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世上有一个地方，那里的人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独自生活在一个很美丽的地方。那里没有苦恼，没有忧愁，没有争斗，没有战乱#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那里有什么？”

“快乐，那里只有快乐。”

“这个地方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如果有一天你到了这个地方，一定要记得回来告诉我，那里究竟在哪里。”

“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桃源！”

欣欣望着石碑上的字，忽然想起了外婆对她讲过的这个故事。她也记得，她在外婆怀中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心中已经暗暗发誓，如果有一天她到了这个地方，一定会第一个告诉她。

段天涯还在逗弄着小鹿，冷残月已经到了溪流边，无数只游来游去的鱼儿正在水中欢快的畅游。，他捧起溪中的水，轻轻的吸了一口，很甜、很凉。

江云风已经盘腿坐了下来，他望着欣欣和段天涯的样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是一个美丽的画面，一个静谧的画面，一切都似乎在这瞬间定住。时间，似乎在这里并不存在。

风已起，狂风骤起的时候，伴随着的是阵阵的鹰鸣，巨鹰腾空，长鸣不绝。

每个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也都看到了盘旋在空中的鹰群。欣欣慌忙将小兔紧紧的抱在怀中，段天涯也将腿边的小鹿推开。

“铁爪鹰！”冷残月望着空中的飞鹰，很快的站了起来。

“鹰中之王，铁爪神鹰？”段天涯问道。

铁爪鹰的爪不是真的铁，但却比铁还硬。它的喙很长，足以啄穿任何动物的骨头。它的翅膀很宽，当欣欣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天并没有暗，但阳光已经在他们的头顶被遮住。一只只巨鹰的翅膀展开时，足以遮天蔽日。

“走！”冷残月的话很快、很疾。

“到林子里去。”江云风很快的接口道。

他们已经躲入了林子，很快的在再次望向天际。天色已经恢复了晴朗，巨鹰的双翼已经开始收起，它们俯冲下来的速度很快，很快的已经到了小鹿的旁边。

小鹿还是很欢快，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向它们俯冲而来的鹰群。

“铁爪鹰不但十分凶恶，而且从不群居，现在一下子有这么多，一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冷残月已经看出段天涯眼中的焦急，他在望着的，正是刚才在他腿边依偎的小鹿。

段天涯已经站了起来，欣欣抱紧了怀中的小白兔，望了望段天涯。她听了冷残月的话，当然不希望段天涯冲出去。但如果段天涯真的坐视不理，她又会怎么样？

段天涯什么都没有想，当冷残月话说完的时候，一头小鹿已经被巨鹰叼起，段天涯很快冲了出去。

小鹿似乎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惊吓，它也从来没有到过这么高的地方。欣欣虽然离的很远，但她已经看到了它眼神中的惊慌和害怕。

她看到的当然不只是这些，段天涯已经很快的奔了过去，他手中的宝剑已经出鞘，身子也随之腾空而起。

宝剑生辉，耀明天际。是宝剑的锋芒？还是生命的光辉，在宝剑的挥舞间得到了释放？欣欣的眼睛已经开始发亮，她眼中的段天涯已经化为一道流星，在群鹰间往来纵跃着。每当他跃起的时候，就必然会有一双鹰爪跌在地上，鹰爪下的小鹿也得到了解救。

鹰很多，剑却只有一支。一个人的力气无论怎么大，都会有用完的时候。在鹰群中没有力气的人，结果会怎么样？

段天涯没有想这些，他只是奋力的用宝剑将一双双鹰爪削落下来，他的身上已经沾满了血，红色的血。

鹰舞漫天，人已不见。能看见的，只有满天的剑光、血雨。段天涯的脚已经开始感到沉重，但他还的动作还是很快，很快的出剑，很快的跃起。

欣欣已经没有再看他一眼，她并不是不忍心看。一个为了其他生命而被鲜血洒满了全身的人，无论如何惨不忍睹，都绝不会变的不好看。

她想看的，是她身边的江云风和冷残月，他们从开始进入林子的时候，就已经静静的坐在那里。但等欣欣向他们望去的时候，他们却早已经没有了踪影，他们去了哪里？

欣欣已经不再看，不再想。她放下了怀中的小兔，很快的冲了出去，等到她冲到林外的时候，她的眼前已经开始出现了一片红光。

光明，永远是世上最美丽的东西。光明虽然未必会很大，但只要有星星之火，就可以使人看到黑暗的消散。江云风的轻功并不比段天涯好，但他全力腾空的时候，却足以跃到群鹰的一旁。他的手上正燃烧着火把，一支支光明的火把。他将火把很快的扔了出去，扔到了巨鹰的背上，被火把沾染到的巨鹰顿时一阵哀鸣，它们有些放下爪下的小鹿腾空而起，有些跌落在地面颠扑翻滚。但无论它们是腾空还是翻滚，都无法将它们身上的火光息去。

