木条,上面插满了形态各异的唐人。这老伯的糖人吹得真好,那只鹿的四只小蹄子可爱极了。
我从衣袖里摸出几文钱,这还是我从顾明鸢那儿带出来的极小一部分。想来我包裹里的银子也够我花上个把月了,因此我很大方地叫住了他:“老伯,给我来两个。我要这只鹿和那个将军。”
“好嘞,小师傅请稍等,我给你做个新鲜的。”老伯放下担子,掏出一块糖团开始揉弄起来,我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这位老伯的手艺真棒,眨眼功夫就吹出了一只小鹿,递给了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正待他要做将军时,晟街南方一队人马飞快地奔了过来。为首的那人剑眉怒目,身披黑色盔甲,大声喝道:“让开!都给我让开!“他胯下一匹黑马四蹄狂奔,丝毫没有因为在城中而有停滞的迹象。他身后的骑士也个个挥舞着马鞭,喝着众人避开道路。
街上的行人看见这些煞神,连忙躲往两边。老伯也忙挑了担子,往街边跑去。
人马飞驰而过,扬起一层厚厚的尘土。我正嫌尘土把唐人弄脏了,不住声地抱怨:“这帮人怎么如此嚣张。”
老伯似乎被我这话骇了一跳,忙向我打手势:“嘘!他们还没走远呢。小师傅,你常在寺里有所不知啊。你没见他们身上的黑甲,这都是扈大将军府上的黑甲卫,平日在禹阳城里横冲直撞的,谁都不敢得罪他们。”
“黑甲卫很厉害吗?”我不解道。
“要说这黑甲卫,算是咱们殷恒王朝数一数二的军队。皇帝上阵杀敌都指着这扈大将军的黑甲卫呢,你说厉害不厉害?”
我心想这老伯的语气也太夸张,皇帝老儿打仗自然用军队,敢情军队的士兵都如此嚣张吗?定是那扈大将军治军不严,骄纵士兵。
从街边走过两个人,对着黑甲卫的方向指指点点。
“瞧见没有,前面带头的是扈大将军的心腹赵安肆。恐怕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你没听说吗?贺兰家的要造反!”
“贺兰家?不会吧?”
“嘘……回去说,这街上都是黑甲卫的探子。”
他们两个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便问老伯是什么意思。老伯却叹了口气:“唉,这些事我不懂,不过是又要打仗了嘛。这才刚平稳了四年,又要折腾。”
“老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好奇地问。自打进了城,我还没有机会得知这座城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事情。一国的国都,必定会有很多腥风血雨。
老伯满脸狐疑地打量着我,眼睛瞪得十分圆:“你不知道殷恒元年的事吗?”
我只得尴尬地说:“我去年从外地来的,对以前的事不太了解。”
老伯还是有些疑虑:“外地来的?那总该有所耳闻吧。唉,你是不知道,那个时候禹阳城里人心惶惶,人们都不敢上街,更别说出门做生意了。那个时候哪有什么黑甲卫,光贺兰大将军一人就可以撑起帝国一片天。唉,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我紧接着问。
老伯笑了笑,摆摆手:“唉,这都不是我们普通百姓能议论的。小师傅,我给你做唐人吧。”
等这阵尘土息了,老伯打算给我做将军。我心里有气,不待见这将军,摆了摆手,说:“不要将军了,我的小鹿脏了,你再给我做一个吧。”
“好嘞,再做个小梅花鹿。”或许是方才我的小鹿脏了,老伯心中有愧,第二只鹿他做的特别细致,比刚才那只还好看。我喜滋滋地拿过小鹿,付了两个唐人的钱。虽然还是想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但是看那老伯抿紧嘴,再不愿意多说半句,便只好暂且搁下,往静兰寺给普修老尼拿木鱼才是正经事。
越靠近静兰寺,街上就越热闹。离静兰寺半里有个集市,杂耍卖艺敲锣打鼓,勾栏酒肆比比皆是。若不是穿着这身尼姑袍,我早就进去耍上一回了。
我突然灵光一现,顾明鸢给我的发套就在静兰寺,何不戴着它在这街上玩一圈?这样一想,好生欢喜,我便一路小跑,回了静兰寺。
寺里的小尼姑念真碰见我,皱起眉心:“无尘,你怎么回来了?法事不是要做七天吗?”
