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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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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苍茫,冷月无心。

旷野之上,只有狂奔的马蹄阵阵,在银月下,掀起飞沙走砾。

马上的人眉头紧锁,目光如炬,紧抿的薄唇在淡淡银光下变得苍白。

百里尘的头痛已缓和了许多!但他不确定,这到底是落凡无事,还是……

后面的字眼,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似乎,都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戮气息,空气中似乎也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他的心,一阵剧痛!

如此一想,他坐下腾雾真如腾云驾雾般跑得更快,终是在天明之时赶到了燕云山庄,只是腾雾也累得倒下。可此刻,百里尘已顾不得腾雾了……

天明,整个燕云山庄已然白成一片,安静无声。却依然防备地滴水不漏。

悬挂大门的白绫几乎晃晕了百里尘的眼,他沐浴在天光之中,心尖开始颤抖,呼吸已经停滞。

百里尘面若死灰地站在燕云山庄的门口,不敢前进一步。

墨玉般的眸子似要溢出血来,百里尘满目绝望地盯着前方,已不知何为痛!

“公子?”

终于,刚休息了一阵的风行出门时正巧瞧见了百里尘,看到百里尘心死的神情,心酸不已。

百里尘听到声音,麻木地转过头去,看着风行,却又没看到他。

风行悄然行至百里尘身边,低声地,悲哀地说,“公子,是皇甫庄主。”

好像听到人世第一道声音般欣喜异常,百里尘目光轻轻一动,那停滞了许久的气息终于吐了出来。

虽然这也是一个不好的消息,可比之失去落凡,这已是人间天籁!

只是……

“落凡呢?”百里尘恢复了冷静,沉声问道。

风行低下头,“落姑娘受了重伤,仍旧昏迷不醒。”

百里尘眉心紧拧,心中震怒似要呼啸而出,风行立刻单膝跪下,“公子,属下带出来的人死伤过半,还望公子体恤。”

抬头微叹,百里尘眸色凝重,“罢了,起来吧!都厚葬了,他们的后事就交由你办了。”

“谢公子!”想起他死去的兄弟们,风行鼻下一酸,声音也有些哽咽。

百里尘低眸看他,抬手扶起他,“你伤得也不轻,好好养伤!”

风行点点头,“属下带公子去找落姑娘吧。”

百里尘一想,好过他自己去找。

途经燕云山庄正堂,内为皇甫译灵堂,灵前,一绿衫女子静默地跪坐着,没有一丝声响,也没有一丝表情,竟如同,死尸一般,毫无生息。

百里尘看了眼灵堂中央的棺木,心下一叹,可怜此等痴心女子受此伤痛了。

往前走了一小段,到了一间厢房前,风行说“公子,就是这里了,有位白衣公子还在救治落姑娘。”

“你下去歇着吧。”

百里尘在门外稍站了会儿,轻叹一声,才推门进去,正看到白衣为落凡施针。

床榻上,落凡身着中衣盘腿坐着,面上汗水涟涟,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夜明珠柔和光芒映照下,落凡整个人几近透明,似轻轻一触碰,就会碎成一地。

落凡似生命垂危,百里尘心中剧痛,却也只能看着,丝毫不能打扰白衣施针救治。唯一还算安慰的是,他没有头痛,他便知,落凡无碍。

从进门,百里尘的目光一直落在落凡身上,完全没有看到床榻旁的伊娃,一身素服。

伊娃一直瞧着百里尘的神情,心中也是酸涩不已。

她悄悄抹了抹眼泪,走到百里尘身前,做了个出去谈谈的动作。

百里尘看到伊娃,稍有意外……不过,既然白衣能赶来救落凡,伊娃自然也在。

室外,天色已渐明,鲜有的,露气湿重。

伊娃有些不适应地缩了缩臂膀,她看着刚刚跃出海平线的大秦,低声地说,“凡儿此次伤势极重,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不过白大哥说凡儿武功高,这点伤还能挺过去,只不过日后身子会有些虚。”

