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希的秘密

我吓了一跳，从没见过梁教授发这么大火儿，不过问问他在哪，有必要这么生气？

拿着东西上到三楼后，我站在小希的房间前敲了敲门。屋里没回应。又敲了几次，仍是没回应，于是我将薯片和脉动换到一只手里，用另一只手掏出钥匙自己打开了门。

我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刚才还凌乱肮脏，散发着刺鼻怪味的房间，这会儿突然变得干净又整洁，那俩人的尸体不见了，地上被踩爆的肉珠以及肉珠喷出的粘液也没了，仿佛刚才的事压根就没发生过。

“小希，行啊你，动作这么快！”我说，“薯片买来了，但他只有番茄味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没人回应。于是我在屋里屋外找了一遍，发现除了那块裂成两半的地板外，整个房间一丝痕迹也没留下，而那块地板也已又好生生扣在了地上。我抬脚看鞋底，鞋底仍沾着些紫色粘液，说明这绝对不是梦。那小希去哪了？她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房间打扫干净又跑出去？何况我一直盯着这栋楼的出口。

尽管已经预感到了她电话会关机，我仍是掏出手机拨了她的号码，虽然通了，也和没通差不多，电话那头没回应，我喊了两声，那边随即关了机。

于是我只好坐在屋里的沙发上等。天快黑时，她仍是没回来，我打开电脑玩了盘DOTA，其间练英雄有些无聊，便打开薯片自己吃了。玩着游戏，不觉夜已深，城市又点亮了霓虹，小希还是没有回家。我越发焦急起来，眼睛虽盯着电脑屏幕，但画面上播放的什么，却浑然不知，英雄几级了？挂了没？基地被毁了么？这些统统不清楚，而我又的确盯着屏幕。

我的心从未如此凌乱过。

小希从刚升入初中第一天，和我就是同桌，同桌了两年半，互相只讲过一句话——我喜欢给课本上的插图人物化妆，用圆珠笔给他们每个人都画上胡子，叼上烟斗，烟斗上再画上烟圈……诸如此类。当时我超爱这口儿，小希刚跟我坐一块儿时，还不知道我的为人，于是她调侃说：呀，画的挺好看嘛！我抬手照头上给她一巴掌，骂了个“滚！”。当时小希能有十一二岁，被我一巴掌打的眼圈泛红，又不敢哭。自此后，直至初三下学期，我们再也没搭过腔。其实我是由于性格孤僻，在小学总被老师和同学奚落，导致心理有了惯性，哪怕谁随便开个玩笑，我也会觉得他在讽刺我。当然，这些原因都是后来在一个个失眠的黑夜中领悟出来的。我和她的关系的转机，正是在初三下学期。

当时我住校，八人一间宿舍，另外七个人，我每个都讨厌，由于他们性格各异，所以我讨厌他们的原因也是各不相同。这样的情况，会导致一种后果，那就是但凡寝室有什么坏事，都会落到我头上。不过当时的我根本就无所谓，整个学校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大粪坑，学校里所有的老师同学，都是粪坑里的蛆，我自己也是，不过是条不合群的蛆。终于，我遇到了大麻烦——体育老师的办公桌上被人拉了一泡屎。

那所初中其实很小，总共不到500人，大家的关系都是千丝万缕，都有人替自己说话，唯独我没有，所以那这件事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我。而且，我平时的表现也恰似在办公桌上拉屎的那种人。尽管任何人都没有证据，但在大家心目中，我百分百就是那个龌龊的学生。

于是我的处境越发艰难了；无论和谁发生纠纷，老师评理时错的一方总是我，而且很小的事也会严肃处理，这么一来，同学们每每心中不快，就会找我挑衅，反正打完架也是我自己受处分。一次，下午放学后，我回到宿舍正准备躺床上将《天涯明月刀》看完，身体刚一挨床，就觉身下一凉，发现铺盖竟被人用水泡了。我不由心头火起，偏偏同宿舍的几个人又纷纷大笑起来，使我心头怒火更炽，遂蹿到卫生间接了两大桶水，对着整个宿舍泼，把另外7人的床铺全泼成了水坑。那些人哪里肯依，联合起来开始对我动手，我当时由于怒火攻心，打起架来也忘了轻重，轮着两只铁桶就砸，结果砸伤6个，吓哭一个。其他宿舍的人听见动静，纷纷围到门外七嘴八舌地讨伐我，我正想再接上几桶水把每个宿舍都泼一遍时，校保安来了。

事后，我爸赔了人家很多钱，我也被开除学籍。临走的那天（我清楚地记得是个阴天，阴到马上就要滴下水那种阴天），我去班上拿自己留在课桌里的书本杂物，班里的同学纷纷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我走到自己坐了两年半的座位前，正从书桌内往外掏东西，一旁的小希突然轻声说：“阿秉，体育老师的那件事……我从来都不信是你做的。”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诧异地扭头看她，她低着头又解释说：“我觉得他们在冤枉你。”

我想和她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只点了点头，然后拿着东西走了。出校门时，阴了好久的天终于下起了倾盆大雨，冰冷的雨浇到头上时，我忽觉得眼圈有些发烫，由于雨太大，至今也不清楚当时是不是哭了。

如今我早就忘了自己当时干嘛要往体育老师的桌上拉屎（因为他总在上体育课时嘲笑我？），但自那天起，小希的话却一直印在了我心里。我甚至在脑中无数次地想象过，想象她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会有多么失望。我没勇气向她坦白，但我对自己发誓，这辈子决不会再让她错信我第二次。

后来，我爸花钱将我弄到了一家私立中学，再后来，小希因为偏科，考进了一所三流高中，我便也报考了那所高中，并偷了家里一千块钱，贿赂校主任，让他把我和小希分到了一个班，我和她又成同桌了。“蛋饼”这个外号，就是她那时候给我起的。其实我一路追随小希到现在，最初的目的，只是想找个机会和她聊聊当初那件事，想告诉她那件事的确是我做的，谢谢她这么信任我，并且我想知道她得知事情的真相后，还会不会和我做朋友。

结果和她接触越深，我越怕她得知真相后不再理我，基于这个原因，我一拖再拖，拖得自己爱上了她，又拖得她被勇攀抢走……直到现在，小希仍是对那件事蒙在鼓里。

我就这么着在小希房间内呆了两天，饿了就下楼买点东西，然后回到楼上接着等她。虽然这样很怂，却也没其他办法。我决定她若回来，这次一定要把当初的真相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