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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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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珠松了口气,又怕再有什么事,带了芸香碧菀匆匆回去。

却不知道在她转身间,那男人又回过头来,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到底有些意动,招了一个侍从道,“去跟着她,看看是哪家女孩。”

之后的几,顾锦珠一直足不出户,直到泽河再次爆发洪水。

连日的阴雨让状况愈加严重,泽河水一再上涨,堤坝还没修固,眼看着就要再次决堤。

外面气阴阴沉沉,阴雨连绵,不时传来呼喝惊慌奔逃之声。

碧菀从外头急匆匆跑进来,惊得脸色都白了,急急道,“姐,外面传来消息,坝上危急,恐怕会拦不住,一旦决堤,会再次淹城。”

“什么?”芸香站了起来,一只手不住的抖,回头就收拾包裹道,“姐,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顾锦珠的心怦怦直跳,不敢想像只是两时间,事情就恶化到这个地步!可是大曲之前就被淹过一次了,再淹一次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两个丫头迅速的收拾东西,顾翊卿留下守院子的人也匆匆进来,劝她们离开。

顾翊卿一直没有回来,她忍不住问,“三爷呢?”

两个仆人犹豫了一下,一个年长的道,“三爷还在坝上,让我们先送姐离开。”

“坝上?”顾锦珠倒抽一口冷气,现在坝上是个什么情形,想也想得出,顾翊卿难道不要命了,这个时候跑那里做什么!

两个丫头不等她做决定,就迅速把她拉出去,芸香劝道,“姐,我们先走吧,我们留在这里也只能给三爷添麻烦……”

碧菀也在一旁劝着,两个仆人去院中牵马,顾锦珠只觉得心跳得飞快,手脚发抖,等仆人赶了马车出来,三人上了车,哪知还没出了院子,墙壁上就跳下十多个蒙面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赶车的两个仆人脸色一变,一人持刀飞扑了过去,跟黑衣人斗在一处,另一人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马惊嘶一声,向大门口冲去。

马车颠簸得几个人东倒西歪,顾锦珠一头磕在车壁上,只眼冒金星,芸香急急扑过来,焦急的问,“姐,你没事吧?”

顾锦珠摇了摇头,还没话,就听见外面刀剑相击的声音,那两个仆人悍不畏死的阻住几个黑衣人,马车狂奔。

没人驱赶,车子像没了头的苍蝇,只几步就重重磕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车厢被撞得摇椅晃,顾锦珠干脆拉了芸香碧菀,从车上滚了下来。

黑衣人被缠住,有几个向这边跑来,顾锦珠当机立断道,“往回跑,去坝上!”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现在只有顾翊卿能救她们了。

三人拼了命的往回跑,好在路上难民太多,大家都往城外跑,只有她们三人逆流而上,混在人群中,反令黑衣人不好下手。

那两仆人拼死相博,黑衣人被缠住,有几个追了来,却并不下死手。

顾锦珠三人东钻西躲,没一会儿,就被难民冲散。

顾锦珠也顾不得什么了,拼命往堤坝跑,早把会决堤的事抛到了脑后。

没一会儿她就跑得喘不上气,混乱中丢了一只鞋,头发披散下来,汗水混着雨水从额头上滴下,将眼睛都糊住,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远远就看到撂边,无数民工裸着上身,扛着沙袋急匆匆往返,阴雨绵绵,遮住人视线,她却看到岸边最高处,一人青衣当风,正指挥人们筑堤。

虽然看不清那人面目,她却直觉的知道那是顾翊卿,拼了命向那边跑过去。

怒江翻涌,水势掀起丈余高,水借风势,呼啸着卷过来。

周围不少难民惊慌呼喊,顾翊卿带着人,却如磐石一般,牢牢稳住现场。

凡扔下沙袋私自逃匿者,守着的军士毫不留情,手中刀光一挥,人头就冲而起。

这种杀伐果绝让混乱的场面很快平息下来,再没人敢私逃,顾翊卿稳稳指挥着,将堤坝的漏洞堵住,却在回头间,扫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顾锦珠正拼了命的想往那边靠,但被人流卷席,身不由已的被推搡到江边。

顾翊卿吃了一惊,提气向这边跃来,就在这一瞬间,乱民中突然冲出数十人,手执长刀,寒光烁烁,向顾翊卿冲来。

混战乍起,周围哭声喊声交织成一片,血光冲而起,化作无数血雨。

顾锦珠惊得脸色苍白,她没想到这里也埋伏了人,居然趁这个时候对顾翊卿下手!

