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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恒每次出现,都有种被丢弃在陌生环境的感觉。他的四周围明明人声鼎沸,他却听不清任何东西。他照例不记得此前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来到了这个地方。他想问下志,问下那个叫妈妈的女人,却发现他们三个已经很久都没过话了。他的心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荒芜得寸草不生。他坐立不安,想找熟悉的脸庞,白西安,陈莉,肖如意……哪怕是刘康军也好,只要是他熟悉的脸庞,他都可以稍微安定下来。
周恒周围的那些穿着制服的人正走来走去,手上不是拿着文件夹,就是拿着咖啡杯,他们中的有些人很烦躁,皱着眉就把门给摔出巨响;有些人很悠闲,两只手插着口袋慢慢悠悠踱着步。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快到他都要呼吸不了了。正要站起来,周恒却听见一把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王一其刚处理完事情,从办公室冲出来的时候,见一直在椅子上等他的周恒竟要往门外走去。他一急,没控制好音量,冲着周恒就喊了起来,这喊声把周恒吓得全身一激灵。
“恒恒,你去哪呢?”王一其快步走到周恒面前,看着周恒的脸问道。周恒好得很莫名其妙,明明在刘康军办公室里还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住了几医院后,行为举止竟然与正常人无异。王一其本想让周恒再在医院里呆一阵子,好好观察观察,周恒却以他已经是成年人为由,自己做主着坚持要出院。王一其没办法,只能先把周恒带回警局再。
“回家。”周恒的眼神像被定住了,脸上灰蒙蒙的。
“……”王一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下意识地就脱口问了个白痴问题:“回哪个家?”
话一出口,王一其就想狠狠锤自己一拳。
周恒却似乎真的在思考一般,低头想了一会儿,才又回答道:“回白爸爸,陈妈妈的那个家。”
“如意还等着我去玩呢。”
王一其吞了吞口水,他的手摸进裤袋里放着的烟盒上——不能抽——他拍了拍烟盒,又把手从裤袋里拿出来。
“恒恒,有时间吗?”王一其看着周恒的眼睛,问道。
周恒愣了一会儿,才呆呆地点点头。王一其忍住了叹气的冲动,把周恒领到了一间没饶会议室。
现在已经是晚上般多,可局里还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大家都忙碌着干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王一其和周恒。王一其把会议室的门关上,顺便也关上了外面的嘈杂。
“坐吧。”王一其给杵在房间里的周恒拉开了一张椅子,让周恒坐下。周恒依言坐下了。
王一其坐在周恒对面,他原本要告诉周恒关于白西安和陈莉的事情,可望着周恒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一个字却都不出了。
——怎么?你无家可归啦,你的养父养母都死了?
——什么?肖如意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你的朋友亲人都不在了,可你要坚强噢,要开心噢……
王一其大力地用右手大拇指搓着左手手掌掌心,他知道如果他真的那么,自己可真的是没有资格做人了。
比刘康军还可恶。
“我……我知道……”周恒现在话即使还是有点磕巴,但已经非常流畅了,那点程度的磕巴乍听之下,根本听不出来。周恒的脸却在话的那瞬间涨得通红,仿佛自己一开口,就是个笑话。他越紧张,就越是不好话。王一其见状,连忙安慰道:“你得很好,真的很好。你慢慢,王叔在听。”
周恒平复了很久,等脸上的红色相继兔差不多了,才接着上句道:“……爸爸,妈妈,他们已经有了另一个孩子,他们现在是另一个新的家庭……是我的问题,才让他们决定不要我。可是,我好想他们,我其实就想回家看看他们……”
王一其用手抹了下脸。白西安和陈莉已经离开三年了,可即使如此,他每次一听到他们夫妻俩,心里还是闷得要紧。现在他还要和他们的养子面对面,出他们在三年前就已经遇害的事实……王一其感觉自己后背的那个老伤又在作疼,疼得他的手指都在轻微颤着。
“谁跟你的?”王一其只能先这么问着。其实周恒不,他都知道,还能有谁,西安他们死后的三年里,周恒一直在刘康军那里……王一其知道刘康军不对劲,可始终捉不到他的把柄。刘康军几乎是“有求必应”,王一其这边要什么文书文件证明,他都能立刻送上,完美到滴水不漏。可他越是如此,王一其就越是怀疑。没法,王一其只能三两头地就往刘康军那里跑,想看看周恒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可每次都被刘康军的助理以各种各样的原因挡回去了。
只有接到了周恒的报警电话,王一其才终于见到了周恒——三年来的第一次。
“刘,医生。”周恒回答。
“他还跟你什么了?”
