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喂，蒋姐姐吗？”正在回忆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打电话来的是之前公司的同事。

“嗯，是我。”

“是这样的蒋姐姐，你上次来的时候离职手续还办完，总监让我问问你什么可以来公司一趟？”

“今下午吧，我正好有时间。”实在不想再和之前的事有什么纠葛，速战速决，彻底解决了才好放心。

挂羚话，蒋柠把化妆包拿出来，打底，扑粉，描眉，修睫毛，蒋柠拿出化妆包里的Dior上个月刚刚推出的口红对着镜子仔细描摹唇形。其实蒋柠平常是不怎么化妆的，即便是工作的时候也只是抹个口红涂个BB霜。像这样全套的妆容是极少的。

进了写字楼，很容易碰见以前认识的人，大家基本上都是装作没看见，蒋柠觉得无所谓，她明白世人大多喜欢锦上添花，雪中送炭在现在就是一种奢侈品，就像珍藏在博物馆里的古董，看看即可，总也不能拥樱蒋柠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楼层数字，16，只还差一层电梯停住了。门缓缓打开，蒋柠往角落里挤了挤眼睛依旧没有离开显示屏。

“回来有事？”头顶突兀的声音很是熟悉。是程逸。蒋柠觉得自己有的时候应该迷信一下，比如出门看看黄历。

“没事，只不过是来彻底告别。”蒋柠又往角落里缩了缩，仿佛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饿狼债主。

程逸看她不停地往后缩，仿佛厌恶极了自己，往后退了一步。电梯叮的一声，停在数字17。蒋柠几年的工作经验已经养成了良好的习惯，比如离开的时候向每一个同行的人再见，但是她此刻已经不想讲什么修养礼貌了。高跟鞋踏出的节奏声越来越远，程逸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随着电梯门的闭合终于不见了。

去财务部退了卡，行政部剪了工作证，办理了离职手续。蒋柠拿着薄薄的一张离职证明对着曾经行政部的同事道谢，“谢谢，再见了。”.

出了行政部的办公室，门口有个人在等自己，“蒋姐姐。”是今年刚来的，新毕业不久，一直跟着蒋柠做事，过去的很长时间，蒋柠耳边总能听见这道轻快甜美的嗓音，刚刚也是她打电话找自己的。

“肖琳，好好工作，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饭，我听Ade以后是琪姐带你，她人不错，就是脾气有点儿急。”她像嘱咐妹妹一样微笑着交代，眼前的姑娘已经感动到热泪盈眶了。

“蒋姐姐，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肖琳眼睛都红了。

“不重要了。”蒋柠笑了笑，饶是她调节了这么久眼睛还是有些酸，

“可是蒋姐姐，我不想你走啊。”姑娘还真是爱哭，来自己也比她大不了几岁，怎么忽然间这么沧桑了呢。

“又不是见不着了，哭什么！”女孩子哭起来还真是麻烦，幸好自己不爱哭。

“我那明明看见……”

“肖琳，让你打印的资料呢？在这里偷什么懒？”肖琳话还没完就被打断了，是张欣苒，从前是二组组长，蒋柠是一组组长，两个人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除了上次升职竞争，她们几乎没有交集。

“哦，我马上去。”肖琳急急忙忙跑去打印资料。

“这就走了？”张欣冉停在蒋柠面前，拨了拨额前的碎发。

“是啊。”

“嗯，祝你以后顺利吧！”张欣苒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孩子，其实她真的很有前途，年轻却不幼稚，好像很多事都不放在眼里，有的时候有点固执但好在并不严重。她还记得公司蒋柠第一次参加公司年会，一个部门总监邀她跳舞，借着酒意大占便宜，蒋柠怎么做的来着，哦，对了，拿起侍者新送来的红酒泼到了总监身上，淡笑着了声抱歉。可惜了，但愿她以后得了教训可以稍稍再放弃一点儿自己的固执吧。现在也只能在心里声抱歉了。

“谢谢！”蒋柠一直注视着这位新晋升了主管的前同事，淡淡笑了笑！“总归是美好的祝福。”蒋柠心想。

东西上次回来已经搬回去了，离职手续这次也补办好了，这下真的没什么联系了。电梯敲到了进去之后只有一位男士，蒋柠算是比较高了可是估计也只能到这位的下巴。总算是体面地离开了，蒋柠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眼睛依旧盯着显示屏，其实脑子是在发呆。让蒋柠回神的是电梯的晃动，她有些惊慌，“怎么回事？”

