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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朋友失恋了，哭得厉害，能麻烦你们给弄个冰袋吗？钱照付。”
前台是个兼职的女大学生，看见帅气的宋兴川不免眼冒桃心，哪里还有心情去听他在说什么，管他说什么都会点头嗯嗯嗯。
“那就多谢了，然后再来两杯冰柠水。”
宋兴川从钱包取出一张票子递了过去，依然语笑宴宴“不用找了。”
“好的，请稍等哦。”前台妹子笑呵呵地接过，还不忘向宋兴川卖萌。
“今天不是乐乐的百日宴吗，怎么又弄成了这个样子？”宋兴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早上说要跟她一起去，她说算了不方便。
结果呢，他打她电话打不通，心里担心她就开车到附近来等她，然后就看见她跟没了魂似的在路边坐着哭。
他还有啥可说的，他就不明白了，当初信誓旦旦说她和韩铮很好，就是这么好的？
“好，这个你不想说，那你总得告诉我，乐乐去哪儿了吧？”
等了半天，许星然都一言不发，宋兴川也就不问，果断换问题询问起乐乐的行踪来，以他对许星然的了解，她不会随便扔下席康乐，就算是扔给韩铮，也绝无可能。
“在席家，阮阮和大嫂看着呢。”
这次，许星然有了回应，服务生也送来了冰袋和冰柠水。
“敷下眼睛吧，不然明天起来肯定什么也看不见了。”宋兴川语气很是不耐，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气许星然为了韩铮那个人渣作践自己不值，还是气许星然把席康乐扔在席家自己离开。
也许都气，又也许都不气。
也许，他只是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偏听偏信，让许星然伤心离开，让韩铮有机可乘。
“喝点水，解解暑，等下我带你出去兜风，等你的心飞起来，你就没时间伤心了。”
这也算是宋兴川的经验之谈，当初得知许星然真的和韩铮结婚以后，他没少开着车去s市郊区转悠，把车速提到道路上限，打开车篷，感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那个时候就只剩下了刺激和激动，完全忘记了伤痛。
“嗯。”许星然很听话，一手拿了一个冰袋覆在眼睛上，嘴巴里叼着冰柠水的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韩铮下个月要订婚了。”
喝了一会，她吐出了吸管，却依然敷着眼睛。
人家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闭着眼睛的许星然，红唇抿成一条线，看不到眼神也就看不到她此时的内心，至少她的脸上就只有平静，平静地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和谁？那个医生？”宋兴川猜不透她的想法，只能顺着她的话小心翼翼地询问。
“嗯。”
又是长长久久的沉默，两个人都没了声音。许星然靠在椅子上，冰袋稳稳地躺在她眼皮上。宋兴川看着窗外，绚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古铜色的肌肉上。
“她要跟我抢乐乐，我打了她，他看见了。”又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宋兴川却都听懂了。
什么都了解了，还有什么不了解的，接下来的剧情无非就是韩铮替那个医生出头，委屈了许星然。
“想出气吗？”宋兴川放在桌上的手已经握成了拳，他神色认真语气却像是在开玩笑。
他很清楚，如果语气也认真的话，许星然就会以为他是认真的，那她肯定不会答应。但如果，让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开玩笑，她就未必不会答应。
只要许星然点个头说个嗯，哪怕只是开玩笑，他也一定会拼着和韩氏两败俱伤，搞垮韩氏，让韩铮一无所有。
“不了。”许星然的答案既在他的意料之外，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这个答案并不是他想要得到的，他也不得不尊崇许星然的意愿。
“没必要。”许星然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微笑着解释。
她拿下了冰袋，眼睛已经恢复了些许神采，只是依然带着些许红血丝。
“行吧，本来也是开玩笑的。”宋兴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像刚才在心底盘算着怎么搞死韩氏的人不是他一样。
