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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南山抚琴士,坐看云起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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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啁——”

忽闻远山传来一声鹰唳,长鸣不止,刺耳入骨。

仿若刹那间,世子在陈措屋里,陈荠在温守尘檐下,正襟危坐。

温守尘,老庭主膝下二弟子,不仅音律精湛,对武学的见解亦是深厚,为人正颜厉色,乃南庭中出了名的“严师”,在授业时极其严苛,乃至不顾名望竖直大骂,像极了不学无术的村夫,常有自持道高者批其有辱斯文,因此又得名“温不斯文”,不过温守尘也确实当得起如此威名,当今江南,从温守尘檐下走出的音律才子比比皆是,可谓桃李满下。

最令世人津津乐道的是温守尘的收徒告示——四海八方兴乐人,来者不拒。正因此告示,温守尘座下弟子常年不少于半百,且这些人中没半个滥竽充数之辈,皆是勤学刻苦的后生,至于为何,可就得归到“严师”二字了。

虽如此,但温守尘授业解惑数十载,却不曾有一人可拜入其内门作关门弟子,不管是将相种还是百姓子,皆只可作外门弟子。

江南都指挥使陈铤膝下犬子陈荠,就曾拜为温守尘的外门弟子。

世子在府中时,就常听闻有人将温守尘拿来与陈挫比较,久而久之对温守尘也就有了些许了解,深知温守尘是个苛刻程度不亚于师父陈挫的狠人。

梁秀看向陈荠,苦笑问道:“你与温老先生待过,依你看,他俩会被温老先生怎个处理?”

“这…”陈荠亦是满脸苦涩,“若是被温老先生知晓了此事,陶关和潘河俩人,至少这半个月里,晚歇都得提心吊胆了。”

陶关、潘河俩人有些惊讶陈荠竟然曾是温守尘的弟子,不过也就微微一刹那,转而满脸愁闷,被更多的惊恐占据了内心,看来平日里不少受温守尘的责罚。

潘河忐忑不安,轻口呢喃道:“师兄,您也知道老先生的性子,您就替子求求世子殿下吧。”短短一句话得苦口漫长,险些哭出泪来。

“对对对,师兄您就帮帮潘河吧。”陶关连连点头应和,这会儿满脑子的惶惶不安,仿佛潘河到了鬼门关一般,哪儿还记得刚挨了一顿打。

梁秀低头看着陶关,笑道:“你怎么不长点心眼啊?”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人家把你给打了你还替他求情,难怪会被欺负,你这样子下了山出江湖也很容易吃亏的呀。”

梁秀自幼随陈挫学术,对于人言人行看人心一事颇有本事,虽然与陶关相见不就,但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梁秀竟有些许心疼这流着鼻涕脑袋上还被打得鼓起个大包的童。

如此赤诚心,下了江湖该如何是好。

“娘…娘亲,出门在外,吃亏是福,子…子…”陶关低着头支支吾吾,半挤不出个字来,“子与潘河在庭里相依为命,打闹事,可若是潘河被老先生责罚一番,可比这顿打要痛上很多的啊…”

梁秀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陶关脏兮兮的脑袋,微微弓下腰,注视着陶关,温声笑道:“好好好,我不将此事告诉给你们先生,这总行了吧?”

世子此话一出,俩童好像在滔洪水中抓着了救命稻草一般,欣喜若狂,欢呼雀跃。

陈荠哑然失笑,“孩童的心性就是这般,不曾想多少,不过就是喜悦与忧愁罢了。”

一番欢喜地后,回过神的潘河赶忙跪在地上给梁秀磕头,“子谢世子殿下救命之恩!”

一旁的陶关呆头呆脑,见潘河下跪,下意识地也欲跪下,好在梁秀眼疾手快,一把从袖口上将陶关拎住,哭笑不得地道:“人家跪是谢恩,你跪个什么劲儿?”

“这…”陶关扬着脑袋,呆想了半没想出个像样的答复,只得再次泄气地低下头,声细如蚊吟,“世子殿下可是世子殿下,子见了跪一跪。”

这话可着实把梁秀给乐得合不拢嘴,也就不再逗乐,挺了挺腰板故作严肃地道:“我是答应不将此事告于你们先生,不过接下来,你俩当如何将这树给摆平啊?”

“不劳世子殿下费心,子早就想好了对策。”潘河得意洋洋地笑起来,“子与陶关一身蛮力,趁着夜色就将这树干给搬到深山里给扔喽,然后这几日先生公务繁忙也不会注意到这事儿,待到音会结束,那时候先生发现,也只会归于客人们不经意所为,总之只要世子殿下不将此事告出,先生定然是不会知晓的,嘿嘿。”

不得不潘河的脑子确实灵活,做事想得挺周到,可梁秀并不是很满意,佯作不满地皱着眉,沉声问道:“怎么…你是还要陶关与你一起收拾这烂摊子?”

“啊!”潘河被世子的神情吓了一跳,赶忙低下头,声道:“那…那子,一个人搬。”

梁秀仍是显得有些许不满意,皱眉叹气道:“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诚心认错,怎么也得谢谢陶关出手相助吧?换了旁人,指不定这会儿已经跑到温老先生的房里哭诉一番了。”

潘河立马会意,赶忙像模像样地朝陶关行礼致谢,不过不难看出,潘河心底儿还是挺不乐意的,或者,潘河确实挺看不起呆头呆脑的陶关的,至于当中缘由,梁秀想也不会这般简单。

“行了。”梁秀挺了挺腰板,抬头看了看明月,淡然道:“色也不早了,今日这事儿我就权当没瞧见,至于事后你家先生会不会发现可就看机缘造化了。”罢梁秀看向陶关,“潘河呢还有事要办,就由你带我与苩芨入庭歇息吧。”

陶关如鸡啄米一般点着头。

不多时,陶关领着梁秀二人穿过半山亭台楼阁,往上走了片息,陶关指了指不远处的竹楼,道:“喏,这就是世子殿下与师兄今夜歇脚的地方啦。”

“还挺好看。”梁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竹楼,如此筑舍在城中罕见,趁着山色倒呈了番别样的精美。

随后稍作询问,得知这竹楼是特地为世子以及澹浜两人所留,今夜除了梁秀与陈荠再无他人居住,送到楼门前陶关就行礼退走,楼阁中几个书童忙着煮水,世子奔波了一夜当然得沐浴一番。

午时,梁秀睡意全无,起身披上绒衣,从屋里走出,弓着腰将手撑在走廊的木栏上,两眼眺望着茫茫无际的山峦,思绪纷飞。

“嗯?”梁秀眉毛一挑,撇着嘴。

不经意间,瞧见楼旁树下有一孩童缩身抱腿,哽哽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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