百里尘微有些奇怪地看着伊娃,不明白她对自己敌对的态度怎么就没了,还与他说这些话。

伊娃几番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良久,她抿唇回身,看着百里尘,突然就湿了眼眶,哽咽道……“季石头……”

百里尘眼睫一颤,看着伊娃,目光柔和了几分……虽然深恨她的养父生父,可时过境迁,仇恨早已放下,何况他,本就不是将仇恨移至下一代的人。

这一声熟悉的称呼,他想起多年前,那个活泼的小姑娘,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叫他季石头,似乎只要他面色稍有改变,她就会得意得很……如同现在,缇络总是跟在他身边,叫他尘哥哥……

从小就跟在百里尘身后瞎转的伊娃,百里尘一个眼神的转变,她都看得清清楚楚,此番自是明白,百里尘已然心软。“我不知道你为何记得所有人,却独独忘记凡儿,也不明白当年你为何会说出那般绝情的话,可我知道,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你都深爱着凡儿……凡儿她,看似坚强,可她的心实则不堪一击,她再也经不起你再次伤害她了……你可知道,当年你的那些话,她足足昏迷了半个月都不肯醒来,你可以选择忘记所有,忘记伤痛,可她,在凡尘岛呆了四年,用了四年时间去忘记你……可笑的是,你这般伤害她,她竟还是放不下你……”

听伊娃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事,百里尘心内掀起汹涌波涛,震惊的不是与落凡曾经的纠缠,而是——落凡还爱着他……

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

余下,伊娃还说了些什么,百里尘一个字也听不见,脑中耳边,只回荡着一句话——她竟还是放不下你……

她还爱着他……

百里尘欣喜若狂,可如他一般的人,即使天大的好消息,也只是眸中发光,漆黑的眸子如同盛满了星光一般……

伊娃见他根本没有听自己讲话,急恼地跺了一脚,带怒意的声音稍稍拔高,“你有没有听我讲啊!”

百里尘回神,看着伊娃,目光深邃平静,那一点点星光,也即刻淹没在黑暗之中。

门开了,白衣走出一步,轻声说,“落姑娘还没醒,两位还是小声些。”

温和沁冷的声音抚平了伊娃急躁的情绪,她瞪了一眼百里尘后,看着白衣,急问道,“白大哥,凡儿她怎样了?”

伊娃如此称呼自己,白衣早已习惯,左不过一个称呼罢了。

白衣看着她,犹豫一瞬,温和道,“非一年不得痊愈。”只是这一瞬的犹疑却逃不过百里尘的眼。

伊娃惊得睁大眼睛,可即使惊惶也无碍她无双美貌,“怎么……你不是说无碍吗?”

白衣温和地笑,“痊愈,自是需要时间。”

伊娃听他话外有话,又见他毫无担忧之色,才稍放了心,“我进去看看她,可以吗?”

白衣点头,看着她进去,见百里尘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温声问,“百里公子不进去看看?”

百里尘静默深邃的目光落尽白衣眼中,低沉道,“落凡情况怎样?”

白衣面色不变,“百里公子若是不信任在下的医术,大可遍请天下名医医治少主。”

百里尘一笑,似有冷讽,“燕云山庄的传人,天下谁人可比?”只是虽然这样说着,仍旧从怀里取出一个极小的瓷瓶,倒出两粒莹润晶莹若珍珠的药丸,递给白衣。

白衣微露震惊之色,“回魂丹?”

百里尘点头。

“如此,”白衣恢复了温和的神色,“当日少主与上官公子一战负伤却恢复极快,想必也是回魂丹的作用吧。”

百里尘看着他,不语。

白衣微微一笑,“一粒足矣。”拿起一粒药丸时,只听百里尘漠然道,“虽然不能起死回生,总归是良药。”

白衣眸光一抖,看着百里尘,有几分意外,世上仅有的几粒回魂丹,他愿拿出两粒救落凡,这并不意外,可他竟还愿意拿来救……就颇有些意外了。

爱一个人,竟爱得如此深沉……

白衣接过药,诚挚道,“多谢!”