“消肿了不少，走吧，带你出去嗨。”他伸了个懒腰又迅速垂下双臂，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迅速喝光了杯里的饮料，露出一个欣然的浅笑“那就多谢了，走吧。”
美人笑最美不过，若是这笑里还带上了几分倦怠，那就又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宋兴川自认为自己是个俗人，俗人见到美人，自然是要多看上几眼，多品味一会的。
“好好的找个能逗你笑的不好吗，非得天天哭得跟小可怜似的。”说完他就知道自己多嘴了，看着身边的小女人迅速沉下的脸色，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让你多嘴，就你有嘴会说话，一天到晚叭叭叭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一个急着解释，一个却不想听了，她还是重新挂上了笑，只是那笑太肤浅，太流于表面，像舞台上无心演戏的戏子，让人一眼看穿了真假。
“对不起。”不管她想不想听，这个歉都是要倒的。
“没关系啊，走吧。”许星然已经率先坐进了宋兴川的敞篷跑车里，顺手从储物格里掏出了墨镜戴上。
“你这习惯还没变啊。”她像个孝子一样，玩着墨镜笑嘻嘻的。
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他们俩还亲密无间，宋兴川偶尔也会开车带她出去玩，墨镜也总是固定地放在副驾驶座前的储物格里。起初她还总要他提醒才知道，后来就彻底习以为常，每次上车后就先拿出墨镜戴上。
正在开门的宋兴川手抖了一下，天知道那一瞬间他内心究竟有多么雀跃，只是看到她的表现，那丝雀跃又瞬间被浇灭，不过是他自己想多了而已，她也只是随口问问。
“嗯是啊，方便。”他装着没所谓地回道，一脚踩下了油门。
空气依然燥热，也依然能看到灼热的气旋，跑车经过的地方带起夹杂着热浪的热风，从脸上从身体上划过，留下独属于星然天里的味道。
s市的郊区有座不算高但也绝对不矮的山，名唤浅明山，山顶风景极好，几乎能将整个s市都一览无余，若是早春晚秋时节起得早，还能上去感受一下什么叫云雾缭绕。故而，早十年前，浅明山就修了一条双车道的盘山公路，之后这里就成了不少s市富家公子哥的娱乐场所。
宋兴川显然也是这些公子哥里的一个偶尔也会开着改装过的跑车上来跑几圈。
只不过今天他开的是越野，还载着许星然，虽然速度绝对不慢，却也比平时自己来玩时慢了些。
许是半下午的阳光太过毒辣，他们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向上，并没有见到几辆对头车，超过他们的也寥寥无几，是以车后边跟着的那辆现代就有点刺眼了。
“有人跟我们。”宋兴川瞥了一眼后视镜，神色淡淡。
许星然闻言也瞥了一眼后视镜，同样神色淡漠“甩不掉吧。”
“甩掉没问题，关键是，这儿是浅明山，就算现在甩掉了他也知道去哪儿找我们。”宋兴川不以为意。
“那就跟着吧。”许星然无比放松，并不在意，“行得端坐得正，随便他们。”
浅明山顶是一整片的开阔空地，半人高的金属护栏，加粗加亮的边缘危险提示，以及整齐划一的停车位。
不是没有人打过山顶这片地的主意，这里不管是来s市游玩的还是s市本地人，都极喜欢隔三差五过来转一圈舒缓一下压力，因此有着非常大的潜在消费群体。
曾经有人算过一笔，如果在浅明山顶建个综合超市，平均日流水大概在六位数左右。
奈何一向好说话的s市土地规划局的领导们在这块地上把得相当严实，管你威逼利诱，说不批就是不批。
在一大批野心勃勃的企业家铩羽而归后，也彻底让其他人歇了心思。
反正我没办法开发你们也开发不了，大家谁也不用嫉妒谁，都只能看着肥肉流口水。
许星然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她刚进韩氏集团策划部的时候，偶然听到过关于这片土地的规划计划，只不过韩氏集团最后也是那群铩羽而归里的一员罢了。
“难怪一个两个都想吃下这里，这里果然是个大蛋糕。”许星然下了车，随意地转了一圈，山顶虽然是平面，但也还是挺宽广的，她目之所及也不过是山顶的十分之一。
不过宋兴川停的位置倒是不错，即使不用靠近防护栏也能将整个s市尽收眼底，尤其是s市的两大标志，东方明珠塔和浦江。一个高耸入云是s市的地标建筑，另一个则沉稳内敛，默默将s市划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也是贫富差异巨大的世界。
“你竟然会知道这个？”宋兴川有些惊讶，随后又释然，“也对，我倒是忘了，韩氏也对这里动过脑筋。”
“看来，你们宋氏也对这里很感兴趣。”对他的自我解读，许星然不置可否。
“你都说了，这是个大蛋糕，哪个孩子回不爱吃甜食？”宋兴川安静地站在她身边，气定神闲，“当初我可是亲自做的商业开发计划，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许星然应了一声，不知道究竟在可惜什么。
