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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财常是一早出去,到天黑下来后才舍得往家里走。这天吃过早饭,进财又和往常一样背着褡裢上了山。他还没走到蛤蟆石下,就远远看到王秀才已坐在石头上焦急地等着了。进财快步走过去,掏出褡裢里的葱油大饼递到王秀才手里说:“等急了吧,快吃!”
进财刚把葱油饼递到王秀才手里,狗旦突然从蛤蟆石下冒了出来。进财不由得大吃一惊,心想这人咋在这里?王秀才淡淡一笑说:“孙兄不要慌,他是我这次回来发展的第一个成员,比你还早!”
王秀才那天晚上回来时,敲在村路上和赌完钱回家的狗旦撞了个满怀。狗旦认出是王秀才后立即来了兴趣,翠翠回了娘家他一个人正在家里闷得慌,索性把王秀才拉家里闲谝起来。当他问到王秀才这些年在外头做啥营生时,王秀才向他透露了几句所干的事。狗旦掂得出轻重,知道干这种大事是要掉脑袋的。他权衡利弊后,立即拿定主意决定跟着王秀才干。他早过腻了眼下这种饥一顿饱一顿的穷困日子,他太想改变目前的处境了。即使回不到过去的大富大贵的日子,起码也要过上那种衣食无忧的日子。狗旦心想凭他眼下一贫如洗的处境要想再次大富大贵,这也许是他此生能够出人头地的唯一机会了。狗旦当即就向王秀才宣了誓,并加到了他的组织中。王秀才从狗旦家出来才去的进财家。这些事进财自然不知,当他看到狗旦突然出现在面前,立时显得心慌意乱起来。看到进财紧张不安的样子,狗旦大笑着双手抱拳做了个揖说:“财娃子,咱俩彼此彼此!”
进财心想先生找啥人不好,偏找个不成气的狗旦来。王秀才似乎看出了进财心里的疙瘩,他淡然地说:“孙兄,干大事就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人多了才有力量!”
狗旦也恨恨地说:“只要能把满清鞑子赶回关外,就是掉了脑袋我也愿意跟着秀才干!”
狗旦为咋这么气恨满清贵人,他说的是真话吗?进财一无所知,狗旦和王秀才不说,他也不好追问。王秀才添饱肚子又像往常一样站到蛤蟆石上,滔滔不绝地给进财讲起来:“我们把皇帝赶下台,不是为了学长毛老二(注:对太平天国的蔑称)再做皇帝,而是要建立一个民主的新国家。将来这个国家管事的人叫总统,是人民一票一票选出来的。要是总统不听人民的话,人民就有权要求他下台!”
王秀才激情澎湃的演讲就像精神鸦片一样,让进财为之着迷和上瘾。他的思想就像一把利剑,骤然划破了罩在进财面前的那层迷雾。进财已朦朦胧胧地了解到了未来的国家形态,他的“人民”意识犹如庄稼地里的豆苗经过一场思想透雨的灌溉正在破土而出。进财心里默默猜想着未来的总统是什么样子,是和先生一样为了庄稼户们的光景而四处奔波的人吗?进财偷偷地看了狗旦一眼,狗旦听得口水都流了出来。看来他和他一样,心里都无限向往着先生嘴里所说的这个新国家。王秀才挥舞着手不知疲倦地说:“一个伟大的国家即将到来!在这个国家,人们安居乐业和睦相处,再也不会受到列强们的欺负!我们古老的中国将再次变得强大,我期待着一个富饶强盛的中国!”
王秀才说到动情处眼睛不由得红了起来,进财劝着他:“先生讲得累了,歇一会再接着讲!”
“不给你们讲出来,我心里憋得慌!”王秀才接过狗旦递过来的水馕一饮而倔继续说道:“满清王朝已是强弩之末,对外卑颜屈膝割地赔款对内强壤夺苛刻之极。革命党人已在各处纷纷起事,我们将以势如破竹般的态势直取他们的老巢。不日这个腐朽的王朝,将被一个崭新的国家取代!”
王秀才口若悬河地向进财和狗旦描绘着未来的日子有多么美好,他站在蛤蟆石上滔滔不绝的慷慨形象大有陈胜、吴广当年揭竿而起的英难气概。王秀才喘着气正欲继续讲下去,不远处的草丛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叫好。进财和狗旦吓了一跳,他俩回头看到敢为笑着从草丛中冒了出来。这小子是啥时候来的?他们几个人竟一点也没察觉到。
敢为对爹这几天的反常行为早起了疑心,他看到爹天天往山上跑,满腹狐地问娘:“我爹上山做啥?”
燕儿怕他透露了风声给王秀才招来麻烦,找了个借口说:“娘这几天腰疼,你爹上山给我挖药哩!”
敢为不再言语心里却打起了鼓,爹上山从来都不带镢头箩筐,回来也是两手空空,他挖的啥药嘛?他隐约觉得爹上山定是去见什么人?这几天爹对他说话时,嘴里竟然冒出来一个“民主”的新词语。初听到这个词,敢为很是吃惊,这两个字不是一般的庄稼汉能随口说出来的。能弄懂这个词的人,舜地没几个!民主这个词,敢为是懂得的,他在县城的师范学堂曾听先生悄悄讲过。一个整日待在村里的庄稼汉,哪能知晓这个词的意思。敢为对爹反常的行为起了疑心,决定探个究竟。这天一早,他安排好学堂里的娃娃就悄悄地尾随着爹上了山。他要查个明白,看爹究竟去见啥人!当敢为看到王秀才,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是先生回来了,难怪爹这几天像换了个人似的,懂得了不少大道理。先生回来了咋不回家,躲在山上干啥?敢为满腹疑问躲在草丛中偷听了王秀才那番话,才知道他们要干的事。
敢为走到王秀才身边说:“先生讲得真是太好了!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来了,王秀才顿时兴奋起来开着玩笑对进财和狗旦说:“我的大弟子毕竟是接收过新式教育的人,思想就是比你俩先进!”
