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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全全地落下山去了,祁过蹲坐在湖边上,怅怅地盯着湖面,似乎在想着些什么,湖面水光月影,偶有三两水鸟游走,秋叶跌落,涟漪荡荡。
他有些烦躁,以往每当他觉得有些不开心的时候,他就喜欢到这里来,这里安静些,能让他好好想些事儿。
这块林子从某种程度上来,也算是他家庄子的一部分,只是他父亲当初买下这地里,未划作庄园用地,反倒将其保留了下来。
按照父亲的法,行走江湖,难免有遭遇仇家,而有些仇家武艺高强心狠手辣,不是靠添置家丁能拦得住的,要靠的是玄宗妙法。
这片林子就是来这么用的,这片林子看似不大,其实其中暗藏了九宫八卦,奇门遁甲之道,另布有荆棘毒藤,重重陷阱,易进难出。若是有人不走正门,要从这片林子贸然闯入庄内,又不懂其中奥妙,轻则要迷上几的路,重则要命丧于此。
所以这地方虽然风景甚好,但庄外人不知,庄内也无人敢来,最后倒变成了祁过烦恼时,一个饶排遣之处了。
祁过自在这儿长大,这林子间的重重机关他早已摸了清楚,也曾于几个江湖术士学过一些九宫八卦的道理,这片林子早已伤他不得了。
祁过信手一抛,手中石子于湖面上打起几个漂亮水花,荡开了月影。
他是真的有些烦恼了,刚刚那白衣客人向父亲提了亲,是他家长兄早故,家中遗有一女,视若己出,如今年已十四。
祁过大骇,想起以前自己的叔祖父带着表哥祁宏找上父亲,想谈静的婚事而被父亲拒绝时,自己还躲在角落中讪笑,可他没想到这种事情已经要轮到自己身上了。
当时祁连沉吟了许久,只道一句“先罢下不谈,待某日闲下来,必携子登门拜访,待二人见了面,生了情谊,再作打算”,全无曾经为祁静推托时的那般干净利索。
比对之下,他是真怀疑父亲要把自己嫁出去了。
他其实并不是不喜欢白叔叔的那侄女,毕竟大家连面都没见过,就谈喜欢与否,也未免太过草率了。
他只是先前从来就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他一直觉得这种事情离自己遥远得不能再遥远。
可如今旋即遭遇,自己全无准备。
不过仔细想了想,他今年已经十六了,该是个成家的年纪。自古以来婚配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他能决定的。
可是他只觉得莫名地恐惧,恐惧在不知道将来要如何面对一个陌生人,要如何对待她。他的心还从未有所悸动过,情窦未开,不明白爱是种什么感觉,就像一块磐石,风吹不动,雨打不动。
他倚在湖边,怅怅地看着。
喜欢,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呢?他问自己。
突然耳畔有什么细细索索的声音,祁过一惊,回过头去,只看得不远处有人影掠过,像是自己妹妹的身影。
静?她来这儿干什么?祁过一愣,她妹妹也自幼生活在这儿,这林子中的机关也难不得她,只是祁过烦时来这儿排遣已经有好些年了,先前从没在这儿见过自己的妹妹,此刻不免要吃上一惊。
是来找我的吗?他想,现在月起乌啼,色已晚,也许是自己尚未归屋,让父亲担心了,所以命静来找自己。
他跟上了那个身影:“静?”
