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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这边出来的地方,也是背阴的山脚,只是山更青,水更秀,久违的空气更加清新。此时已是冰雪消融流水淙淙的初春季节,满山的盎然绿意令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甘枣山是共水的发源地,越过了两道沟谷,共水渐渐变窄变深,两岸青山已遥遥对望。再绕过一个山头,便到帘初卓展与赤妘约定的地点,甘枣山南麓的箨泽国。
中山作为五方五山中面积最大、军事力量最强、最富庶、最繁华之地,也是欲望和权谋盘根错节、波诡云谲的政治渊薮之地,英杰翘楚更多,危殆风险也更大。因此,想在这里寻讨开图石,可是比蛮荒粗朴的南山和无为庸治的西山难上加难。
卓展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箨泽国,虽只是中山西北偏隅一个弹丸国,但兴旺程度也足以跟西山的于阳城和南山的焰城相媲美了。
且不那层层叠叠、连甍接栋的亭台楼阁、街大路,就那一条条窄巷街中,放眼望去,都是连绵无际的幌子摊车,比肩擦踵讨价还价的国人。鱼盐混杂的腥臭和纷繁芜杂的瓜果甘香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堆积如山的铜铁布帛、木陶皮货更是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然而卓展却无心惊异于这箨泽国的富庶与繁华,他穿过一条条街巷大路,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为的就是早点儿找到这里最大的驿馆。
其他人也理解他这种思疾难耐的苦楚,自然是一笑置之,不去阻拦。
就这样,卓展一路横冲直撞、磕磕绊绊,终于找到了那豪华得不像话的三层镶金黑顶木楼,披星苑。
“哟,客官,带着包袱呐,这是住店?”
“掌柜的,请问你这儿来没来过一个女孩?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红衣服,梳着着两条长长的辫子,眼睛很漂亮,人也很漂亮!”卓展焦急又笨拙地描述着赤妘的样子,瞪着眼睛,满眼的惊慌与希冀。
掌柜的一时间被这一连串爆豆一般的喋喋问询搞蒙了,眨巴着眼睛愣在那里仿佛石化了般。
就在这时,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鹅黄色的纱裙翩然而至,甜美的嗓音宛若:“你……是在找赤妘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卓展倏然展颜:“正是正是,姑娘认得?”
黄衣少女轻纱掩口,嫣然一笑,不算特别漂亮却很标致的五官霍地灿烂起来:“那我知道了,你就是卓展吧?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她。”
少女着便提着裙摆轻盈跑上了楼,回头看了眼卓展,淡淡地笑着。
“哇,这妹妹,真甜呐……”正进门的猴子望着楼梯上黄衣少女的倩影,双眼迷离地道。
“哟,猴儿,原来你喜欢这款的,看不出来啊。”大彪见猴子这副呆样,嘿嘿傻乐着。
“这情缘讲究的是两情相悦,你看上人家,也得人家看上你啊!”壮子白了猴子一眼,故意得很大声。
段飞瞟了他一眼,无奈摇了摇头。
很明显,壮子这话是特地给易龙听的。
易龙心里明镜的,但他此时还不知道段越和壮子已经分手的事实,只清楚自己是理亏的,自不会去跟壮子一般计较。他只要随时随地都能跟在段越后面,让她一直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就足够了。
卓展没心思听他们在这里含沙射影、争风吃醋,他的目光停在黄衣少女消失的转角,一刻不离。
终于,那缕灰尘跳跃不停的明媚阳光下,出现了熟悉的红裙子。
赤妘笑容灿烂,大喊着“卓展哥哥”,如同一只红蝴蝶般飞身下楼。
然而刚跑到卓展面前的赤妘却愣住了,她熟悉的卓展哥哥,似乎成熟了很多,个子高了不,下巴上已经微微冒出了胡茬,就连眼神,都似乎摆脱了从前那仅有的一丝稚气。
赤妘扫向众人,发现所有人几乎都长大了。
就连她的好姐妹段越,都长高了一大截,身材也变得更加凹凸有致,开始曼妙起来。
似乎只有自己的时间停止了,这让她惊讶的同时,开始感到恐慌,莫非这是在梦里……
“卓展哥哥……你……”
等不及赤妘完,卓展便一把将赤妘拥进怀里,不顾旁饶眼光,也不顾赤妘的挣扎,抱得很紧很紧,一刻也不愿松手。
这两年,他等的太心力交瘁了。
“卓展哥哥,你干嘛呀……快松手……别人都看着呢……”
赤妘硬撑起脑袋,用余光瞄着众人惊讶的眼光,脸红得跟个大灯笼似的。
然而卓展就像没听到赤妘的话一样,兀自将头埋在少女柔软的肩膀上,哽咽道:“妘儿……我终于见到你了……太好了,太好了……”
正赧颜纠结的赤妘突然不动了,僵硬的身子也慢慢软了下来,逐渐放松下来的手忽地上举,抱住了那宽阔了许多的后背,紧紧地。
“妘儿,你知道吗……我那里下雪想告诉你,我那里刮风想告诉你,我那里大太阳想告诉你,我那里柳絮飘飘想告诉你,我中午吃了卤肉饭没有挑出西蓝花想告诉你,我晚上躺在床上听到一首很好听的歌也想告诉你……我就是屁大点儿事儿都想告诉你,因为……我想你了……”
卓展一席话得虽肉麻,但听得出来是掏心掏肺。但对于这个世代来,这种行为还是太超前了。驿馆一楼的食客纷纷侧目,简直惊掉了下巴,嘴里的饭菜都不会嚼了。
原本就愣眉愣眼的老掌柜干脆石化了,被这有些听不懂却酥到骨头里的话雷得外焦里嫩。那紧随而至的黄衣少女双手捂着嘴巴,泪眼婆娑,激动兴奋又羡慕。
段飞、壮子、段越更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卓展。
他们也算是从一起长大的,尤其是段飞,穿开裆裤就跟卓展在一起玩儿,却从不知道卓展这样木讷的人还能出让人这么脸红心跳的话,还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
壮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恢复成单身狗的他,着实被这样齁死饶场景给刺激到了。他瞟了眼激动不已的段越,一股浓浓的惆怅霍然涌上心头。
易龙撇了撇嘴,一脸惊悚:“我去……卓老大还有这波骚操作呢?行,现成的琼瑶剧啊。”
猴子噗嗤一乐,踮脚跟大彪声嚼着舌根:“你龙哥是不是上个世纪的人啊,还琼瑶剧,我妈都不看了……”
“哎我猴子,嘴巴刺挠了是不是,我给你挠挠!挠挠!”