敢为静静地坐在爹身边听起先生的演讲来。王秀才这几天似乎特别兴奋,他满脸通红地站在蛤蟆石上继续说道:“一个民主的国家是不会从天下掉下来的,它需要用你我的鲜血来换。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为这个新国家出一份力?”
进财正巴不得跟着先生干哩,他一直担心先生能不能看上他这个种地的老粗。王秀才这一问正中进财的下怀,他激动地说:“为了你说的这个新国家,就是脑袋掉了也值!”
看到爹要跟着先生去干大事,敢为说:“先生,我也要跟着你干!”
进财训斥着他:“你不教书啦!”
“这影响不了他教书的!”王秀才说:“他只要传播我的思想就够了!”
王秀才对敢为说:“你还小,不要直接掺和到这件事中来。你只管把书教好,有机会多给娃娃们点播一下,启蒙启蒙他们就行了。”
敢为接收了王秀才的提议,他高兴地问道:“先生,那我算不算你革命队伍中的一份子呢?”
王秀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娃,你是一颗火种!革命党人是离不开火种的!”
敢为酸溜溜地说:“还是我爹好,我是火种,他却早已是火把啦!”
几个人被敢为逗得笑了出来。王秀才心中清楚敢为说这话并不为过,他回村的目的就是想发展进财入伙哩!既然进财愿意跟着他赴汤蹈火,有些事他就得跟他详细说说才对。王秀才庄重地对进财说:“孙兄,你要想好!这可是杀头的罪,你想好再回答还愿不愿跟着我干?”
如若未来的国家真有先生说的那么好,进财心想就是死了他也心甘情愿,他要是因为这事掉了脑袋决不后悔。既使他不能看到这个新国家,最起码启智和启勇还能看到,还能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进财干脆利落地向王秀才表了态:“脑袋丢了不过碗大个疤,没啥了不起的!就是种苗庄稼也有被冷子打的时候,何况是干大事!”
“我正式批准你加入组织!”王秀才激动地握着进财的手说:“我现在就跟你讲讲咱们的组织!”
王秀才说完欲言又止地看了敢为一眼。进财猜到了先生的意思,敢为还不是正式的革命党成员,有些话不不方便听。进财劝着敢为:“时候不早了,快回学堂教娃们识字去!”
敢为满脸不快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王秀才也劝着他:“既然为人师表,就不要误人子弟,快回学堂教书去!”
敢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走后,王秀才脸色凝重地对进财和狗旦说:“你俩已是组织的成员了,从今日起要牢记,咱们的组织叫‘同盟会’!”
进财和狗旦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王秀才开着玩笑说:“孙兄,你肯定想不到,咱们同盟会的头目也姓孙,和你是一家人!”
进财愣了一下随即问道:“莫不是我老家孙家沟的人?”
“咱们的头目姓孙名文,是南方人!”
进财“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是我老家的呢!”
“咱们的头目是一个伟大的人,世界各地有好多人都在追随他!”王秀才舔着干裂的嘴唇说:“他目前在美国筹款,不日他将回国领导我们革命!”
进财兴冲冲地插了句嘴问道:“先生,咱们啥时候革命?”
王秀才心思重重地看着远处的群山说:“快了!这要等上面的通知!”
几个人一直聊到太阳偏了西。时候不早了,进财急着回家,他说:“先生,我明日个再来给你送饭!”
狗旦说:“还是由我给先生送吧,轮也轮到我了!”
王秀才亲热地搂着他俩的肩膀说:“你俩谁也不要来了,我要离开一阵子到外地去发展成员!”
进财依依不舍地握着王秀才的手说着惜别的话:“先生保重!”
王秀才嘱咐着他俩:“我不在的日子,你俩要多发展成员,要广播革命的火种!要发展那些仇恨朝廷的人,用这种人我们才放心!”
回村的路上,狗旦客气地对进财说:“孙兄,咱俩以后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在村里要相互帮衬着点!”
进财也客气地说:“狗旦弟,以后有了难处言语声!”
自从遭到土匪洗劫,狗旦的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家里常是冷锅凉灶的。进财知道狗旦家里的光景,他已不是前些年开烟馆时阔气的狗旦了。进财从兜里摸出一块光洋塞到狗旦手里说:“拿着,添身衣赏吧!”
天气已经转暖了狗旦还穿着厚厚的夹袄,他连肚皮都吃不饱更没钱去添置新衣赏。狗旦手里只要有两个闲钱八成又要去赌,进财劝着他:“兄弟,不要再去耍钱了!那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钱也添不满!”
狗旦摸着后脖不好意思地说:“咱俩都是革命党了,我还能去赌,你就信我一回吧!”
到了村口要分开时,狗旦看到四下没人,悄悄对进财说:“孙兄,咱俩比一比,看谁先发展出新成员。”
“比一比也好!”进财说:“要是先生回来,咱俩一个成员都没发展出来,咋有脸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