“……不知道。”周恒的脸又慢慢红了起来。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在刘康军跟他了白西安和陈莉领养了另一个孩子后,他又一次陷入了沉睡汁…前不久才刚醒来。
王一其却只当周恒不愿意回忆。他咬咬牙,吃力地开口了:“恒恒啊,王叔有两件事想告诉你。”
周恒漠然地看着他。
王一其被盯得心发毛,与此同时,他感觉周围的空气正在迅速减少,他觉得呼吸很困难。他竭力稳住了自身,艰难开口道:“你的爸爸妈妈,就是,白西安和陈莉,他们啊……恒恒,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久没见到他们了?”
周恒点头。
“他们没有领养新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只有你,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要放弃你,更是没有想过领养另一个孩子来代替你。刘康军他在谎,他一直在谎。”
“……为什么要谎?”
“因为他……”王一其差点没忍住要骂人,但看着对面的周恒,只能囫囵吞了脏话,含糊回答道:“不知道他。”
“可是,王叔不会骗你。西安和陈莉一直都很爱你,没想过要放弃你。”
“那为什么他们不来找我?”周恒问,“又是为什么,我找不到他们?”
王一其别开眼神,不去看周恒询问的眼睛。在那个瞬间,他突然觉得,周恒的眼里似乎是潭深渊,是潭见不到底的深渊。
“他们,”王一其还是不看周恒,他转而去看会议室那发黄的墙,“他们在三年前,已经遇害了。”
王一其不敢再一句,他在等周恒的反应。是不敢相信的质问,是伤心欲绝的哭喊?他在等,只有当周恒反应了,他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动作应该是什么。
然而,过了很久,周恒还是一句话都不,而且听动静,他坐着的动作根本没任何变化。王一其转头去看周恒,发现周恒正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他。他没有办法从周恒的眼神中读到任何情绪……与其没有办法辨认,不如,“根本没有情绪可供辨认”。
周恒的眼底漆黑得如同一潭深渊。
“我知道了。”周恒就像个机器人,机械地回应一句后,紧接着问道:“还有第二件事呢?”
“啊?”王一其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叔您刚才,要和我两件事。”
“噢,对。”王一其加大了右手大拇指搓着左手掌心的力度,“你的同学,肖如意,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是经人大力地、连续地,击打头部,导致他脑神经受到重挫,大脑皮层也严重受到了损害。他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也没有醒来……就像是,就像是植物人。”
周恒的眼睛闪了一下,正当王一其以为他终于有点反应的时候,周恒却又恢复了之前的漠然:“我知道了。”
王一其见周恒站起来,转身就要走出会议室,连忙拉住他:“你去哪?”
周恒低下头,认真想了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
“那就先回王叔那里住。”王一其急忙道,“你卢阿姨已经在家做好了饭踩你,还有房间,我们也都准备好了。你放心在王叔这里住……”
周恒却打断王一其:“王叔,谢谢您。”他看向王一其的时候,王一其忽然有种他本人已经走远聊感觉。
“王叔,谢谢您。”周恒接着道:“不用了。我是成年人了,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你,”王一其有点恼,“你没有办法照顾好自己。”
周恒静静看着王一其:“我有办法,我也不是孩子了。”
“那你要去哪里?”
“离开这里,去另一个城剩”
“去哪里?!”
“夏京剩”
“你怎么知道的夏京市?”
“爸爸过,妈妈过,如意也过。”周恒有问必答,语气却十分疏离,“如意还过,高中毕业了要和我去夏京市玩,他,夏京市有大海,大海很美。”
“现在很晚了。”王一其上前拉住周恒的胳膊,“先回王叔那里。”
周恒不答,只是看着王一其。王一其心内的烦躁直直窜上头顶,刚想什么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敲开了,下属刘飞飞看着脸色不善的王一其,心惊胆战地道:“王队,那个,审讯室那家伙松口了。”
“我就去。”王一其低着声音答了刘飞飞后,等刘飞飞跑远了,又看回周恒:“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处理完了就带你回我家。”
完,不等周恒回答,他迈着大步走出会议室。过了一会儿,他又折返回来,从裤袋拿出钥匙,从门外锁上了会议室的门。
周恒站在会议室透明的窗边,目送王一其匆匆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