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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贪死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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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北宸从未觉得死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

从前他杀人,只需要一声令下,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就能轻松达到目的。

而如今,他在绝望的时候,想要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竟难如登。

高雍来大牢里见他时,离自杀那日已经过去了一半。

褚北宸放弃林抗,白色囚服被他抹的看不清底色,整张脸掩在头发后面,叫人看不清表情。

因为灌了毒药,嗓子被灼烧的不出话。呼吸时,空气从鼻翼流向咽喉的痛楚,让他控制不住的呜咽着。

若非狱卒踢了他一脚,褚北宸根本没心思管是哪位纡尊降贵跑来牢里见他。

反正他也是将死之人,与不,到最后还不是要把罪名认下去。

干脆就借着身体不适,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的窝在墙角假寐,完全把高雍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怎么突然寻死了?我以为像你这样胆大包的人,会想方设法的在死境中艰难求生。”

褚北宸没搭理他,咽喉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没有一点开口的打算,只是老实缩在角落里,自觉放轻了呼吸。

高雍也没想要他答复,站在原地背朝着牢门,继续自问自答着。

“我明白,你一心求死,或许只为给家人谋个活路,他们毕竟是无辜的。”

“无辜?清王殿下莫不是在笑。”

哑着嗓子回了一句,褚北宸眯缝着眼睛看向红泪低垂的火烛,突然觉得这一生也不过如此了。

年轻的时候,不甘心被庶子身份束缚住,一心想要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

到后来,还是要在嫡庶之别上低下头颅。

褚北宸自认比谁都要努力,论赋、性情,皆要高于世子,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都自己更像他。

可那又如何?

他的母亲是如夫人,再受宠也只是个妾。

他永远不能光明正大地唤一声母亲,而生他养他的人,卑微到从不敢在外人面前直呼儿子名字。

她总是在怕,怕做错一点事就连累到了孩子,偌大的侯府里,生死全都握在别人手中,她不敢争。

文锡侯看似长情,实则最是无情。

他喜欢的,从来不是哪一个人,而是某种特质。然后像收集物品一样,把女人摆放在府里。

想起谁了,便去屋子里溜上一圈,情到浓时,金银珠宝随意打赏出去,抽身时候更是干净利索。

侯府里只会有一个女主人,这大概是他仅剩下的忠贞了。

曾经侯府里有个胆大包的姨娘,妄图以下犯上,想要取正室而代之。

后来被侯夫人扒出来时,文锡侯一眼没看,直接扔给了正妻,随她心意处置。

那在侯夫饶院子里,女子哭喊求饶的声音从日落叫到黑,被人扔出来时,就剩下了一口气。

女人身上的血流了一地,雪白的芍药花被染上颜色,美得惨烈而惊心动魄。

侯夫人轻描淡写地了句脏,直接被连根拔起,同尸体一起扔进了乱葬岗。

到最后,文锡侯都没去看那女人一眼,他那时正在温柔乡里缠绵沉沦,死了谁和他有什么关系。

漂亮的女人随处都是,今儿个花谢了,还会有别处讨人喜欢的等着去采摘,犯不上为之难过。

外人眼中堂皇富丽的侯府,其实从内里就已经腐朽,偏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无法脱身。

褚北宸的娘亲是徽州人,内里浸透了江南水乡的温婉气质,她懂事又知进退,很讨文锡侯的喜欢。

这样的人,若是嫁到寻常百姓家里,一定会拥有平凡简单的生活。

可惜命总是带零不可违的意思,凡事也不能全凭想象而动。

那年荷花浦里无意相看,惊艳了一人眉眼,引他掷金百两,随后将人纳入了文锡侯府的门。

值得庆幸的是,郁氏从一开始就看透了其中不堪,倒不至于沦为深闺怨妇。

娶她的人贪图美色,本就不值得付诸真心,百两黄金双手奉上,全的是父母养育之恩。

而文锡侯喜欢的,也正是她的顾全大局。

许是她安于现状,半点争抢的念头都不曾显露过,侯夫人在她有了身孕后,并没有心生不满。

同样是女子,侯夫人看她多少带零怜悯,孩子总归是这深宅大院里的唯一指望。

等到养大了也是要叫自己一声母亲,姨娘再亲,毕竟上不了台面。

后来,在一个更深露重的夜晚,郁氏望着北方一颗耀眼夺目的星星,艰难产下侯府的三公子。

所以,他才会叫北宸。

郁氏,女人生产是鬼门关前走一遭,若非窗外那颗星星保佑自己,他们便不会有母子的情分。

褚北宸当时听得认真,心中却在盘算着怎么从老狗贼的手里夺走一牵

他恨文锡侯府,恨那个老男人施加在娘亲身上的一牵

在他心里,文锡侯从来都不配作为父亲,他自私自利,将快乐建立在别饶痛苦上。

无论是以前的周姨娘,还是后来死在后院里的女人,多少无辜生命被他视如草芥。

就连自己,老头子嘴上夸他的时候洋洋得意,却在背地里设下各种绊子,生怕他长成不受控制的模样。

褚北宸知道,老爷子是在怕他。

怎么可能不怕呢?

同那人如出一辙的狠厉残忍,还有掩藏在乖顺外表下的野心,总有一,他会被逼得亮出爪子。

于是在老头子下杀手之前,褚北宸提前结果了他。

那一下了很大的雨,缠绵病榻许久的老侯爷被他活活气死在床上。

事后,他还能一脸悲戚的跪在地上,是自己拿药的功夫,父亲就已经去了。

他哭得情不自禁,连带着埋藏在心里的悲愤与不满,一并发泄了出来,惹得室内哀声四起。

那时,他真的以为只要杀了老爷子,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最后却悲哀的发现,那人加诸于身上的阴影早已融入骨血,随着时间流逝,变成他厌恶的模样。

从头至尾,他的存在不过就是一场笑话。

幸好临到头了,他还能有点用,可以和那个肮脏的地方一道灰飞烟灭。

大约很多人都觉得,他在这时候动了死念,是因为他害怕。

可他又岂是贪生怕死之徒?他贪慕的,从来都是死路,更恨不得把退路全都斩个干净。

直到此时此刻,他的心终于安静下来。人前风风光光的褚家三爷,竟在大牢里睡上了安稳觉。

梦里有娘亲为他唱歌,唱的是江南调,温柔婉转,会在睡梦中铺出一弯迤逦水色。

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光景,可惜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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