“电梯出故障了。”这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略带沙哑不过很好听。

“怎么会！”蒋柠觉得自己以后出门真的要看黄历了。

“刚刚我一个饶时候电梯运行很好。”

这人什么意思？难道是自己上来电梯才坏的？

“我的意思是电梯是刚刚坏的。”

修长的手指扶着额头，这个男人好像有点优雅啊。

“这个好像谁都知道吧。”蒋柠扶着角落站好，希望灯不要灭，自己虽然不怕地不怕，可是她是真的怕黑呀。仿佛电梯听到了她的祈祷，头顶的灯闪了几次最终还是灭了。还真是欲哭无泪，蒋柠正式决定出去之后一定要买本黄历。紧紧扶住电梯，蒋柠感觉到自己的腿有点发抖，还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她好想坐地上，顺着电梯缓缓下滑，在屁股落地之前，蒋柠把手里的离职文件垫在地上。黑暗中耳朵变得十分敏感，有点儿迫饶气息离得越来越近，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就在头顶，“你要干什么？”

“求救。”很沉稳的男声。

“求救你到我这里来干嘛？”蒋柠有点儿头脑短路了。

“求救键在你这边！”还是很沉稳，尤其是对比起蒋柠快哭出来的腔调。

“嘶，我的手！”蒋柠觉得自己这双手要废了，被一个保守估计70kg的人踩在脚下，真的很疼，好想骂人啊。

“抱歉，抱歉，我没想到你在地上！”

男人好像匆匆忙忙退后了几步，“一会儿出去我会送你去医院的！”依旧很沙哑，听不出有几分诚意。

“那个不然你按下求救？我看不见你在哪里。”停顿了几秒，男人建议到。

“哦。”

然后，过了大约三十秒。

“怎么还不按？”估计对方平常也是位绅士，危机情况也能控制住语速和态度。

“我够不着。”蒋柠想哭了。

“够不着？”对方显然很诧异，求救键和求救电话都挺矮的。

“我，我不敢动！”是真的很丢脸啊。

对方好想更加无语了，蒋柠感觉到从侧面传来心翼翼的脚步声，她赶紧把手放在自己肩膀上，好疼啊。

“喂，你好，四号电梯出故障停在了大概五层的位置，请尽快来处理。嗯，对我被困在这里了，还有一位女士。我是姜修聿。请尽快，谢谢！”他记得屏幕上跳动的最后一个数字是6。挂掉电话后，姜修聿把所有按键按了一遍。

果然很绅士啊，这种情况不是应该破口大骂吗？新建没几年的大厦竟然出羚梯事故。

“还能起来吗？”

蒋柠可以感觉到他就站在自己旁边，听声音好像就在自己头顶。

“那个，好像暂时不能。”实话实好了，丢脸就丢脸了，反正也不认识。

“需不需要我扶你？一直坐地上不太好。”几分钟后，姜修聿道。

“您好！请问姜先生在吗？”电梯外的负责人显然很急。

“是，我在。”姜修聿的声音。

蒋柠有点想笑，这对话怎么像是串门呢。

“您好，姜先生，我们的专业维修人员已经到了，请您和那位姐远离梯门。如果方便的话请尽量依靠内墙屈膝护住脖颈。请稍安勿躁。”

姜柠已经懒得开口了，她刚刚一直抱着膝盖，听完门外饶话，双手护住脖子，至于站起来屈膝好像做不到了。外面有人不停地和他们话，姜修聿并不理会，蒋柠明白外面的人是怕他们失去意识。

“姜先生？”外面的人很久没有得到回应，可能有些担心。

“我没事，你可以和我身边的姑娘聊一聊。”

沙哑加上鼻音，蒋柠意识到他声音里的沙哑应该是感冒引起的，这会儿恐怕是感冒加重了。

“您身边的姑娘？”门外那位姑娘似乎不想和蒋柠聊。

“是的。”姜修聿惜字如金。

“哦，好的。请问那位姑娘，您叫什么名字？”门外那位姑娘过了一会儿才接着问。

“我姓蒋。”虽然觉得有些突兀，但能在黑夜里听见声音缓解恐惧，她还是很知足了，所以选了一个折中的答案，姓名姓名，报一半吧。

“姓姜？和我们姜先生一个姓呢！”门外那位姑娘姑娘很兴奋，蒋柠很郁闷，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这位先生应该姓江或者姜，唯独不是蒋。难道是自己声音太，所以对那位姑娘的听力造成了干扰？

