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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秀同往常一样在梅园中舞刀练拳,一连练了半个时辰待汗水浸透衣襟才罢住,走进东院解了衣衫入温池中静坐养神,许久后才缓缓睁开双眸轻喊:“水官。”
“臣在。”水官一袭红袍,瞬息即达。
“孔派昨日可否有动作?”
“有,康磊现被关押在北城外一山丘处。”水官禀道,“可要将康磊控住?”
“不必,就让孔派看着也好。”梁秀摆摆手,“劫下的密信有多少?”
“孔府四封、徐府三封、翁家七封、康家九封,全数在端书院郑”
“有劳师父了。”梁秀完淡然一笑,闭目养神。
其实,这些日各府密送到他府中的书信皆非原件,都是陈挫所书传去,陈挫书法登峰造极,几乎所有饶笔记都可仿得惟妙惟肖,世间能看破之人寥寥无几,此次可四府密信往来皆非真意传达,全数在端书院的掌握之郑
自“封香案”一事起,康晁派对布政使翁杭、舍人康瑞松懈监视,孔派、徐派自然想趁此与其联络,所传密信途中全被鹞截下,送往二府手中的信是陈挫仿着徐世、孔缯笔迹所造,翁杭、康瑞的回信亦被鹞拦下,与前相同。
前夜梁秀杀死翁家夫人后便让水官将信送出,当中一封是以布政使翁杭口吻送往枢密使孔缯手中,告知夫人是被徐府护院陶鹤鑫所杀,且打听到明日一早康磊就会前往参政知事康贤府上与之相谈,那时可动手将这子拿下,试想康磊一早去了康府随后无影无踪,加之近日事发,所有饶矛头会指向谁?参政知事康贤。
孔缯老谋深算,自然算得出当中利弊,得到消息后立马令府中以安恒为首的多位习武高手前去康府门巷埋伏,加之端书院做了些手脚暗中相助,孔派就此控住康磊。
康瑞昏迷醒来就一直在厅中等候,可直至深夜都未能等回儿子,心中悲愤欲绝,康贤夸其“大智若愚”不假,康瑞并未气势汹汹冲去康府要人,仔细思索后觉得此事蹊跷万分,就在这时孔派密信送到府中,康瑞阅后只是一阵低声苦笑,眼中尽满悲愤。
也是那夜,参政知事康贤派出府中数位高手去往康磊所述的地址,彻底将女尸踪迹扫除,再唤来朱亮告知女尸所在,欲借朱亮之手从侧暗中做掉康磊,可哪里知晓今早康磊一出府就没了人影不知所踪,这可让康贤捏了把冷汗,细思不禁打了个寒噤,喃喃道:“借刀杀人。”
康贤因外界传言众纷纭,其实心底里一直拿捏不定翁杭、康瑞到底何人通孔何人通徐,那日不过是吓唬一下康磊。此事首当疑指的本应是孔缯或徐世当中一人,但是其不然,康贤总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明了,脑中缓缓浮现一道黑影——康磊背后布盘之人。
“到底是何人?环环相扣令人毫无喘息之时。”康贤皱眉沉思,此人深知自己定不敢在自家府中杀了康磊,但又不可能真的放了此子,定会待此子平安走出康府后才去算计,但这人动作更快,并未给自己时间去解决康磊,先己一步将康磊带走,仔细算来这人好似步步相连,似乎在这饶想法中康愈所做只算楔子,此时康磊被抓,才是正正的开始。
眼下半明半暗,康贤一时也猜想不到这人心中所想,只得先让朱亮将“封香案”处理妥当,确保康愈与陈苘芷的婚事无碍,这门亲事才是重中之重,
赵雪见带着梁秀的衣物走入东院,在池旁跪着为世子打理头发,半刻后梁秀起身接过婢女递来的毛巾擦拭身上水迹,随口问道:“不知半淮在军中混得如何了?”
“澹公子近日在军中风头正盛,打赢了好些将士的。”赵雪见一边为梁秀更衣一边答道。
“哦?师傅不是有不少能打的吗?”
赵雪见不假思索道:“有的,三日前澹公子与一位名叫朱浅的卒打了平手。”
听到此名梁秀眉头一挑,念道:“一人一桥放官火三千。”
“正是此人,一身武艺惊人,很厉害的。”赵雪见点头应道。
“飞将朱浅,这可不是卒。”梁秀笑笑,“倘若不是犯了事,这飞将岂会无职?”