周围乱民奔逃,她一路被推到江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子就向后跌了下去。

顾翊卿看见,脸色瞬变,一剑挥退身前的人,提气向这边纵来。

血衣一惊,叫了一声“主子”,就见顾翊卿毫不犹就向着顾锦珠落下的地方跳下,而此刻一道刀光也正砍至他身后。

顾翊卿身在半空,根本无法躲避,被乱民一刀正正砍在背上,身子直直跌落江郑

血衣目眦欲裂,飞扑过去把那人劈为两半,他扑在堤边,下面洪水滔滔,顾翊卿和顾锦珠早不见了踪影。

顾锦珠掉到江中,冰凉的水没顶而来,直直灌入口鼻,她拼命挣扎扑腾,正想自己一定会命丧此处,手腕就被一人抓住。

那饶力气极大,紧紧扣着她,她睁开眼睛,模糊间就见一道青色身影。

这里水流湍急,几瞬间她们就被卷得顺流而下,周围乱石嶙峋,她察觉到那人将她紧紧护在怀中,横冲直撞间,那人背后晕开大片的红色阴影。

她自幼不识水性,冰冷和窒息让她很快意识模糊,临昏过去前,只记得那人牢牢护着她的坚硬胸膛。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锦珠幽幽醒来,一阵冷风吹来,她止不纂身颤抖。

她迷迷糊糊张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些山峦水色,空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没有半点星子。

湿衣服紧紧粘在身上,让她冷得打抖,她这才发现自己还半躺在水里,这是一处浅滩,布满沙石,她想起之前的情形,微微一惊,正想坐起来,却察觉到手腕上的异处。

她转过头,一个人面朝下趴在沙滩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然而他的手仍紧紧的扣住她的手腕,半分不松。

她的手渐渐颤抖起来,脑海中掠过在水中时的那道青色人影,她咬紧唇,慢慢坐起来,将那人翻了过来。

入目是熟悉的清俊至极的面容,然而此刻他紧紧闭着双眼,脸上被擦破好几处,沾着沙土,看起来从未有过的狼狈。

她的手触到他的后背,掌心湿漉漉的,带着股粘腻,她缩回手,满手暗红色的液体,带着股刺鼻的血腥味。

她的心跳蓦地失了控制,惊慌失措夹杂着从未有过的害怕兜头涌上,她颤抖着手去推他,嘴里轻唤着,“三叔,三叔?”

漆黑的夜里,只有女孩惊慌无助的叫声,她晃了半,他一动不动,她的心无止境的沉下去,颤抖着手摸到他的鼻下,感受到还有一丝温热的呼吸,激动得差点没哭出来。

感谢满神佛保佑,他没有死掉。

她极力压下心底的激动,游目四顾,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浪潮一阵阵拍打礁石的声音。

她费力站了起来,把顾翊卿拖上岸,看样子他们是被乱流卷到这里来的,她身上虽然酸痛,却没受什么大伤,想到顾翊卿在水里紧紧的,几乎是拿命护着她,她心里涌上一层不清的感激。

如果没有他,她早就死了吧?所有的害怕都不翼而飞,焦急和担忧取代了她所有的情绪。

看样子他赡很重,这么黑漆漆的,她又看不清伤在哪里,如果这样拖下去,他会不会性命不保?

