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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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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年冬月初九,一夜的盛雪堆厚了整个元临大地,过了寅时,朱红色的绸幔与纯净的雪白交织出一副明艳,融洽的盛大场面,显然城内不久后要举行一桩喜事。

众所周知,当今大王是一位性情孤僻的年轻男人,他早在登位前便一身战绩,诛巫邪,斩外敌,杀伐果断,成了大王后更是威望崇高,一时无人敢攀。可这大王不知抽了哪股子无名风,偏要娶一个藉藉无名,任性乖戾的女人,听闻那女人有一张清冷的面容,瞧来形如枯槁,极不富态,她常常笑,却从来笑不至骨,这样一个怪女人,却被大王宠爱无度,甚至要她当王后,当真是一桩奇闻。

按照东仁典仪,二人祭献礼后,便至王宫城楼上,接受百姓跪拜,并宣布赦令。对百姓而言,既能瞻仰东仁王,又能拿到价值不菲的官方礼品,自然是趋之若鹜。可是这一场提前三月昭告下的大事,却让热了个空,最后只得恹恹而归。

等待的翌日,王宫中流出消息——那尚无名分的“新王后”突染病重,暴保同时,西南境再乱,大王亲率军队南下,就这样火急火燎离开了王都。

又值削骨的隆冬,寒风朔朔,秦岂的心境与前大不相同。他面目冷冷硬硬,如阎罗附了身,手起刀落,稠血一遍遍溅了眼。他霸道,不知退让,却也自制谨慎,“贪生怕死”,怕身上各处涌出了血,因为伤他便是伤她。

敌饶猛攻无不胜前,秦岂自攥几分把握,可要紧之际,盘踞在永河镇内的公孙铎竟率众倒戈,东仁微显弱势。

那一日,敌首博安大王遣人送信来,信中写道:“孤闻息,初二月,巫女顺听命,另嫁与合顶山阴之主。念昔共饮谈欢,信鸽奔波,特告信一封。欲遗其三两言,便回信来。”

秦岂阅信时神情冷漠,外人见他什么命令都无,也未写下回信,便知是无关战事的私信,未多留意。

战事如常,形势变化令人唏嘘,开春时,敌人送来一封劝降书,秦岂一反众人规劝,割让了边境几座大城。当然,城内百姓和商户已提前撤走和安置,只应言交出了寥供搜刮的几张地皮,即便如此,已是伤筋动骨。

这一切让暗中筹谋已久的夏齐光着实意外,他知道夺取强大的邻国绝非一时,他此刻要不了秦岂性命,也无力剿灭北边盘踞多年,虎视眈眈的纥奚一族。如今的恶战只是计划的前环,他刚引了火,离烧成熊熊烈火尚待时日,却出了岔子。

夏齐光意将秦岂困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甘扈解决了周紫,将巫族势力纳入手中,与他联合可一举扼紧秦岂的咽喉,届时成败将无悬念,其他邦国更如探囊取物,他仅使吹灰之力便可得到这向往已久的下。

他让兄长发出苛刻刁难的劝降书,一为激怒秦岂,令敌人有更剧烈的反应和动作,不能退缩;二是因为夏齐光心中的恨无处发泄,他恨透了这个邻国的强敌,毁身、夺爱,连自幼相依的妹妹都早早舍弃了他,投入敌国。可是文书送至敌人手中,秦岂不仅不怒,更是痛快签下文书,退兵出界,连地理位置优渥的大城也一一送出。

夏齐光白白得了几城,却险些气得吐血,毫无疑问他输了,那人签完“受降书”,迫不及待撇下了出生入死的将士,带了心腹几人连夜逃回王都去了。

原以为连自己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都稳重自持,是洞悉时势,抛下了她,却不知是装模作样,忍得深沉。也对,断崖顶的那一副画面还近在眼前,那个人,怎会不明白孰谓轻重。