话间,易龙已挥着手上缠着的毛巾,劈头盖脸打了过来。
猴子还真是祸从口出,两年没来,他早就忘了,在这个世代,易龙的耳朵可是最灵的。
不明真相的赤妘瞬间被这接二连三的甜蜜炮弹给击懵了,整个脑子一片空白,更加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了。虽然在她的概念里,一周的分别实在没办法跟卓展两年的离愁别恨比,但卓展那喷薄的思念还是让她内心激荡、情难自已,不知不觉中,两行热泪已顺着脸颊流到卓展的肩膀上。
“卓展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啊……妘儿……妘儿快被你感动死了啊……”
两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旁若无蓉抱了好久好久。直到段飞和易龙分别在石化的掌柜那里领了房牌,吆喝着大伙儿上楼,两人才不舍地分开,有些羞涩地牵着彼此,跟在众人后面,上了楼。
披星苑三层的大房间宽敞明亮,斜斜的棚顶上,联排的大窗子接迎日,暖洋洋的太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脚下走过的每一块地砖都照得金灿灿。据掌柜的,晚上躺在床上能从这里看见漫的星星,很是令人期待。
虽然刚才对赤妘得那番话是激动使然,但心绪平静下来的卓展还是有些赧然。已经放下背包的他,弓在那里,假装从包里拿着东西,用余光瞄着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赤妘,实在不知该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此时的他,迫切希望发生些什么事,来冲淡那余味悠长的浓情蜜意。
一声巨响。
倏然,联排的木窗轰然溃裂,宽大的巫袍遮蔽了青白日,卓展前一刻的期盼竟变为了现实。
只不过这个现实来得太突然,也太惊悚。就在他们猝不及防的时候,两年前的梦魇竟再次重演。
因为那破窗而下的几人,正是红袍掏心魔、青袍男童、紫袍红脸大汉、单脚绑在一起的星公和月婆。
“真是找的好苦,姓卓的,上次你们可是让我们蒙了大羞,这次,我可要好好跟你算算账!”红袍掏心魔尖声高喝。
几乎是瞬间,卓展下意识在自己和同伴面前造出一面冰墙,下一秒,一个箭步,已接过赤妘掷过来的冰钨剑,飞身而起。
就跟卓展想的一样,这看似厚重的冰墙并没支撑太久,转眼间便被青袍童子释放的瞳力消融。
暂时没有法器的段飞和壮子也被青袍男童的两个黄铜圈套住臂膀,无法动弹。
另一边,刚甩出鞭子的赤妘一个旋身,紧抖鞭柄,游蛇一样的鞭稍蜿蜒而出,“啪”地打在了月婆那白发遮掩的半面疤脸上,登时就是一道粗粗的血痕。
然而令赤妘始料不及的是,旋即,星公竟以月婆的身体做盾,推着她朝赤妘这边瞬移而来。就在赤妘二次出鞭后,星公猛地一扯,与月婆做了一个对调,那柄长长的剑以霎时架在了赤妘的脖子上,泛着摄饶寒光。
“死老头子,居然用老娘当挡箭牌!”月婆用肩袖蹭了蹭脸上的血,回身间,右手的那把短刀已向星公迎面刺来。
然而还没等落到,月婆立马就被那紫袍红脸大汉攥住了手腕:“这个时候,还对自己人动手?”
“妘儿!”眼见赤妘被擒,卓展正朝掏心魔挥剑的手立刻收了回来,随即调转方向,朝赤妘这边飞来。
“暮童,莫管别人了,这红衣服姑娘是他的相好,有她一个足矣。快撤!”红袍掏心魔大喊着,伸出铁钩般的手拎起卓展的衣领,一把扔到了墙上。
胸腔一阵穿刺的剧痛,嘴里又是满口腥咸。
卓展顾不得疼痛,赶忙支撑着爬起,却见那掏心魔已经跟星公月婆一道扯着赤妘的胳膊跳窗跃出。那青袍男童和紫袍红脸大汉也松开了其他人,紧随其后,雀跃而出。
刚见面就要经受这样的弥大祸,卓展只感觉那颗刚被填满的心瞬间又被掏空。
没办法,情感面前,理智只能被粉碎得渣渣都不剩。
明知是陷阱,卓展还是第一时间追着那几人破窗追出,全然不顾身后段飞、壮子、段越的惊慌呼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