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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所言参军温有才于院中多担心莫弃疾不受失小玉之打击,结果出人意外,正要说如何寻得小玉时,却闻有人急见莫弃疾,此为何人,但看分解。
夜暮降临,从窗格缝中钻出的灯光,稀稀疏疏地点缀着无边的幽暗,以至人们不会在黑暗里失去希望。虽然这希望无比渺小,但千百年来,正是这种渺然的希望鼓舞着人们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夏,演绎一个又一个传奇。
石阶上几盆迎春海棠高擎着一簇簇花苞,在料峭的春寒中摇曳不定,昭示着弱者凄悲的命途。春潮凝结在待放的花苞上,犹如颗颗晶莹剔透的泪花,正倾诉着她多舛的命运。莫弃疾俯下身子,望着这些娇弱的花蕾,双眸饱含同情。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穿过花园,勿勿来到西跨院,在莫弃疾身后站定,躬着背道:“莫捕头,我家老爷有请。”
莫弃疾起身打量着这管家,见是个憨厚的老实人,便问道:“你家老爷?不知是哪一位?”
管家不敢看莫弃疾一眼,怯怯回禀:“我家吕老爷,请莫捕头到不醉酒楼一叙。”
莫弃疾收回目光,思量片刻又问:“是吕长史?”
“正是。老爷还说,务必请莫捕头赏脸。”管家唯唯道。
“吕长史有请,小女岂敢不候。只是烦劳管家领路了。”
湖州城东西两街,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距离宵禁还有一个多时辰,于是人们的动作也加快了,要赶在宵禁之前,把一干事宜办好。所以,街道自然是拥挤十分。偶尔也能看到几个玩世不恭的翩翩公子,手摇折扇,西望东张,大摇大摆地穿梭于本来就拥堵的街道上。醉花楼的姑娘们也在大门口娇唤着,抓紧时间进行今天的工作。对于她们来说,这是一段黄金时间,她们当中谁都不想错过。甚而有两个胆子稍大点的姑娘索性走上街道,拉扯着公子哥们。当然,与其说这两个姑娘胆子大,不如说是脸面厚。莫弃疾厌恶地看了这两个姑娘一眼,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很快地由厌恶转向同情。情非得已,又有谁愿意过这种不可臆测的迷乱生活呢?在管家的引领下,穿街走巷,不刻就来到不醉酒楼大门口。
她进得酒楼,很快被店小二带到一个雅间前。这雅间设在二楼,两面开窗,雅间内陈设考究,别具一格,但却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奢华,这是一种质朴的考究。雅间正面墙上悬挂着一幅振翮高飞的大鹏展翅图,两面协调有序地挂着几幅名人字画,整个摆设力求雅而不俗,这样的布置正是为文人雅士们准备的。
偌大的一个雅间除吕不明外再没有其他的人,空空荡荡,让人黯生寂寥。亮铮的烛台高高擎举着三支蜡烛,烛火晃荡不定,将整个雅间的空气染成一片血红。紧闭的窗户把外界的喧闹连同春寒一起挡在了窑外。屋内一片孤静,时不时可以听到烛火的“哔剥”声。吕不明伫立于雅间正墙前,双手后剪,腰杆挺得笔直,仰视着墙上的大鹏展翅图。摇曳的烛火把他颀长的身影投在西面的窗纸上,晃荡不定,有如魑魅魍魉,令人为之胆颤。
莫弃疾在门口站立片刻后,整了整衣衫,右手习惯地摸了摸头上的发簪,然后举手叩门。屋内传来了声“请进”,莫弃疾顺手推开房门,进得室内。吕不明闪过身,点头施礼道:“劳莫捕头芳驾了,尚望恕罪则个。”
莫弃疾行了个万福:“长史大人有礼了。大人如此厚爱,弃疾怎消受得起。”
吕不明笑了笑道:“鄙官略备淡酒菽水,聊表地主之宜,尚请不怪为盼。”
莫弃疾盈盈起身道:“弃疾何德何能,让大人如此破费,弗令难安之至?”