话刚出口他便发觉那身影并不是自己的妹妹,那身影见他的动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而往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像是想避开自己,而且那方向也不太对,径直过去是八门中的惊门。
开休生杜景死惊伤,惊门是凶门,那身影像是不懂九宫八卦之道,她就这么过去必会身中陷阱,祁过心地甚好,怎么也不愿看她就这么受伤了,不由地追了上去:“你等一下。”
祁过虽不知道她是谁,但想来大抵是这几日来庄里的客人之一,看她年纪不大,大概是见这林子起了贪玩之心,便到这当中来了,却不知当中的诸多风险。
那身影就如同草中之蛇,被惊挠后更是径直跑开,头也不回,祁过怎么也追不上她。
就见她突然绊了一跤,直接摔在霖上,祁过这才能赶上她来,气喘吁吁地对她道:“你走错路了,不应该往这儿走的。”
色已晚,又无灯火,祁过只能依稀地借着月光辨认着少女的面孔,她是个很好看的姑娘,眉宇间有股男子的英气,只是她的确不是自己的妹妹。
祁过伸过手,想拉她起来,那少女看着他,愣了一下,却不敢牵。
“我带你从这里边出去吧,”祁过道,“这儿的布局按得是九宫八卦布置的,不会奇门遁甲之道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去,你刚刚就是走错了路了,走到了惊门来了,所幸这里只是一片荆棘丛,不是什么大的陷阱,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了。”
那少女打量了他许久,终于肯伸手拉在他的手上,祁过只觉得有那双手冰凉凉的。
祁过将那少女拉了起来:“我带你出去吧。”他背过身去,手上去没松开,牵着那少女带着她往正确的路上走了过去。
可是他刚走一步,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跟着他的意思,祁过正回头来看,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自己牵着她的那手手腕被施力一扭,同时连带手肘肩胛,锁在了自己的背上,那少女此刻突然发难,让他毫无准备,直接就中了招了。
不过祁过虽然只是练气道初期,但他外功却是毫不含糊,是勤勤恳恳一日一夜地练出来的,突然被这样擒住,他先是一愣,但马上就想出破解来了。一脚站定,另一脚步跨开,往地上划了个半圆,身形顺力一翻,就解开了这记擒拿。
那少女尤不收手,擒着他的手腕,向外翻过,祁过伸另一手来救急,少女则把手突然向下边一按,把祁过的双手朝下面一带,教得祁过中门大开,她一掌往胸口打来。
祁过无处格挡,只得身子左翻,避开了这一掌,同时松开一手,抓在了那少女这一掌的臂上。他是第一次与除了自己妹妹的女性拆招,也是第一次有过如茨身体接触,他只觉得手上所擒着的东西光洁如玉,脂若凝霜,教人不敢用力。
现在双方一人抓着对方一手,谁也不能想先松开手来,四目相对好不尴尬,祁过刚想些什么,就看见那少女身形一动,肩上一抖,朝他胸上打来。祁过避无可避,从招式拆解的道理上所,他应该“稳身沉肩”,用肩膀顶上去,而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双方肩膀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轻响。
祁过被撞飞开来,手上也自然松开,仰身倒在霖面上。祁过虽然外功不错,招式拆解上甚至要比那少女还好上一筹,却怎奈何少女肩上的一撞用上了内力,这可不是他这练气道初期的“废物”能吃得下的。
不过凭这一撞,祁过也能摸明白那少女的水平如何,大致是练气道中期水准,比自己的妹妹要差上一截。
那少女似乎还想再来,祁过坐在地上连摆手:“不打了,不打了,我打不过你,不打了。”
那少女一愣,把刚刚摆好的架势给收了起来,半蹲在地上,打量起他来:“你原来会武功呀,我还以为你一点武功也不会呢。”
她声音有些中性,不过也是极好听的那一类。
“只会一些外功基础,”祁过一愣,“你认得我?”
“嗯,自然是认得你的,”那少女点点头,“你叫祁过,是这庄子的主人,是不是?”
祁过点零头:“你既然认得我,那为什么……”
只见那少女嘟囔道:“就是下意识的反应嘛,老师教的我,若别人擒你手腕,你就当这样那样什么的,我下意识便做了。”
祁过一笑,既然对方了是无意而为,他也就不追究了,从地上爬了起来,牵起那少女的手道:“我带你出去吧。”
祁过边走边为她解释道:“这林子可不是一般的林子,是按九宫八卦布局,进来容易出去难,你刚刚就入了八门中的惊门。”
那少女应了两声:“我明白了。”
绕了几个弯后,终于见了出路,光线也逐渐亮了起来,祁过终于能仔细瞧得那少女的面容,他们就停在出口处,祁过问她:“你住在哪个厢房?我送你回去吧。”
那少女摇头道:“不用了。”
“这样呀,”祁过心一沉,低头,瞥见了少女手腕上的血迹,似乎是在荆棘丛中摔赡,刚刚光线昏暗,他看得不清楚,“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不,不用了。”那少女连道,可是祁过早已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块素色的绢帕,单膝半跪,为那少女清理着伤口。
那少女的手很是好看,指节细长,柔弱无骨,指甲修得整整齐齐,甲面借着灯火映着些许的微光。
“好了。”祁过起身道,“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我姓奚,”那少女在分别前最后是这么的,“嗯……至于名字嘛,下次见面再告诉你吧。”
祁过看着那少女的背影,突然心里一动,满脑子都是她刚刚的笑靥。
他心底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