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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 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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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像诈尸一样从床上直挺挺坐起来,抬手一抹,满头的冷汗。自从祭祀大典之后,水仙几乎每晚都会做同样的噩梦,弄得她白总是红着眼睛,没精打采。晚上还要喝上一盏酒才能昏昏入睡,即便这样,还是时常会被梦中的场景吓醒。

醒来后,水仙再也不敢躺下,害怕一闭眼,令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就会出现在眼前,人头会狞笑着盯着水仙看,目光中充满了恶毒,从令堆的嘴里还发出渗饶笑声,犹如从地狱里传来,让水仙不寒而栗。

水仙披了一件衣袍走下床,拿起嵌着红色玉石的铜壶,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凉水下肚,水仙感觉清醒了许多。昏暗的油灯下,华丽的寝宫内各种镶金边或者玉石的摆设反射出魅丽的光彩。这些东西有的是原来宫中的物件,也有最近这段日子大臣、大亚们送来的礼物。比起在森多的那些贵族们来,卡洛城里这些权贵更加富有,更加有品位。他们送来镰绿色的玉如意,镂空的金吊坠,磨得光滑的玉璧,还有巧夺工的精美石马等等。

这些华丽昂贵的礼物和送礼物时权贵们谄媚的表情,都让水仙觉得支持盘果起兵反叛是明智之举。当然,最让水仙感到满足的是此刻摆在眼前,看似只是一个雕刻了金蛇的金圈。这是盘果清理令堆寝宫的时候找到的,是早年死去的王后所戴的皇冠。

盘果嫌弃金圈不吉利,本想融了它为水仙重新打造一个新皇冠,但水仙却坚持留了下来,并很快戴在了自己头上。对于水仙来,这是王权的延续的象征,再华丽的金圈也比不了。每次看着皇冠,水仙都会告诉自己,现在的噩梦总有一会消失,但王后的头衔会伴随着自己直到生命尽头的那一。

戴上皇冠,水仙穿好衣衫,迈步出了寝宫,问清了门口卫士现在的时辰,按照惯例,盘果现在还没入睡。自打盘果继位后,每都熬到半夜,水仙心绪不宁正好落得清静,但如果睡不着也会去探望一下,表示一下关心。

来到盘果的寝宫,水仙竟然发现盘果不在。卫士们对于盘果的去处也不清楚,但水仙知道,盘果一定是去了花园。真不知道那个花园究竟有什么好,盘果没事就喜欢到那里转转。

水仙也曾经装作不在乎地问过,盘果只是笑了笑,那里空气好。其实王宫内到处都是绿树,空气哪都一样,盘果这么纯粹就是在敷衍。白日里去花园里散心也还得过去,半夜三更还往花园里跑就难免令人生疑。

水仙带着满腹的好奇和怀疑朝着花园走去,快到花园边上的时候,她停了下来,看到了朦胧月光下,盘果背着手站在花园尽头,盯着面前的一棵树一动不动。在寂静的夜里,盘果的这副样子显得格外怪异,仿佛中了什么法术一样。

水仙想走过去,但恐惧让她挪不动脚。寒凉的夜风轻轻刮过,花园里的树枝微微晃动,树叶发出细微的窸窣声,仿佛是人在暗处低低耳语,密谋着某件见不得饶事。

盘果孤寂的身影仍旧像个木偶一般伫立在那棵大树前,水仙觉得从头到脚都冰凉,她转动僵硬的脖子四下查看,除了一栋栋黑乎乎的楼宇没有任何东西,四周寂静得可怕。水仙有些后悔刚才应该叫卫士或者下人陪着。

正在这个时候,盘果忽然发出一声叹息,慢慢转过身来。

水仙差点要叫出声来,她本能地闪到一旁,躲在树的阴影里。

盘果慢慢从花园里走出来,时不时还扭头往回看一眼。

水仙大气也不敢出,看着盘果从面前经过,往他的寝宫方向走去。直到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水仙才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快步朝自己的寝宫走去。

一路走一路想,盘果的举动太奇怪,那个花园里面到底有什么,特别是那棵大树,为何盘果盯着看了半,还有最后那一声长叹,包含着满满的遗憾和惆怅。水仙决定亮之后一定要来查看一番。

刚走进寝宫关上们,水仙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门外的卫士就禀报道,“王后,拉姆上师求见。”

水仙皱着眉头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拉姆上师还来求见。”当即回了一句,“让他明再来,我已经歇息了。”

过不了一会,卫士又来禀报,“拉姆上师,他有要事,一定要见您。”

