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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汝才决定集合曹、混、闯等九营兵力,诱敌深入,彻底打破杨嗣昌重兵围侥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闯营。李自成并没有将这个消息隐藏起来,大战将起的风声,马上在闯营内部掀起巨大的波澜。
这不同于此前进攻竹溪县和商州的战事,那时闯营只是利用朝廷官军的不备,跳入官军实力薄弱的地带里。速战速决,夺取一定物资后,便在官军主力合围之前,跳出了其包围网。
但这一次,罗汝才的意思显然是要和杨嗣昌硬碰硬,打一场战兵规模上万的大战役。他想要一次打痛杨嗣昌,动摇这位督师阁部的地位,彻底粉碎他四正六隅的牢笼战术,为各家义军的发展,开辟空间。
罗汝才的野心很大,不愧于曹操的名号。他一出手,就是要整合九营兵马,造就一场不下于、甚至远胜于张献忠白土关和罗猴山大捷的胜利。可对闯营来讲,以闯营现在薄弱的实力,所有人都不得不仔细考虑,在罗汝才的这盘大棋里,闯营将士们被放置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李自成还没有召开管队以上大将们参与的军前会议,而是先让各队头领,私下了解情况,自己做一下讨论。
李来亨对曹营本不算了解,但这几日来,他打着向“刀马旦”罗颜清学习马术的机会,从罗颜清的口中挖出了不少曹营的信息。罗颜清身手矫捷,英姿飒爽,但她毕竟十多年来被人们当做一个相貌怪陋之人——而李来亨身材挺拔、相貌清隽,又曲意接近她,她迷迷糊糊中,便让李来亨套了话。
不过话回来,李来亨的骑术也确实糟糕。他虽然会骑马,但也仅仅是“会”而已,距离在战场上奔驰冲刺,就差得太远了。
罗颜清之前还因为“吃了没文化的亏”,在李来亨面前抬不起头来。知道李来亨的马术如此糟糕后,她才喜笑颜开,重新嘲笑起李来亨了。
李来亨倒不觉得有什么,他知道自己几次在文化方面半讥讽、半调侃地戏弄罗颜清,肯定让罗颜清又羞又恼了。现在正好自己故意暴露出一些无伤大雅的缺点,使罗颜清能够获得一个发泄羞愤的渠道。
何况了解双方的缺点,也正是一种拉近距离的绝妙方法。
罗颜清一边告诉李来亨镫里藏身的诀窍,一边拉住缰绳,将战马的速度减缓了下来。李来亨则坐在马鞍上,刀马旦书读的不多,却很适合做老师,这几的训练已经让他的骑术大为长进了。
“罗姐,今就练习到这里吧。早上阿辞给我送来的早饭,好像有点馊,我身体不太舒适。今要不就提早结束吧?”
李来亨翻身下马,他不知为何,感觉幼辞近来做的饭菜味道差了许多。尽早幼辞特地送来早饭,可他吃到一半就觉得不对,里面不少食材似乎都发了馊,也不知幼辞是怎么回事。
“嗯……好吧。”罗颜清点点头,她背部依靠着马鞍,看着兴山的方向道,“今我就要和罗叔回兴山县老营了,不久咱们都要上战场厮杀了。你骑术还没到出师的地步,好自为之。”
“这世道兵荒马乱,我们又不容于朝廷。像罗姐这样的姑娘家,也要白刃格斗。”李来亨感叹一句世事惨淡后,将马鞭别在战马腹上,开玩笑似地讲道,“曹帅是下少有的大豪杰,等将来咱们跟着曹帅打下什么名城大郡后。我一定要为罗姐采买一处庭园别苑,使你过过高门千金的生活。”
罗颜清啐了一口,但眼中也略带些期盼。她不再多什么,拍拍马鞍,只奉劝了李来亨一句在战场上自求多福,便返身离去了。
“大战将至,自求多福。”
李来亨伸出手,没有感觉到寒风。这一日难得没有北风,但不知不觉间已有几点雪片飘落。白色的冰晶在寨墙上和旷野里静静地飘落,寨门楼四角的铁马儿寂然无声。寨内,马棚中的战马没有叫声,树上的鸟儿互相偎依着缩在窝郑
在这严寒的、大战将临的荒野和山寨中,只剩下忽高忽低的群鸦低鸣声。
“老虎!”