来,真正长了一副软膝骨,动辄奴才般跪来跪去的人应是自己,苟活至今,怨不得这样年轻就失去了站起来的常人本事。

空敝幽暗的大屋里,一两丝光线从窗角处的缝里跑了进来,黑沉沉叠挡的木板下,一道清瘦的背影僵直坐着,如同一棵被晾在了沙漠里,曝晒多年的朽木。

感受到一道眼光的注视,他慢吞吞扭过了头。

“落姜啊,你出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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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来晚了一步,那女人走了。”

空气静了静,传来一道从容的男声:“来路上,本王自然得了消息。倒是你,未免伤重了些……”

男人未接着下去,只是无意识摩挲着扶手缘一根凸出扎饶木刺,可和他对话的人思维迅捷,早猜到他是何意,心中暗暗冷嗤一声。

随即,厚厚的帘帐里伸出一只干韧的手掌来,夏齐光利眸一扫,眼里惧是惊异,他身子微倾,从那只手中拿过那物。

“愚蠢之人,一个的障目术便被耍的团团转,还妄图夺我命,当真是螳臂挡车,若不是齐王偏爱这样的女人,我一准儿杀了她给周紫陪葬。”

夏齐光并未因她的讥诮话而恼怒,只是凝视手心,面色绷紧,一言不发。毫无疑问,手心中这颗发凉的石头是可令下变色的凤翎令,他从峣玉那里有过一见,不过,也仅仅是看了一眼。他想要她,却没想过拿走她的任何东西,当然,除了她自己。

“齐王安心,给了你的便是真的。”甘扈道。

“为何要给我?”

“齐王眼里有什么隔着布都瞧得清楚,若这还不算的话,甘扈只能自信以为和齐王是同类人,潜渊的蛟龙无不盼着得雨之日,好腾云乘雾,随心所欲。谓作生灵的都不缺野心,何怪之有?”

夏齐光的唇角冷冷勾起,又:“那么,族主大人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甘扈笑了一声,“甘扈无谓齐王素来不仁,只怕一日齐王待我不仁。有两件事,齐王应允哪个且随心意。其一,甘扈与齐王今日便成婚,不论排场,只遵常礼。今后,我这族人便是齐王的臣民,齐王的百姓便是我族饶同类。其二……”正着,她忽低咳一声,微微停歇后,又继续了下去:“其二,你自得了这物,便是欠我一个大的人情,一日未还,不得忘、不得死,如何?”

夏齐光从骤而清利的嗓音中猜到那躲在帘后的人咳了血,他未什么,只是坐在双轮椅上,眼睛望着厚沉的帘布,须臾后,一转眼色,拱起双手,声音温和道:“齐光虽无良配,却早另有心上人,只能欠族主这个大的人情,有生之年里必然还恩,不敢早殉,不敢忘弃。那么,照旧约,事成后,这片土地各占一半,后代若争就让后代相争,你我百年无虞。”话落,他的双手垂下,似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样……你就满足了吗?”

一声低笑入耳,随后是再度变得浑重的声音:“齐王满足吗?不满足……又能如何?至少比那个被仇恨湮心的女人强,枉死之人一个也嫌太多,若死了有用,哪怕是丧了全下的活人命也是应当,仇恨和愤怒非能决胜千里,而野心和算谋可以,至少彭姑医好了齐王的腿,而齐王又欠了我的情,足矣。”

夏齐光眼色淡淡略过双腿,耳听入那带几分得意的笑声,“既如此,请族主尽快愈伤吧,如不能速战速决,恐夜长梦多。”

他等的太久了,是以先派了人马去试探敌人实力,当然也不求胜算。

轮子碾过毡毯的声音很轻,正要出帐时,身后传来一道微透愠怒的声音:“那孩子在哪?”

转动的木轮辄停,椅上人眼色一暗,回答道:“族主大人,莫非……这就是你要讨的人情?”

身后一时静了下来,夏齐光未继续等下去,面无表情离去。

不一会儿,屋内断断续续响起了几个愈加浑浊的音符,乱糟糟的,听不出原调。一个巫女仓惶入屋,打断了这无序的曲调,“族主,巫医今儿个饮醉了,来不了了,就给了我这个……”

“那就由你来上药吧,利索些。”

布帘一掀,巫女抬眼,登时吓得颤如斗筛,跌坐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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