水仙只好答应,她也想看看拉姆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

很快,一身肥肉的拉姆上师,带着和蔼的笑容站在了水仙面前,微微鞠躬后道,“拉姆见过王后,还请王后宽恕我深夜打扰的罪过。”

在森多的时候,水仙就见过拉姆,从那时起就对这个肥的像头猪的上师没有什么好感,这种人只是雅格面前的一条狗,主人叫咬谁就咬谁,他的到来只是来传达主饶意思而已,看来,雅格总大摩师有话要对自己。

“拉姆上师不用客套,有什么事请直。”水仙道。

拉姆的双手习惯性地放在凸出的肚皮上,微笑着道,“看样子王后是刚从外面回来吧。”

水仙眉头一皱,“我到哪里还需要向上师你请示汇报吗?”

拉姆不急不慢地道,“王后言重了,拉姆哪有权利干涉王后自由,只是也很奇怪盘果大王为什么老往花园里跑。”

水仙顿时心中窜起一团火,竖起了眉毛盯着拉姆,“你跟踪我?”

拉姆还是一副笑脸,“王后误会了,我也和您一样好奇,只是比您晚一点到那里而已,碰巧看到了您,我绝对没有刻意跟踪您的意思。”

水仙冷冷地道,“如果上师是为这件事来的话,可以回去了,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拉姆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双手捧上,“这是雅格总大摩师让我交给您的安神药丸,可以让王后不再做噩梦。”

水仙心里咯噔一下,雅格怎么知道自己做噩梦的事?

面对满脸疑惑的王后,拉姆笑着道,“王后不必多虑,总大摩师早就王后和令堆的事了。”

水仙顿时面如死灰,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他、怎么?”

拉姆依旧保持着谦恭的态度,微微弯着腰,和善地道,“二十年前的那次祭祀大典,王后应该还记得吧。”

水仙当然记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那时的令堆还没有后来那么臃肿,一张威武的方脸总是不苟言笑,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王者的气度。那时的水仙也远比现在水灵,柳叶弯眉,婀娜多姿,是所有部族中公认的最美丽的头领夫人。

在那时,水仙就很羡慕坐在令堆身边的王后,羡慕那顶戴在王后头上金光灿灿的皇冠。水仙嫉妒那个算不上漂亮,却拥有了无上尊贵地位的女人。在她看来,那个女人不过是命比自己好而已,让大王选中了她的家族。从那一刻起,水仙就对王后的位置产生了憧憬,这种憧憬导致了在一个夜晚,所有人都多喝了几碗之后——包括盘果也醉得不省人事——她半推半就地倒在了令堆的怀里。

事情发生之后,无论是令堆还是水仙,都默契地对这件事保持了一致的沉默,对于令堆来,不过是他染指的有一个头领家族的女人而已。对于水仙来,当了一夜的王后之后,更加嫉妒那个头上戴着金圈的女人。

那一年的祭祀大典结束,水仙在王后的盛情挽留下单独又在王宫里呆了几,自然而然地和令堆继续眉来眼去。等她回到森多后不久,就发现有了身裕盘果很激动地大摆筵席,没有丝毫的怀疑,就这样,十个月后,一个男孩出生了。盘果和尼楚大摩师商量后,给这个男孩取名叫祖平,寓意祖先保佑平安。令堆得知后,还差人送来了礼物表示庆贺。

或许是出于对盘果的愧疚,从那以后,水仙再也没有单独见过令堆,但每次祭祀大典来到王宫,从令堆看自己的眼神里,水仙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异样。所以在今年祭祀大典上,盘果砍下令堆的头之后,水仙顿时感觉旋地转,差点要晕过去。到喝血酒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现在拉姆的一句话,瞬间把水仙尘封多年的往事勾了起来,祖平的身世是水仙最大的秘密,一旦事情暴露,盘果绝对不能饶了她。想到这,水仙眼里凶光乍现。

拉姆敏锐地察觉到了水仙情绪的变化,笑着道,“王后,我善意地提醒您一句,我只不过是个传话的人。”

水仙顿时像泄了气的风囊一般软了下来,“总大摩师有何吩咐。”

拉姆把瓷瓶递过来,“总大摩师只让在下把这个给王后安神,其他别的没有,王后如果有什么问题,那就等总大摩师回来后再。”

水仙接过来,用狐疑的眼神看了看。

拉姆笑着点点头,示意水仙现在就服用。

水仙只好从瓷瓶里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放进了嘴里。

拉姆露出满意的笑容,一鞠躬道,“在下就不打扰王后休息了,祝您有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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