要知道，当初韩氏交出去的那份商业开发计划案，她也是出谋划策过的。
之后两人就都安静了下来，漫无目的地在山顶上走来走去，看着山下的风景，许是高处的视野开阔更容易让人放松心情，许星然反倒没有那么难过了。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不会又要带着孩子去西班牙吧？”夕阳西沉，在天际留下一抹亮眼的暖橘红，宋兴川看得出她此时心情不错，虽然他知道，仅仅只是这样一段短暂的散心并不会轻易让她放弃韩铮。
“当然不会。”许星然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会这么想？我可不敢保证再去一次还有人会替我跑三公里送乐乐看医生。”
“喂林女士，我好歹也算恩人吧，你就这么开我玩笑？”
看得出来许星然并没有生气，宋兴川也兴致勃勃地和她开玩笑，动作夸张到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不是请你吃饭了吗？还是亲自下厨，你还想怎样？”有人乐意陪自己玩闹，许星然更觉开心不已，轻笑着和他闹了起来。
已是傍晚时分，天气又十分晴好，陆陆续续有不少老人家或是打车或是被子女送到山顶，等待着落日的壮观。
不远处停下一辆出租车，后门打开先是下来了一个头发花白但身体健硕的老爷爷，老爷爷下车之后并没有关上车门，司机师傅也跟着下了车，俩人一起走到后备箱取出一辆折叠轮椅。
老爷爷很开心地推着轮椅绕到了另一边的后门，在司机师傅的帮衬下，从后排抱下来一位老奶奶。
老奶奶同样头发花白，穿着打扮也是干净整洁，只是许星然觉得很奇怪，那个老奶奶的举止并不像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反倒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女。
她带着一副金丝眼镜，耳朵上是婴儿指甲大小的祖母绿耳钉，一直兴奋地和老爷爷在说着什么，老爷爷则一直温柔含笑地低头听她说话。
那位出租车司机师傅则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将车门都关上以后从后备箱取了个小马扎，坐到了一边吃起随身带的干粮来，看起来是准备等两个老人一起离开的。
“很羡慕？”见许星然一直出神地看着那两个恩爱无比的老人，宋兴川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异色。
没有人会对一个不重要的人三番两次劝慰陪伴，也不会有人为了另一个人的孩子赤足狂奔。
至少他宋兴川不会。
他如此对待许星然不过是对他还抱有爱意，说他有抖m倾向也好，说他贱皮子也好，在发现许星然不再对他留有眷恋之后，他有过恼怒，然而恼怒过后却是深深的惶恐。
就像他对宋琦说过的，不是许星然也不会是宋琦。
其实他的心里再明白不过，他只爱许星然，他可以和很多人发生关系，也可以送很多人名牌包甚至是房子车子，但是他的爱情，是只属于许星然的。
遗憾的是，许星然并不需要他的爱情。
或者说，现在不需要了。
他曾经也放弃过，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不闻不问她的近况，不想听到她和韩铮到底有多少甜蜜。
可是现在，许星然就站在他身边，鼻息间是独属于她的淡淡香味，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听到她此时有力的心跳声。
为什么要继续隐藏自己的情感呢，她已经不属于韩铮一个人了不是吗？
现在的她离异单身，带着两个孩子，虽然孩子是韩铮的，可又如何呢？他并不介意，也许在发生乐乐生病那件事之前他会觉得他介意，可是那一次就足以证明，只要能让她安心，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接下来许星然的话也让他陷入难以控制的狂喜之中，他握紧了拳，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羡慕？”许星然先是疑惑，而后慢慢品味着这两个字，“也许吧。”
她还是看着那对年迈的夫妻，看着老爷爷温和地推着老奶奶在周围的地方一圈一圈走着，看着他指着天际那一抹暖橘红给她看，看她笑得像个未经世面的孩子。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幻想过这样的生活，等我们都老了，白发苍苍了，走不动了，哪儿也去不了了，也还能一起坐着轮椅，被人推出去散步。”
“我们会紧紧手拉着手，回忆着我们共同的青春，身后或许站着我们的孩子又或许站着我们的孙子，他们笑嘻嘻地打趣，不停缠着我们说那些他们从来不曾参与过的似水流年。”