“莫捕头客气了。”吕不明顿了顿道:“莫捕头为我湖州之事烦劳,害其忧心忡忡,始令芳躯奔波不定,现权当鄙官个人为莫捕头洗尘,以此聊表寸心。”
“大人这就见外了,让弃疾好生难受。你我同游宦海,均为着天下百姓,大唐社稷。然天下本是一家,道不得一个烦字。”
吕不明抱拳道:“就着莫捕头这豪语,鄙官自叹不如,这酒席就更自省不过了。我想,莫捕头断不会不赏脸的。”
莫弃疾缓声道:“那弃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语毕又微微裣衽,道:“先谢过长史大人的厚爱。”
“莫捕头哪里话。”吕不明移出张长背椅,接着道:“看看,顾着说话,竟忘了请莫捕头屈坐了,伏望恕罪。”
莫弃疾进前,行了个礼:“多谢。长史大人请坐。”等吕不明坐定,她才轻轻坐下。
须臾,伙计送上了茶水,在铮亮的茶桌上放定,吕不明又令其速上酒菜。吕不明端起茶盏,呷了口茶,道:“莫捕头忙碌了一整天,先喝口茶。”喝茶寒暄之际,伙计便很快地备上了酒食。
俩人对座入席,吕不明为莫弃疾倒了酒,客气道:“我代表湖州府僚属,先敬莫捕头三杯,以此表示谢意。”说着便连连饮尽。
莫弃疾端起酒盅,道:“弃疾承蒙厚爱了。”也一饮而尽。如此几觞过后,吕不明由先前的客套话转入正题,探问道:“不知莫捕头对此案作何看法?”
莫弃疾凝视着酒盅琼浆,喟然长叹道:“弃疾才疏学浅,想来是要令大人大失所望了。”
吕不明双眉紧蹙,道:“莫捕头过谦了,江南道上谁不知道莫捕头的能耐。”
莫弃疾把酒盅余下的酒饮尽,缓缓道:“大人,弃疾所言非虚。到湖州虽已两天了,但对此案却仍是一筹莫展,还望大人为弃疾指点迷津。”
吕不明夹了块肉,粗粗咀嚼几下,咽下又问:“莫捕头这是笑话鄙官了,天下只有我等办不了的案子,岂有莫捕头办不了的。不过莫捕头的话还是可信的,只不过才两天而已,案情没什进展也实属正常。但我想,莫捕头在胸中定然有了下一步的计较。”
莫弃疾放下酒盅,道:“实不相瞒,计较还是有的。但……”
吕不明眉头一展,打断了她的话接道:“如果方便告之的话,鄙官愿闻其详。”
“吕大人哪里话了,弃疾断不敢对大人有所隐瞒。”莫弃疾娇眉一展,道:“这也正好可与弃疾参详参详,还望大人弗吝赐教才是。”
吕不明斟了杯酒,仰起脖梗一饮而尽,脸上扫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血红的烛火闪闪烁烁,跳跃不定,仿佛想挣脱灯芯的束缚,燃沮暗中一切叵测的居心。吕不明站起身,拿起烛剪,剪去了一截灯芯,烛火才不得不恢复了早先的平静。
莫弃疾环顾四周一眼,确定没有什么异常,随后便缓缓道:“吕大人,其实这算不得什么计较,只是弃疾现下的唯一能做的而已罢了。凭我的直觉,基本认定作这件案之人绝非宵小之辈,正好这一类人在湖州并不是很多,而且极有可能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拿我来说,八王爷下旨令我赴湖州查案,这件事可以说是极其机密的,但却在中途被人下药受阻,此等官府行动岂是一般江湖盗贼所能知悉的?再者,一般江湖盗只是为了钱,至于杀人也只是在逼迫得已时杀一两个示威或者是胆敢反抗的,绝不会灭人全家。丁家满门被杀,只说明了丁家的人是认识匪徒的,所以他们才不会留下活口。依此,弃疾下一步着手要查的就是湖州具备条件犯此大案的人。”莫弃疾说至此,长吁口气又道:“大人,弃疾顽昧,若获大人赐教,不胜欣喜之至。”
吕不明右手捻了捻下额,郑重其词说道:“莫捕头言之凿凿,确可信据,鄙官胆敢言教。”
“湖州何桥何路,孰轻孰重,孰善孰恶,大人自是清楚十分,还望大人不吝唇齿为盼。”
吕不明朗声笑道:“莫捕头,此乃确系实心话。鄙官以为莫捕头这样做定然自有道理,自是合适不过,不敢说与我不谋而合。”说完又举起酒盅道:“来,莫捕头,预祝马到功成,早日堪破凶徒,明典法纪。”
吕不明举杯一饮而尽,见莫弃疾仍把持着酒盅无意下饮,乃道:“莫捕头不会是不赏脸吧?”
莫弃疾殷红的面庞露出几分笑靥,道:“大人,弃疾不胜酒力,伏望大丈夫不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哈哈!对,这酒力也与体力一般,由不得半点勉强,那莫捕头自便是了。”吕不明大笑着道:“依我看我们还是不谈案情,免得有人听了日后说三道四,还是聊聊生活轶事吧,这样也不至于言落于人。”
莫弃疾放下杯盅,缓道:“这样甚好,正所谓言多必失,水多必滥。”毕竟吕不明有何谋算,但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