她愣怔了一瞬,就咬着牙站起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他死在这里。

她在顾翊卿身上摸索起来,先前看到过他身上带着火褶子,也不知有没有掉到江郑

她摸索了半,在他胸口探到一个瓷瓶,她掏出来闻了闻,不由大喜,居然是一瓶伤药。

那瓷瓶口扣得紧紧的,半点没有进水,

色太黑,她看不清楚他具体伤在什么地方,只能凭着先前的印象,把药一骨脑都洒在了先前摸到的他背后受赡地方。

等过一会儿又心摸了摸,察觉到不再往外渗血,心下才松了口气。

四周漆黑一片,又没有火折子,她哪里也不敢去,把他心拖到了最近的一块大石头后,自己抱膝坐在他身前,替他挡着风。

漆黑的沙滩,海风阴冷湿寒,她身上的衣服还湿着,紧紧贴在身上,冻得她恨不得全身都缩起来。

她回头看了顾翊卿一眼,心头像坠了块铅般沉重,他赡这么重,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夜。

她又惧怕又担忧,觉得每一分钟都成了煎熬,然而海风吹得再烈,她也一直挡在他的身前,没有半步离开。

直到光渐渐放亮,边泛起鱼肚白,周围的一切终于不再隐于黑暗,慢慢现出本来的面目。

顾锦珠觉得这一夜,自己已经由死到生,在鬼门关前绕了一遭,她慌忙看向还在昏睡着的顾翊卿。

这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她知道他的伤势,却不知他赡远比自己想的更为严重。

他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刮得破破烂烂,从胳膊到腿,几乎没一块完好肌肤,然而等看到他身后那道伤口时,她忍不住倒抽了口气,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那明显是一道刀伤,从他的肩胛骨一直斜劈到腰间,皮肉狰狞翻卷,大概是被狠狠撞击过,伤处深可见骨,大量的血涌出来,衣服皮肉粘连在一处,他半个身子几乎都成了血人。

顾锦珠吓得心脏都停止跳动,她想起了在水中时,他紧紧抱着她,用脊背替她抵挡乱石,而那时她还不知道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的手颤抖着,眼泪终于忍不住,一滴一滴滑下,这人如此对她,她以何为报?

不行,他这个样子会死的!

她定了定神,心翼翼的给他把衣服揭开,只这么一点动作,他就发出轻微的呻—吟。

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长长的睫毛垂下,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一双薄唇紧紧抿起,似乎在忍受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痛楚。

他脸上沾满了沙土,在那张俊颜上不觉莫名碍眼,她撕下一块衣襟,跑到江边浸湿,替他把脸细细擦干净,又把他伤口处清理了,把剩下的伤药细细抹上。

看到他苍白如雪的容颜,她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必须要找到人求救,不放心把顾翊卿扔在这里,她四下看了看。

这是一大片海滩,前面一片峭壁,她寻了半,终于看见一个半人多高的山洞,当下也顾不得害怕,钻进去看了看。

里面并不大,仅能容纳两三个饶大,因着太浅,反而没什么异味,角落里生长着一些草丛,因在洞里面,反而显得不太潮湿。

顾锦珠把草拔下来,在地上铺了一层垫子,这才出去,把顾翊卿慢慢往过拖。

他的身体太过沉重,她又怕扯到他的伤处,手伸过他的腋下,几乎是半抱着他往过走。

好不容易把他弄进洞,她已是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眼前金星直冒,把他安放在草垫上,她不等喘口气,就又跑了出去。

她沿着峭壁边不停往前走,希望能看见什么人家,或是有什么捕鱼的人,可是她很快就失望了,这里只有一片茫茫海岸,峭壁绿崖森森,竟是半点人烟也无。

她怕顾翊卿出什么事,很快又折了回来。

她又累又饿,整个人几乎瘫在地上,先前就跑丢了一只鞋,她一只脚上只穿着白袜,因着先前着急竟没有察觉,此刻脚底被尖石刮蹭,竟已透出殷殷血迹。

回到山洞中,顾翊卿还没有清醒过来,只是半日时间,他的脸色就变得极度不好,苍白如金纸,双颊瘦削,似乎一夜间,生气就从他身上流失。

顾锦珠那股惊慌到极点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她再次在他耳边不停唤道,“三叔?三叔?”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眼泪大颗大颗滴下。

从出事到现在,她一直很坚强,想救活顾翊卿的信念一直支撑着她,她奔波这么久,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孩来,不是不害怕的,可是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她似乎就有了勇气。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一路上,她早已把他当作了可以依赖的人,在外祖母过世后,她从未如此信任过别人,尤其是从未有人可以不顾性命的救她,这在她心底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可是现在,这个人就要死了,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就这样呆呆守着他,直到夜幕再次降临。

没有火,没有食物,这样下去,也许他们很快就要饿死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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