阔别一段时日的李双喜,穿着盔甲、手捧铁盔,叫喊着李来亨的名字。他见雪花飘落下来了,便招呼李来亨到火盆边上休息。
李双喜的甲衣上已积了不少雪,之前在火盆边上取暖时,一些积雪又融化成水,随后结成了冰。一路走来时,带冰的盔和甲上又落了许多雪。如今,雪在他的盔上和甲上越积越厚,也堆上他的浓眉。但是他全然不去注意,只是用一种欢快而积极的神情,拉着李来亨的手。
“我听玉峰叔,掌家下午将召开军议。要商量好咱们闯营,在这场大仗里负责什么!老虎,你脑子最好,透两句意见给你双喜哥听听呀!”
李来亨没有见到党守素的踪影,他听了李过对闯营内各个派系的分析后,知道党守素对自己怀有一些不满的情绪。不过看起来,李双喜虽然和党守素关系亲密,但他性格耿直,并没有受到党守素意见的影响。
“是,照我来看,咱们闯营不必要太过出死力,但也不能不出力。九营之中,闯营实力只算中游,打一定是要打的,但打到什么程度,就要好好考虑了。”
李双喜皱皱眉头,李来亨这种保存实力的想法,很不对他的胃口。
“咱们总要大干一场,在下豪杰前显一显闯营的威风。否则岂不是让曹操、混星、花关索这些人给看扁了?老虎,你胆子也忒了吧!”
“哈哈,双喜哥你得也对。”李来亨笑了笑,并不与李双喜争辩。他只是想到后世历史中李双喜的结局,心中感叹他为人耿直、又无他肠,但真是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樱
“闯营在商、郧大山中息马一年有余,打出一仗威风来,重振掌盘子的江湖名声。双喜哥,你的想法,我看也很有道理。”
李双喜大笑两声,两掌用力拍在李来亨背后。他体格强健,随便拍两下都是势大力沉,几乎让李来亨一下子站不稳了。
“老虎,那回头军议的时候,你可要赞同我两句啊。你在咱们闯营里头,读书最多,掌盘最看重你的意见,你可得赞同我一声哦!”李双喜耸耸肩,耷拉着嘴巴道,“守素最近一段时间,老是骂我脑子笨,不能给掌盘出主意。还掌盘现在就喜欢老虎,我就寻思啊,那老虎你赞同我的意见,掌盘一定也会觉得我的有道理!”
李来亨心中微微一惊,李双喜自己不晓事,将这种私底下的事情直接了出来。看这个意思,党守素确实对李来亨存有不的不满情绪——党守素与李双喜关系亲密,他是否在担忧李来亨影响到了李双喜在闯营的地位?
“哈哈,双喜哥,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用兵的大事,全得看掌家自己怎么定夺。何况闯营用兵定夺这种大事,也轮不到我来插嘴啊,我是万万不敢在军议上话的。”李来亨掩饰住心中讶异,先想了一套辞敷衍李双喜,继而便转移话题道,“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是该去内厅看看大家伙到没了。”
李来亨当初就是因为办事太糙、不会做人,才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如今闯营里的兄弟,虽然大多是些像李双喜这般光明磊落的绿林好汉。但他吃一堑长一智,也不能不多想一想,多做一些表面功夫——这也算是他在破家惨案中,唯一的收获了。
石马嘶风九域阴,雪片飞舞,李来亨突然感到了几分寒意。他将挂在马具后面的斗篷披到背后,幼辞为他缝制的这条斗篷内里夹层还有一块薄绒,裹紧以后,便暖和了许多。
“下雪了,咱们也要雪中奋一奋短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