“只是啊，现在不会了。”许星然已经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微微仰着头，看着宋兴川笑。
“现在不会了，以后也不会了。”傍晚的风，依然带着午后的闷热，拂过她的脸颊，撩拨起她两鬓的碎发，宋兴川的衬衫在她身上有些大，趁着她淡紫色的小礼服裙，竟有种混搭的美感。
“也许你不相信，但就是这样。我祝福所有的爱情，但我不相信，爱情会出现在我身上。”
“我曾经以为，我会和你走过一生，我们会生一双可爱的儿女，男孩像你，女孩像我。”
“可是那天晚上，一切都结束了。”
“后来啊，我以为我会和韩铮走过一生，可是傅彤儿回来了，一切就又变了。”
“不过也还好啊，小念像我，乐乐也许会像他。”
说到孩子，许星然释然了许多，脸上是独属于母亲的温柔浅笑，任谁都看得出，她有多爱这两个孩子。
“我，对不起。”听到她说起以前的事，宋兴川再次道歉。
“不过，你一个人带孩子总归辛苦，还是……”
“不会啊。”
他想趁机表白，她却果断打断“我不觉得辛苦，可能因为我妈啊、子晋啊，他们会帮我吧，即使已经自己带过小念，也并不觉得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
“而且，虽然已经和韩铮分开，但只要看到孩子就会想到这是我和他故事的结局，反而觉得应该要好好养大孩子。”
“没有父亲的他们已经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了，作为母亲的我，当然更应该用尽全力爱他们。”
“在这个问题上，你想得很开。”宋兴川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夸赞，除了夸赞完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怎么觉得，我本来是想安慰你的，结果就带你转了一圈，你就自己把自己开解好了。”
“那两位老人要离开了。”许星然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着远处，已经渐渐靠近出租车的两个老人。
司机师傅已经吃完了东西，小马扎也收好了，更是提前把后车门打开。
三个人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司机师傅笑得很憨厚好似在询问老爷爷什么事情，老爷爷背对着许星然和宋兴川，但却看见他拍了拍老奶奶的肩膀，然后司机师傅就很紧张的样子。
“哎老公你看，老爷爷和老奶奶又来了。”
旁边突然多了一个清脆的女声，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羡慕“老爷爷对老奶奶真好啊，隔两天就会带她来一次山顶，陪她看夕阳。”
女声落下，又多了个柔和的男生，宠溺无比的样子“我不也每周都陪你来一次嘛，今天的公司聚餐都推掉了。”
“知道啦，你最好了。”清脆女声立刻化身小女人，软软地和对方撒着娇。
许星然听着又低落下来，就算刚才和宋兴川讲道理讲得一套一套的，甚至把他都有点唬住了，可她心里终究还是难过的。
如何才能不难过呢？在经历过那样巨大的落差之后。
“星然。”
目送那辆载着两位老人的出租车离开山顶，彻底消失在拐角之后，天色也逐渐变得黯淡，一轮皎月高挂中空。
宋兴川喊了她一声，带着几分苦涩与期待。
“嗯？”许星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愣愣地，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节，却有些茫然四顾的感觉。
“我们重新来过。”
没有任何语气词，干干净净的六个字，简单而直白，肯定的语气加上他此时的气场，竟有了几分霸道总裁的样子。
“什么？”她还是没有醒过神来，又或者被这直白的六个字震惊到，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说，我们重新来过。”他并没有介意，而是蹲到了她面前，与她四目相对，那目光里带着漫天余晖，带着满腔爱恋。
先是惊讶，惊讶之后是惊慌，最后变成了淡然与疏离。
“你知道的，不可能的。”
平缓的语气，像在告诉他，天黑了，我们该回去了。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可能？”宋兴川有些着急，他真的，真的，很想和许星然重新开始。
“因为我知道我心里住了人，他不搬出去，别人是搬不进来的。”许星然已经站了起来，拍了拍衬衫上沾染的尘土，略带歉意。
“我知道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可是兴川，我跟以前也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