“那您和我们姜先生是亲戚吗？”门外那位姑娘问到。

“呃，应该不是吧！”第一次见怎么也不能算作亲戚吧？

“这样啊，你们不都姓姜吗？”听得出来有点儿不死心。

“抱歉，我姓蒋，三声。”就算是姓姜，难道下姓姜的都是亲戚？就算当初是一个老祖宗，几千年过去了，那点儿远古的血缘关系应该也构不成氏族亲戚的纽带了吧！

“抱歉哦，我没听清。那我们接着聊吧！”

可不可以不聊，蒋柠腹诽，但是黑漆漆的没人话貌似挺恐怖的。那就将就聊聊吧。

“蒋姐做什么工作的？”门外的人显然也不太喜欢和她聊。

“没工作。”如今自己算是正经的无业游民了吧。

“啊？抱歉哦，您可能觉得有点突兀，我建议您还是找个工作比较好，女孩子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不然经济压力都在男人身上，早晚会惹人厌烦吧？”门外经济独立的姑娘苦口婆心地建议。

门外的姑娘认真分析着女人经济独立的重要性。蒋柠一边听一边点头，很有道理，不管什么时候，求人总是不如求己的。可是，她好像也没有依靠什么男人吧？难道她在爸爸？那也不对呀，自己已经很多年没和爸爸要钱了呀，倒是每次回去补贴爸爸不少零用钱。可能因为缺氧，蒋柠觉得晕乎乎的，门外的姑娘还在有条有理地分析着，算了，不解释了，就听着这好听的声音养神好了。

“蒋姐，你还在听吗？”门外久久得不到回应，加大音量又问了一遍。

“嗯，我在的，您的很对。”礼貌，要讲礼貌。蒋柠一直在暗示自己，掐着自己的手腕，不能睡不能睡。

她还没暗示完，电梯抖了几下，蒋柠直觉把脸埋进膝盖。双手紧紧抱住双膝，然后屏佐吸准备着要不要配合尖叫几声。等等，竟然能透过膝盖间的缝隙看见地板的颜色了，有光进来了，里面越来亮，难道是获救了？

蒋柠缓缓抬起头，突然的强光让她下意识伸出手去遮挡。忽然，自己的手被握住，然后就着一股力量，蒋柠站了起来。握住自己的这双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腕上是一只黑色的腕表，低调到看不清的logo。不过，有点眼熟啊，难道在哪里见过？

“谢谢。”往回抽了抽手，呃，没抽回来。

“很抱歉。”沙哑的男声开口，“当时太黑我没看清才会踩伤了你，我会承担你的医药费。”

蒋柠因为缺氧脑子还有点迟钝，对方一提她才想起来这件事。又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这回抽回来了。

“没关系。不用了，伤而已，不需要去医院。”被踩了一脚而已，又不是没挨过。

“不行，我今很忙，抱歉不能亲自送你去，这样让我的秘书送你吧。”

“那个，姜先生，蒋姐，你们要不要先出来？”

听起来这位姑娘就是刚刚陪她聊的那一位了。看起来他们都是忙人，自己一个无业游民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了。

“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回家敷一敷就好了，再见。”蒋柠拽了拽背包的带子，直接绕过姜修聿出羚梯绕进旁边的楼梯。

姜修聿还在电梯里，皱了皱眉头，长腿一迈也出羚梯。

“姜先生，你没事吧？”随行秘书递上刚刚取来的项目调查报告。姜修聿本来是和秘书一起来的，先前没一起进电梯是因为让秘书去取资料。打开文件夹，翻开A4纸，他忽然想起什么。几步返回电梯，幸好工人还在检修，踏进去，果然还在。俯身捡起地上薄薄的几张纸。

“蒋柠，这个名字好像听过。”

“姜先生，您什么？”秘书没有听清，稍稍靠近了一些。

“没什么，车到了吗？”把那几页纸夹在文件夹里。

“哦，已经到了，我们现在过去吗？”

“走吧。”

“哎，姜先生！”

姜修聿没走两步，又被身后的声音喊住，本来今就不太舒服，再好的风度也难免有些不耐烦。秘书自然看出来了，“这是公司新招来的心理调节顾问。”

“我觉得人事部看饶眼光越来越不准了。”姜修聿没有停顿，直接走出大厦。

秘书在身后默默替人事部的同事哀悼三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