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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七日,皇上率一众皇子、宗亲世子至南园冬狩。由南安门出发,一对对金黄龙旌夔头仪仗过后,方是大内侍卫簇拥皇帝金辇而出,太子着明黄团龙翔云太子服,骑马紧随于后,辰王、轩王,二皇子、四皇子分着绛红、杏黄服饰,护恃于御驾左右,余下众皇子、世子一一排列下去,浩浩荡荡的侍卫无数,队伍犹如一条长龙,首不着尾的旖迡前行。
一路上,天气还算晴和,淡白的太阳高高挂于淡漠的蓝色天空中,空气中少了冬日常见的凛冽北风,只是偶尔,有淡淡的一丝轻风拂过,几不使人察觉它的寒冷。
走了将近四个时辰,已近黄昏,方才到了南园。早有御前侍卫统领率人及早的搭好了御帐,恭请皇上歇息。一众皇子陪侍皇上用过晚膳,直待皇上歇下,方才退出,各回自己帐篷。
皇子帐幕分内外两层,外帐为接见官员公事所用,内帐则专用于起居休息。轩王回至帐前,挥退一应跟随侍卫,独自掀帘径进了内帐。
云烟正坐于床侧雕漆梅花高几的梨木椅上,椅前方的镏金蟠龙火盆里,大块大块的霜炭烧得正旺,一块块如火红明净的宝石,满帐内暖意融融。
见了轩王进来,云烟立起身。轩王随手解开斗篷结绦,因帐内独是自己与他,并无随侍之人,云烟只得上前接过斗篷,轻轻叠好放置于衣案上。
转身见轩王已坐于床上,遂问:“王爷可要喝杯茶?”问完了自己竟觉好笑,好似自己几个时辰颠簸下来,竟是为了端茶倒水叠叠衣服,充了轩王的随侍丫鬟一般。
轩王却径直脱了靴子,“不喝。行了一天也累了,过来歇着吧,明日还要早起。”
同塌而眠?虽是他名义上的侧妃,但云烟与他明明是很生疏的关系,他却说得自然而然、理当如此。
见云烟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轩王挑眉:“怎么,不想过来?你今晚是准备睡地上还是坐一宿冷椅?”
帐内只有一张床。
如此独处,感觉确实有些尴尬不适,云烟静了静心神,略带微笑,平静道:“臣妾是不习惯睡地上坐冷椅,不过,若睡床上臣妾还真是不敢——怕君妃知道了会一剑要了我命!”
轩王听了轻笑:“你真的怕君妃?”
“是。”
“你觉得君妃有本事杀了你?”
“没有。臣妾倒有本事杀了她。不过呢,臣妾是怕若真伤了她,王爷决饶不了臣妾,怕是要给她抵命,还要一并饶上臣妾家人——所以臣妾不敢。投鼠忌器而已。”
“终于说了实话了,”轩王冷笑:“你本事倒真不小!——过来,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你放心,你这个样子,本王没兴致同你温存。不过,”轩王露出一丝不屑,“你若有兴致蓄意踏勘本王耐性,本王倒是可成全了你,今晚就与你成了洞房花烛夜。”
云烟看着他,直觉他浑身发出戾气,她相信,他说得出做得到。
只得慢慢挪身过来,蹲身脱掉马靴,却并未解衣带,直欲睡下。
“烟妃一向习惯和衣而卧?”轩王冷冷的声音响起。
云烟咬一咬牙,眼见九尺宽的大床,睡上三四个人都还从容,即背对轩王宽衣解带,只着了白绸的长袖里衣,一言不发上了床,拉了条被子,靠近最里躺下。
见她规规矩矩的睡在那里,轩王斜倚在床边,突然就没有了睡意。大红的缕金撒花床帐幔并未放下,空气中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淡淡的飘散了开来,那样清,那样淡,仿佛晨雨后春山满是蓓蕾的花枝悄然绽放了一朵楔,清新,生机盎然,又浅浅轻轻的让人迷醉。。。。。。依瞎是朦胧睡梦里,一双手轻轻的托扶着自己,小心的一勺勺将药汤喂入自己口中,瓷勺相碰发出轻微的“叮铛”响声,又用绢帕轻拭着嘴角残留的药汁。。。。。。那时,那个女子周身的清淡气息,就是这样弥漫在自己周围,那样温暖,那样宁和,无数次,自己有多想伸手抓住她,将她拢入怀中,但她终究像个蝴蝶一样,来去无踪息。。。。。。多久呢,大概两个月吧,他睁眼醒来,已身在客店中,身上的毒伤已然痊愈。而那名女子,小心呵护伏侍,朝夕相伴的日子,也犹如梦境一般,那么不切真实。但仿佛它又真切存在过,她的一影一行,一举一动,他都铭刻于心底。。。。。。
第二日晨阳初升,大队人马便齐齐一字列开,皇上望着眼前开阔的林地,笑道:“年年驰射,不知不觉便老了,纵有那心思驰骋,也没了年轻人的劲力精神,岁月不饶人啊!”
旁边几个大臣忙赔笑:“皇上何来此说?皇上正当盛年,神彩依旧,哪里有半点消减的影子!”
皇上呵呵笑道:“不用你们宽慰。总是见着众皇子世子们英英玉立,才惊觉朕老了。”漠瑾、漠尘、漠轩,他最钟爱的三个儿子,英气勃勃的并列立于马上,如此的出色,他亦由之而生喜悦骄傲,皇位后继有人的欣慰,亦是普通为人父的欣喜自豪,往日几个绕膝而欢的孝子,不知不觉已是长大成人,资质佳颖,欣慰之余,也不免心底叹了口气:翅膀也是硬了。
虽微有感叹,但心情毕竟是难得的愉悦的,遂伸手从内侍手中取过一雕弓,笑道:“这把乌木紫玉弓弩,还是先帝赏朕的,今日你们兄弟就一决胜负,谁猎得猎物最多,朕便赏了他!”
“是!”众皇子齐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