欣欣看到了这一切，段天涯也看到了这一切。他们向江云风身后望去时，却发现了更大的一团火，一道长长的火舌正在冷残月的拖拽下离他们越来越近。

江云风手中的火把很快扔完，他很快的跃回冷残月的身边。冷残月将一段段树枝在他身旁的火光中轻轻搅动了一下，江云风很快的接了过去，又重新跃了回去，将火把一支支扔向鹰群。

欣欣很快的跑到了冷残月的面前，她忽然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快扔！”冷残月冷冷道。

鹰已去，人已回。鹰去的时候，不但带起漫天的火光在夕阳下闪闪生辉，而且还伴着阵阵的哀鸣。

小鹿已经被段天涯赶回了林中，林中的小鹿在过了一会之后，又开始欢快的跑动了起来。恐惧，在欢乐的洗涤下，已经很快的离开。

“你怎么会想到，用那条蛇的蛇皮用来引火？欣欣第一个问道。

冷残月道：“因为我想到这个办法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把蛇皮取了回来。”

“因为在那种情形下，只有这一种办法。”江云风笑道。

段天涯正在溪流中洗着澡，他的手用力搓着身上的血迹，他的嘴也没有闲着，他问道：“既然你们知道，为什么开始不说出来？”

他当然不是埋怨，他想到的只是那些死去的小鹿。

冷残月没有说话，江云风也没有。是他们觉得无言以对，还是他们觉得根本不需要回答？

欣欣知道自己到了该说话的时候，她很快的道：“因为她们都是冷静的人，谁像你一样，一声不响就冲了出去。”

她说话的时候，自然要望向段天涯。段天涯身上的身上已经很干净，从身上洗掉的鲜血，在溪流的冲洗下缓缓的飘向了远方。

“因为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去救那些鹿。”这是冷残月的话。

他的话一向很冷，段天涯也从来不在意。但这次他却很在意，他紧接着道：“那么可爱的小鹿，你难道一点都不可怜？”

冷残月望了望他，淡淡道：“被你杀死的鹰呢？”

段天涯这次没有很快的说话，他想了一下，忽然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江云风喃喃自语道：“救一物，杀一物。杀一物，救一物。究竟是救，还是杀？”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所有人都已经听到他的话。

欣欣的头忽然低了下去，她也喃喃道：“其实我们本不必杀了那些恶鹰，只要将他们赶走就好。”

“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将它们赶走，有些动物，在没有见到血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害怕。”冷残月的话虽然很冷，但听在欣欣的耳边，却总是觉得很有道理。

“我们毕竟不是出家人，我们毕竟非但每天都要吃肉，喝酒。”段天涯已经穿好了衣服，在欣欣的身旁坐了下来，继续道：“但这里的小鹿看起来实在太可爱，所以我#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所以你觉得自己一定要救它们，所以你就将鹰群当做恶魔。”江云风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他摆了摆手，笑道：“其实每个人遇到了这件事，都会和你一样。”

“因为这个地方。”冷残月忽然道。

段天涯没有听懂他的意思，欣欣也不懂。

但江云风已经在点头：“不错，因为这个地方是桃源，是个美丽的地方，这里的每一个东西都让人产生美丽的感觉。所以当那些美丽的小鹿遇到危险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里都会觉得这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

“如果不是在这里呢？”欣欣问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江云风淡淡的回答道。

老天将一样东西生下来，它就一定要适应老天给它的一切。如果你不能适应，那么你只能走，离开这个世界。

欣欣已经在点头，段天涯也在点头。这道理他们本就懂，但为什么还要别人告诉他们？

因为这里实在是个美丽的地方，可以将人心中最善最美的一面浮现出来。既然有最善最美的一面，就一定有最丑最恶的一面。在这里，你不但会不由自主的被美丽所诱惑，而且会被美丽所驱使。

段天涯已经想起刚才自己屠杀恶鹰时的仇恨、愤怒。欣欣也正在想自己对恶鹰咬牙切齿的样子。

“这是个可以让人产同时生快乐和仇恨的地方。”他们同时道。

江云风摇头道：“这不过是个游戏的地方。”

“我们已经输了。”冷残月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