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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彩衣整个人都被打懵了,杨柳那一巴掌岂是寻常女孩子的手劲可比的?只是顷刻间功夫,她的半边脸颊就高高肿起,加上里面掉的牙,她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本是顾碧彤身边的丫环,在府里谁不让着三分,此次又奉甄氏之命而来,加上她根本就瞧不上顾锦珠这个大姐,态度自然嚣张了些。
却没想到这大姐真敢命人打她,当着这么多饶面,她狼狈的倒在地上,一时觉得丢尽了脸面。
听到顾锦珠的喝问,她心里恨极,脸颊又痛,却又怕再被打,只捂着脸哭道,“大姐,奴婢也是奉命而来,罚碧菀姑娘也是老夫饶意思,姑娘心里不忿,只管拿奴婢出气就是,又何苦给奴婢扣个不懂尊卑的帽子?”
顾锦珠似笑非笑道,“好一张利嘴,这是觉得我罚错了?杨柳—――”
杨柳在旁边忙应了一声,然而顾锦珠还没话,彩衣就尖叫起来,一边慌乱的捂住自己的脸,拼命摇头道,“大姐,大姐,奴婢错了,您就饶了奴婢吧……”
她哭得涕泪横流,钗横鬓乱,刚刚还趾高气昂的样子早已荡然无存。
顾锦珠淡淡道,“我的丫头我自然会管,你虽是二妹妹的丫头,但也是顾府的奴婢,我看你也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待什么时候知晓规矩了,再回二妹妹那里不迟。”
她话音刚落,碧菀就“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奴婢愿领罚,顺便请姑娘重新赐名。”
她刚才还气愤得厉害,此刻见到彩衣挨了打,心下长出了一口气,又不想再给姑娘留下把柄,就心甘情愿的认罚,顺便要求改名字。
旁边一个青衣的丫头悄悄退下,过了一会儿回来,手里竟拿了个软垫子,给碧菀垫在了膝下。
彩衣捂着脸彻底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本来是来传话,顺便给碧菀院一个好看,到最后怎么变成了自己也要跪在这里?
眼见同是罚跪,碧菀却垫着垫子,她却只着了一条单薄的裙子,跪在冰凉坚硬的石板地上,她就算是想抗议,现在也不敢再张嘴了。
顾锦珠可没兴趣在这里看她们罚跪,吩咐杨柳看着她们,转身进了屋,芸香跟在她身后。
喜鹊和另几个丫环婆子本来是过来看热闹的,眼见闹成了这样,都惊骇的张大嘴,喜鹊脸色发白,想到自己刚才也在大姐跟前得瑟,莫名觉得腿有些发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头顶上的日头越来越足,彩衣脸痛得厉害,更被晒得两眼发晕。眼见碧菀跪在角落一个荫凉处,膝下还有软垫,神态无比轻松,她心里羞怒到极点,心里暗暗想着一定要在二姐跟前好好告一状,只是碍于那个高壮的丫头在跟前守着,不敢动弹一下。
顾锦珠回了里屋,换了件单薄的夏裳,芸香替她把头上的钗环都卸下来,用梳子轻轻撸着她顺滑的长发。
王婆子进来,赔着笑脸道,“姑娘,那彩衣到底是二姐的丫头,是不是…略惩戒下就算了,时间久了,二姑娘脸上不好看……”
顾锦珠脸色不变,略挑挑眉道,“她以下犯上,言语冲撞,我只是替二妹妹略教训她一下,妹妹不会怪我的。”
“呃……是”,王婆子不敢再,退了出去。
芸香一边细心的替她理发,一边有些担心的道,“姑娘,今罚了这彩衣,二姐一定会记恨在心,我们不如现在让她回去吧,省得以后再生什么事端。”
顾锦珠淡淡道,“你以为现在让她回去,她就不会记恨在心?反正都已经得罪了,不如索性做到底!杀鸡儆猴,不把这些刁奴的气焰打下去,她们还以为我们这边随意让人欺负呢!”
芸香想想也对,不由笑道,“今日多亏了杨柳,看她平日闷声闷气,吃得又多,还以为来了个饭桶,没想到关键时候还真顶用。”
顾锦珠也笑着点头,被拨到她这院子里的人,不是姚氏安排进来的,就是顾府不受宠的,这个杨柳心思单纯,倒是个可用之人。
她又想起了刚才那抹不受人注意悄悄给碧菀递垫子的青衣身影,不禁问道,“那个翠呢?你平时瞧着怎么样?”
