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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泛白之际,地平线上起了一层轻雾,大地刚刚睁开眼睛,晨风柔拂,一切是这么的静谧与温软。
岳风眯着撑开一只眼,企图松动一下早已麻木的左腿,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继续保持好自己靠坐的姿势——不想吵醒靠在他胸口睡得香甜的晓雯。
许是远处的鸡啼,许是近处的虫鸣,晓雯蹭着他的脖子转了一下身体,趁着这个时刻,岳风赶紧伸了伸腿,然后,继续整理好盖在她身上的外套,轻拍她熟睡。
尽管岳风腾出一只手遮挡了光线的直射,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到桥洞下,晓雯还是在甜美的梦里醒来了。
“你这一夜都保持这个姿势么?一定累坏了吧!真是不好意思。”晓雯有点羞涩又甜蜜地。“我给你揉揉吧?我是不是还呼噜了?我一累着就会打呼噜。”
岳风轻轻摇了摇头,“呼噜?多半累着都会这样吧,这除了证明你疲乏了,重要吗?傻丫头,别瞎想了,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然后,带你去老街走走,晚上,带你去酒吧转转。”
岳风,夜不闭户这句话,除了在秦朝听过,彼时的丽江古城,便是实实在在呈现这样的优良风气。
他牵着她的手,缓步踏过光滑洁净的石板路,阳光穿越了整条街,一排排简朴而古色古香的房屋,陌生的面孔,朴实的笑容,无拘无束又亲切的聊。徜徉在这样的空气里,俨然是在一场童话里,谁也不愿醒来的梦境。
快乐的时光,总是美好又短暂的。
快黑的时候,岳风将晓雯领到了一个他口中的酒吧。其实,就是一间非常简陋的木屋,在进门的门头上方,挂着一块牌子:晨风。大门的左侧竖着一块不规则的木板,上面写着一句话:走进来,一起聆听晨风的声音。
岳风随手指向右手边的木架子,让晓雯自己随意拿一瓶品尝,晓雯摇头笑着自己不喝酒。
酒吧生意很是冷清,岳风看出了晓雯眼里的内容,一面给自己的朋友介绍晓雯,一面解释,这是与朋友合伙开的酒吧,没有什么客流,算是惨淡经营罢了。但是,大家都是有梦想追求的人,所以,仍然在坚持着。
“生命就是一支曲子罢了,无论你用短笛还是长箫,都该倾力奏出华美的乐章,才不会在皱纹爬满额头的时候,坐在摇椅里眼角泛着泪光去悔不当初。”
岳风完,抬头将视线调向了舞台,“哪怕一个客人都没有的夜晚,我也会照常去尽心演绎,生活就是永不缺席的观众。”
完这句,他紧捏了一下晓雯的手,让她坐好,随即给她拿了一杯苏打水,自己走向了舞台。略微调整了一下状态,清了清嗓子,开始拨弄着他的吉他,展开了他的歌喉。
晓雯,如痴如醉地看着他手里的每一个动作,喉间吐出的每一句歌词,那一瞬,对眼前这个并没有光环加身的大男孩,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丝丝的心疼和理解。
夜,是深沉的。酒吧,并没有沸腾。三两个客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自顾自的聊,舞台中央,青黄色的灯光下,没有疯狂的鼓舞者,没有口哨的伴奏声,岳风俨然是一个全心投入的歌者。
不知什么时间了,酒吧安静了下来,晓雯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熟了。岳风轻轻唤醒了她,把她安顿在旁边的一家客栈。晓雯此时倒越发清醒了,毫无睡意,开始央求岳风给她自己的故事。
岳风让她躺下,轻拍着她,便一本正经地起自己的故事。
“其实,每一个少年,内心都住着一个不平凡的自己。时候,喜欢听评书,三侠五义、水浒传、花木兰。听到那些片段里常有的某某某在家门口遇见一个要饭的,只因施舍了一碗饭之后才知道那原是一位武林大侠,便从此拜师学艺。以后,我便常常关注来往的背着米袋的衣衫褴褛之人,幻想着自己有一也能拜个高人做师傅,就可以跟着大侠去浪迹涯、行侠仗义豪情下了。”
岳风自己摇摇头笑了笑,“故事总是故事,少年饶向往终是美好又幼稚的。后来,有一高考失败,与父亲生了场气,一气之下冲动地踏上了去往新疆的火车。”
晓雯忽然翻身趴着仰起头,两手托腮认真地看向岳风,岳风便嗔怪,“你怎么还不睡?还没有听乏味么?”
“当然不会乏味啊,我觉得故事才刚刚开始。你请继续,我可不要下回分解。”
“好吧好吧,如你所愿——我的忠实听众!”
“那是八月的日头,属于四季里最有原则性的时刻,该烤到哪一处,毫不温柔,分厘不会放过。即便这样,我顶着烈日和委屈冲向了我们村后的那座山顶。忍住了眼泪,却挡不坠水。在山顶徘徊了近两个时后,还是没能让我的头脑冷静下来。接近头晕中暑时,我记起山腰里的西瓜地,便顺手摘了邻居家的一只西瓜来解渴,那只西瓜算救了我一命。”
“我告诉你,在山腰里我看到了一只蓝绿色的鸟,很漂亮。在那样炎热的午后本该躲进山洞里纳凉吧,它偏在那个时刻清了几声嗓子,好奇心促使我走向附近的一棵树下偷偷观察。一双灵动的黑眼睛,巧的身子,还有那上下晃动的俏尾巴,不时防范性地来回瞅瞅四周的情形。转过头,树干上一个搭建得很是齐整的鸟窝,看情景,这只漂亮的鸟妈妈是在守护那些待孵出的鸟蛋。于是,我慢慢地爬上那棵树,去瞅了一眼那些鸟蛋,那是几只像海水般淡蓝色的蛋,遇上这意外的欣喜,我竟舍不得离开。然而,那位守护神的声音显然不是歌唱,调子转变为急促的尖锐。我猜想,这是一位母亲守护的爱,心底不免生出几分敬畏之心,却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福就这样一人一鸟对峙了半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夕阳吻遍了半边山腰,山顶呈现出金色的光芒,这让我的脑子里忽然现出一股冲动——戈壁,金色的世界,荒芜的希望之路……色渐渐暗下来,我就下山了。”
岳风沉默了片刻,接着,“从山上看着我家屋顶升起的袅袅炊烟,我知道母亲已经在家准备晚饭了。回到家,父亲也快要从地里回来了。我便悄悄简单拿了两件换洗衣裳,当然,临行不忘拿走了家里的200块钱,揣在衣兜后,搭车辗转到火车站。我在车站看到两处下跪讨饭的流浪者,也心地避开了贼眉鼠眼的扒手,最后买了一张绿皮车的火车票去了新疆……下了火车不久,我看到远方有一条金线,又惊又喜,抑制不住地往前狂奔。可是,跑了很久,经过一座农舍,一位满脸大胡子的大爷向我招手。我跟大爷询问那条金线还有多远,大爷解释那是沙漠,离我还非常非常遥远。我捏着口袋里剩下的20块钱,很是沮丧,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知和无能。无奈又无助下,我跟大爷商量,给大爷家放羊,以此缓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晓雯的一只手握紧了岳风的手,他叹息了一声,“那段日子里,我做的最多的梦,便是被各种蛇缠身,却极少会被咬到。也经常梦见自己往一座楼梯上走,越是往上越是陡峭,到最后,陡得已经没法走,也不敢回头,回头,不知道是怎么样子的,常常在这种纠结和悬心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