“是啊是啊,”我点了点头,也顾不上和她多说,向大殿跑去,“普修师傅叫我来取木鱼,帮我跟其他人打个招呼啊。”
抓紧一分时间,就能在街上多玩一分。
跑进大殿里,几位香客正在拜佛求签,普惠师傅坐在大殿一侧,为香客解签。毕竟我现在是佛门中人,既然来到大殿,便走到佛像前作了个揖,捧起佛像下的小桌上普修老尼常用的那只木鱼就跑了出去。
寺院后面静悄悄的,平日本就清净的寺庙因为少了好些尼姑更显冷清。我走进我的禅房,轻轻把门掩上,从被褥下面掏出包裹。这包裹是进城之前给自己准备的。翻开包裹,我不禁大赞自己的先见之明。包裹里有顾明鸢给我买的裘皮大衣,有顾明鸢给我买的一条天青色的裙子,有顾明鸢给我买的裘皮帽子,有顾明鸢给我买的绣花小鞋……还有……不是顾明鸢给我买的,也就是我自己作主拿的一盏小琉璃灯,两方帕子,一副鹿皮手套,一个花花绿绿的钱袋,一个小铜镜……
我盯着那副鹿皮手套,忽然想起这似乎是她剥人皮骨的那双,本想戴着御寒,却立刻嫌弃地丢到一边。最重要的,是下面这个小包。我把它解开,一副精致的发套呈现在我眼前。这只发套是经过顾明鸢特制的药水泡过的,显得很有光泽。我将尼姑帽摘下,对着镜子观察我头上的绷带。
在禹阳城外的茅草屋时,顾明鸢就格外叮嘱我晚上睡觉老实点。养成了习惯后,绷带就很不容易散乱了。
我先将这身尼姑袍脱了去,在衬子外面套上那条天青色的裙子,提上绣花小鞋,又揣了几块碎银子,一锭五两纹银,用那个花花绿绿的钱袋装着。进丞相府前,我找个客栈将这身行头换下来就是。
接下来就是头发。我拿着发套翻过来覆过去,不知道该怎样戴。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它戴好。可是我毫无簪花之物,就这样蓬头散发出去也太扎眼了。鬼使神差地,我的手惯性般地为自己编了个大辫子。想来我“生前”一定很经常扎辫子吧。我从顾明鸢给我做绣活的那只小包里找到一条紫色的布带,系住了辫子,还打了一个令人满意的蝴蝶结。
照了照镜子,确定发套完全遮住了绷带,我将裘皮帽子扣了上去,披上裘皮大衣,逐渐暖和起来。终于打扮好了,看着镜子里的姑娘,虽不施粉黛,却也是个佳人。等头发长长后,我一定要挽一个高高的发髻,把那些红的蓝的玉的金的首饰插满头。
最后我也没忘了将普修老尼的木鱼装在包裹里,背在身上。我将剩余的东西收拾起来,仍塞到被褥下面,拉开了门,确定后院无人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我不确定这副模样是否妥当,好在此处离放生池近,不如去晃荡一圈,看看那些小姐们作何反应?
放生池旁的人三两成群聚在一起,我缓步过去,似乎也没什么人注意我。池子里的水还是那样清澈,可能是因为沾了人气,这里的水也不曾结冰。那几尾锦鲤还在石头边徘徊,我知道度元每日都会偷偷来喂它们。只是度元没有回来,这些鱼儿也不知会不会饿死。恐怕饿上几日,它们便会游走了吧。度元回来后若是看不到这些鱼儿,恐怕要伤心。
我转身欲走,又想起度元那张清秀的小脸,终是不忍,跺了跺脚,折了回去。
池边有位姑娘,穿着绫罗绸缎,手执一块梅花酥在与丫鬟调笑。我走了过去,柔声询问:“施……姑娘是来放生什么的?”
她听到我说话,转过身看我,福了一身:“小女是来放生大鲵的,前日我家府内有人献了两只大鲵来,我不忍看它们下厨房,就央了母亲,同丫鬟来此处将它们放生。姑娘又是来放生什么的呢?怎么不见背篓呢?”她一说话,耳垂上珍珠坠子就晃三晃。
这姑娘生得既水灵又讨喜,我见她福身,也连忙福了回去:“姑娘真是好心肠,我才知道这静兰寺的后院里有放生池,又不知该买些什么放生,故而问问姑娘。”我慢慢向锦鲤待着的石头边挪去。
她听了我的话笑了起来,红粉衣裳趁得她脸色极好。“原来如此。我见这里许多人都是放生鳖鱼的。像我放生的大鲵,可还未见过。”
“那是姑娘有心了。若是人人都像姑娘这般不杀生而慈心于仁,那么生命界则可尽其天然。”读了这几日佛经,我也记住了一两句,此刻为了她手中的梅花酥,也少不得奉承她几句。
这姑娘听了我的话眼睛一亮,微红了脸颊。“原来姑娘还读过佛经,我虽有心向善,佛经确是不精的。今日来静兰寺,结识了姑娘,可算有缘。我闺名唤作婧蓉,不知姑娘芳名呢?”
我心里苦笑,总不能说是无尘吧。看着放生池里水流清澈,水面上浮着鱼儿点点泡沫,我便随口说道:“我名作绿沫。”
“绿沫……好名字。真是在好地方遇到了好姑娘。”婧蓉莞尔一笑,弯了一双柳眉。
“婧蓉的名字才好呢。婧蓉,你来这儿看,这些鱼儿多惹人怜爱。”我佯装偶尔觅得这些锦鲤,探身张望。
婧蓉也探过身来:“可不是呢,黄的呈金,红的似火。方才我还同印儿说好看呢。”
我微微蹙眉,显出一副悲悯之态:“哎,只可惜它们不会说话,就连饿了也不能向人乞食,只好在这池畔游徊,盼望能有位有心人投些食饵。我虽想喂它们些东西,奈何今日什么也没有带。”说完,我面带哀伤地瞅了一眼婧蓉。
她愣了一下,豁然而喜:“绿沫不必烦忧,你没有带,我可带了呢。”她向丫鬟印儿招了招手,印儿捧着一只红漆食盒走了过来。她打开食盒,拿出两块梅花酥,递给我一块,笑道:“我俩将这梅花酥掰碎了喂给它们不就是了?”
“呀,婧蓉,你不仅生性善良,还十分聪慧呢。”我接过梅花酥,抿嘴一笑,毫不犹豫地将它揉碎了扔进池子里。
婧蓉微微红了脸,也跟着我向池子里投食。
我很快就扔完了梅花酥,却不小心叫婧蓉看出我举止粗俗。她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说:“绿沫……还真是……不拘小节……”
喂完了鱼,我也算是了了度元的心事,冲她咧嘴一笑:“我回去的时辰到了,今日就不陪你了,有缘再会。”摆了摆手,向寺院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