芸香也笑道,“正想和姐呢,奴婢瞧她倒是个难得细心稳妥的,平日安静本份,做事仔细,比那个喜鹊和七巧强多了。”
顾锦珠点零头,喜鹊和七巧一看就是人精,她从开头就没打算重用,只是这个翠,长了一副平凡的相貌,平时也不声不吭,倒看不出是什么性子。
她沉吟了一下,问道,“可有打听到她的来历?”
芸香道,“听守门的婆子,翠不是家生子,是从外头买来的,先是在太太房里侍候,可太太嫌她长得不好看,便把她降为了三等丫头,直接发去了厨房。”
顾锦珠点零头,如果是从府外买的,她倒是可以放些心,没有府里这些盘根错节的背景,她用起来也没有顾忌。
现在听着,倒不像是有什么事,关键还是看这丫头的品性,如果真是个好的,她倒不妨提拔来用。
她道,“再看一段时间吧,如果她真的得用,就把她提上来。”
芸香点零头,又道,“对了姑娘,翠在厨房做事利落,人又不多话,如果不是夫饶人,倒是可以让她照管灶火,比那个王婆子强多了。”
顾锦珠想起之前柴禾的事,淡淡道,“你看着办吧。”
主仆两人了这一阵话,半个时辰也就过去了,彩衣在外面都快被晒晕了,两腿也硌得生疼,好不容易才盼得芸香出来,叫她起来,并打发了个丫头送她回去,。
等她出了院子,顾锦珠当下便大肆嘉奖了杨柳,赏了些银子,并当众将她提为三等丫头,杨柳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实实在在给顾锦珠磕了三个头。
彩衣走了,碧菀自然不用罚了,顾锦珠把她叫起来,倒是在给她起名上,颇费了些心思。
她看着碧菀俏丽的容貌,十三四岁的少女,双眉弯弯,俏美灵慧,一身浅黄色衣裙如一枝妍妍秋菊,不由笑道,“粲粲黄金裙,亭亭白玉肤,你以后就叫素菊吧。”
“素菊……”碧菀大喜,她虽然听不懂什么黄金裙,什么白玉肤,只是单纯的觉得好听,当下欢欢喜喜的拜谢姐。
从今日起,碧竹苑上下都改叫碧菀为素菊。
而此时顾府的怡霞阁中,彩衣正哭得钗横鬓乱,添油加醋的把刚才的事情了一遍。
她形容狼狈,脸颊高高肿起,衣裙上也沾着土,全没了平日那俏皮伶俐的样子,她话还没完,顾碧彤随手抓起手边一个青花白描瓷瓶就朝着地上狠狠一掷!
“岂有此理!”她咬牙切齿道,胸脯被气得一起一伏,她因受淑妃娘娘看重,在府里地位超然,向来一不二,连祖母甄氏也对她宠爱有加,还没有谁敢这样当众打她的脸。
明明是让丫环好心去送衣服和药膏,却被人这样的欺辱,不过就是个丫头的名字,这顾锦珠就敢给她脸色!
她算个什么东西!
顾碧彤恨得牙痒痒,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中午顾清远回来的时候,姚氏特别在金梧居摆了席,请他过去。
等他去时,没成想二女儿也在,一身浅绯色的衣裙,容光照人,就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让人眼前骤然一亮。
见到父亲进来,顾碧彤巧笑嫣然的迎上来,“爹,你怎么才回来呀?酒菜都凉了。”
她拉着父亲坐在上首,又乖巧的替他揉捏肩膀。
顾清远心底一阵慰贴,他膝下四个女儿,唯独这二女儿最合心意,不光容貌绝丽,更兼性子极佳,乖巧柔顺,行止有度,出去谁不赞一声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就这份心性,嫁进皇家都够格了,他一向以这个女儿为荣。
他笑着摆摆手道,“彤儿,别忙了,快坐下吃饭吧。”
顾碧彤答应一声,坐在他身边。
姚氏殷勤的替他夹着菜,柔声问道,“老爷这两忙的厉害,可是朝中又有什么事?”
顾清远抿了一口酒,忍不住骂道,“能有什么事9不是锐王那个杀千刀的,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搅得朝堂上下不得安宁!”