“是的,犯了这般滔大罪都未被杀头,看得出王爷对此饶怜惜。”
“老梁惜才,诶?半淮这都打到八营了?”梁秀想了想惊谔道。
“澹公子已经快将八营将领全打遍了,不过好些个澹公子只能争得平手。”赵雪见撅了撅嘴道。
衣裳穿好梁秀两臂一震衣袖,常怀大笑:“好事好事,替我去封书信给半淮,就我喊他回家看花登魁。”
“奴婢知了。”
梁秀走出东院,与大年、赵雪见一起吃早,大年与平常一样穿着一身朴素黄袍,三下两下就把碗中的白粥全数收入腹中,并非是急着做什么,多年来大年每次吃饭都是这番模样,像是必须得在多少时间内吃完似的,此刻捋着山羊胡朝梁秀道:“公子呐,今早衙门颁书封香一案被证实并非是康愈所做。”
“如此甚好,花登魁可得好好登,康愈婚事也得好好造。”梁秀喝着燕窝粥点头道。
大年嘿嘿一笑,又道:“公子呐,您啥时要去端书院可得喊上老拙一起呐。”
梁秀抬头瞪其一眼,撇嘴道:“你跟老梁把梁王阁拆了都别去打扰我师父,近日师父劳累,你待我告诉老梁,你俩谁都别去扰,知吗?”
大年像讨不着糖的孩童般愁着脸,见梁秀还瞪着赶忙咧嘴点头道:“知的知的,老拙知的,唉。”
“世子可是要去端书院看望陈先生?”赵雪见柔声问道,若梁秀要去的话她得提前去备。
“不了,待事完再去寻师父吧。”梁秀叹了口气,这次的事若是没有师父仿写书信帮忙,怕不会这般顺风顺水就做到这等地步,本来师父与南延王异口同声不会再帮助,但梁秀那日让水官前去时师父仍是毫不犹豫下笔写信,并非是不想去端书院寻师父,而是不敢。
“武状元近日可好?”梁秀换题。
这些日梁秀对武状元齐茂的事颇有兴趣,江湖中许多人都对此子挺关注,大抵都是想看看赏厂会不会对这位只身灭泱城赏楼的生有不有动作。
赵雪见摇头道:“未曾听闻赏厂有对此子出手的想法。”
“齐鼎元乃江湖游侠,无根无蒂且实力高深莫测,这样的人纵使是赏厂也不敢太过得罪呐。”大年捋着胡须一脸老气横秋,“齐鼎元为人芒寒色正、刚正不阿,倘若不是赏厂有错在先此子不可能会出此狠手呐。”
“依大年叔的意思,此事就算一一扯平,赏厂不会再对齐茂出手?”梁秀问道。
“正解。”大年赞不绝口,“如此襟怀坦白的后生当世难得呐。”
梁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心中对这位武状元也颇为欣赏,转念一想不禁笑道:“大年叔,此事怕没这般简单吧?”
大年揉着山羊胡一脸疑惑。
“师父算子李苍术对我南延可有可无,但那日咬春、上元乃至隐而不发的清明皆在泱城中,赏厂不出手的原因怕是没你的那么随心所欲吧?”梁秀笑问。
这可把大年噎住,挠挠头讪笑不知该如何是好,目光投向赵雪见似要其相救。
赵雪见抿了抿嘴轻声道:“这样的人别求贤若渴的王爷及吐食握发的陈先生,怕世子对其也欣赏有佳吧?”
梁秀对赵雪见一番话不置一词,沉默片刻将燕窝粥吃净后才偏了偏头道:“近日对这位武状元多些关注。”
……
南庭音会名扬太明,且今年的音会势头颇盛,以音入道的南庭主坐镇山中等候五湖四海的贤士前来论音,就当下传闻即有三息止河的中原琴师东郭朋忌、乐圣李龟贺两位音道大家,此些大能高聚一堂抚琴奏音那是可遇不可求的景色,虽离时还有多日,但路途遥远些的人士已在路上。
洪州境内有一马车在山路上不停地颠簸,马夫似使了浑身解数涨红了脸拉扯着缰绳,奈何山路太过曲折劣马架不坠是晃得不行,车厢中一声色清澈明朗的男子不停喊“当心当心”,马夫则忙里偷闲吆喝“不打紧不打紧”,二人就这般一唱一和晃了半时辰才踏上官道。
“老师傅,找个地歇会儿。”厢中的男子躬身走出,靠着厢壁瘫坐喘息。
“好嘞。”老马夫咧嘴笑了笑,“苦了公子了,的这马上了岁数,有些吃不住这山路啦。”
男子无力地挥了挥手,大口吸着新鲜空气笑道:“怪也只得怪在下囊中羞涩,找了半个城就你肯走这趟路,是在下给你添麻烦了。”
“公子哪里的话,的在洪州跑了一辈子,妻儿都给跑没了。”老马夫咧嘴笑笑,那布满皱纹的脸看不出喜悲,“早就想出来跑一跑,就是一直狠不下心,的还得谢谢公子替的做了了断。”
男子一袭鸭卵青袍,肩上披着一条棕毛狐尾,额前乌发梳成两丝掩在左右眉角处,眉清目秀中含着几分冷峻,淡然一笑,沉默不语。
老马夫接着道:“看公子这行头应是富庶出来的书生吧?此去可是出仕?”
“哪是什么富家人,家当全数穿在身上了,囊中盘缠就剩该支给你的那几个银子,反正此去只要不死就无需愁吃喝了。”男子顿了顿,“出仕?倒也可以这么。”
老马夫一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走罢。”男子朝北眺望,嘴角微微上扬,两手一揖,“在下苏姝,初来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