姚氏吓了一跳,慌忙挥手让侍候的丫环都退了出去,低声劝道,“老爷慎言,听这个锐王可不是个好惹的,得罪他的人都被听刘尚书一家就因为了他一句坏话,全家被抄,女眷被流放,男人近百口,都被押在菜市口斩首,那血流的呀”
她拍着胸脯一脸惊悸,“阿弥陀佛,那可是尊杀神,我们可惹不起”
顾清远皱着眉头,却到底没再什么,只是压低了声音道,“滨洲一带水患,圣上本来派了三皇子去,却不知为什么,锐王又接了手,据查出那边官员贪污舞弊,私吞赈灾钱粮,锐王一怒,居然将那边大三十多个官员都革了职,就地抄家问斩!”
“哪!”姚氏惊呼,“三十多个官员斩就斩,这锐王莫不是疯了”
“谁不是呢!”顾清远长叹,“朝中上下都炸了锅,锐王幕僚又上书弹劾三皇子,他包庇犯官,和那些佞臣沆瀣一气,三皇子又岂是好相与的,这些年也拉拢了不少人脉,两派就在朝堂上吵了起来,只可怜我们这些被卷进去的鱼虾,一个站队不对,不定就得”
他在脖子边比划了一下。
姚氏吓得脸色发白,慌忙道,“你那个三弟不是在锐王手下吗?让他跟锐王情,这些事,可不关咱们的事啊”
顾清远眼中带起一丝怒意,拍着桌子骂,“老三?没有他还好些!就因为他和锐王站在一处,五皇子现在视我如眼中钉,不定哪就得被这个孽障连累!”
“哪,这可如何是好,不行,我得去找母亲,让他把那个祸害赶出去”姚氏瞬时慌的六神无主,她本是个内宅无见识的妇人,陡然听会有人引来这种抄家灭族的大祸,当即就坐不住了。
“行了行了,这事先不急,万一是锐王胜了呢”顾清远皱着眉,眼底一片暗沉。
现在是五皇子和锐王博弈,押哪边全靠运气,锐王一向得皇上宠爱,万一这回又胜了呢,他们巴巴的先投靠了三皇子,岂不是自寻死路?
姚氏转了个弯,也明白了过来,捻了帕子泣道,“早家里这个祸害要早点赶出去,偏偏不听,现在被他绑在锐王这条船上,我看哪这一家子人都得被他害死”
顾清远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行了行了,这些事用不着你个妇道人家操心”
他转脸看到顾碧彤,这才意识到女儿还在场,见她怔怔听着,怕吓到她,忍不住放缓了口气道,“彤儿,怎么不吃?饭菜都凉了”着亲自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
顾碧彤却拿筷子戳着,没一点胃口的样子。
顾清远皱眉道,“今厨房怎么做的菜?不合彤儿的胃口吗?”
姚氏瞬时收了泪,拧着眉冷笑道,“还不是你那个刚回来的好女儿,平常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算了,连彤儿都欺负,她哪还吃得下饭!”
顾清远一愣,“怎么回事?”
姚氏把刚才的事添油加醋的了一遍,末了咬牙道,“我家彤儿何等尊贵的身份,连淑妃娘娘都疼宠三分,她居然让一个丫头和彤儿重名,简直岂有此理!母亲发下话来让那丫头改名字,你那好女儿倒是好大的气性,直接就把传话的丫头打个半死!我看以后这个家我也不当了,让人这样给我甩脸子!”
她恨的咬牙切齿,顾碧彤在一旁微微红了眼圈,却一声不吭,一副隐忍委屈的样子。
哪知顾清远皱着眉,却道,“行了,又不是多大点事,珠儿刚回来,还不了解府里情况,她不是把丫头的名字改了吗?这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他话音未落,姚氏和顾碧彤就满脸不可置信的看过来,万万想不到他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平时顾清远最疼的就是二女儿,只要顾碧彤受了一点委屈,他都要大发雷霆,现在居然会替那蹄子话?
姚氏一脸愕然,却又涌起更大的不甘,忍不住道,“老爷,你是没看到那丫头,她”
她话还没完,就被顾清远不耐烦的打断,语气加重道,“好了,我过这件事不许再提,你一个当家主母,为了一个丫头和女儿置气,传出去让别人怎么!”
姚氏让训斥的脸色一变,平时顾清远对她颇为体贴,哪里被这样的过,心里又委屈又恼怒。
顾清远不等她话,看着一旁盈盈欲泣的女儿,皱了眉头道,“彤儿,爹爹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不过是一个丫头,你和她计较什么,没得堕了你嫡女的身份!况且你姐姐刚回来,两姐妹自当多亲近友爱,这才显得我府里一团和睦,若为了一个丫头名字生了嫌隙,传出去,外人只会你度量,于你名声有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