……

百里尘终究还是不能确定落凡是否愿意见他,所以在确定落凡无恙后,悄然离开了。

落凡爱他,却不愿接受他的爱,这中间心结,并非一时半刻可以解开的。

她需要时间,而他,只需等待,等待着某一日,落凡带着温婉笑意,出现在他面前,温柔地唤他一声。

不是他不主动,而是他已明白,他做得越多,只会越来越招致落凡的排斥。

所以离开前,他嘱咐伊娃,不要告诉落凡,他曾来过!

白衣再次叹息,他爱落凡,爱得如此卑微!

“这一世情劫,如何能解……”白衣看着百里尘远走的背影,叹道。

情劫?

伊娃想到了上官云斐,他可好些了?

昨夜,那场暴雨淋漓尽致地倾洒后,苦等在山庄门口的伊娃几人,于朦胧月光中,伴着大雕鸣叫,他们终于看到一行人狼狈不堪地回来了。

回来,就好了……

只是,竹子昏倒,落凡晕厥,皇甫译他……

只是,伊娃即使心忧落凡,却也仍隔着数人身影,看到那双疲惫的眼睛在瞬间大放异彩。

四目相对时,仿似地老天荒。

他们眼中,只有彼此,爱,在燃烧。

只是很快,伊娃移开了目光,随白衣而去。

上官云斐虽然有些失落,可他也明白,此刻,根本不是冰释前嫌、互诉衷肠的时候,还有大堆的事要做,所以他乖乖离开,疗伤。

……

灵堂,竹子静默地跪坐在那里,没有一丝声响,也没有一丝表情,竟如同,死尸一般,毫无生息,只是双目,死死地盯着皇甫译的棺木,好似只要她一直盯着,就能把皇甫译看醒过来。

如果他能醒过来,就算让她这样看一辈子,她也愿意。

可是,他能醒过来吗?躺在棺材里的人,还能活过来吗?

竹子的心已经麻木,泪眼干涸。

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她只知道,在这里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她希望,能和过去一样,他能感知她的心意,能够来到她身边,可是……她好不容易等到他的爱,为何他这么轻易就抛弃了她?!

黑衣一直在一旁看着她,就怕她一个想不开,追随皇甫译去了,那可就出大事了!

他叹,世间情爱,果然是痛!

人死一了百了,倒是轻松,可怜活着的人,一辈子缅怀,一辈子痛苦,不能自拔!就如同,他的先祖……

白衣静静走来,看了眼黑衣,走到竹子跟前,蹲下,轻声道,“夫人,您已经一夜未合眼了,去休息会儿吧。”

竹子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哑然出声,“落凡呢?”

“少主已无恙,只待醒过来。”

竹子死寂的脸上露出一丝丝怨恨,很快又湮没了。

白衣瞧在眼中,心下微叹。

“夫人,休息去吧。”什么主人在泉下看着,也不得安息之类的话,他是决然说不出口的。

竹子没有理会他,仍旧静默如死地看着棺木。

白衣无奈,即刻点了她的睡穴,唤来侍女,带竹子回房歇着去了。

虽然他们很清楚,只要竹子一醒,又会立刻回到这里来,守着。

黑衣白衣两人对视一眼,皆为一叹,他们的先祖早已选择避开尘世纷扰,却仍旧逃脱不了世间权谋仇恨。

……

午日阳光毒辣,伊娃坐在床榻边给落凡打着扇子,虽然房间内放着冰块,可屋里仍是热烘烘地让她昏昏欲睡。

门,轻轻推开了,同样一身素服的上官云斐端着一个托盘轻轻地走了进来,只是他虽放轻了脚步,仍是惊醒了伊娃。

看到他,伊娃没有过多的情绪,此等时刻,懒得冷眼相对,也不可能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淡问道,“有事吗?”

上官云斐轻手轻脚地把托盘放在桌上,倒了一碗汤水递给伊娃,低声说,“消暑的汤,你喝点吧,可别中暑了。”

伊娃本觉得他此举有些无聊,可看到他目中带有血丝,又有些不忍,便接过了碗,喝了几口才放下。

“落凡她怎样了?”

伊娃叹了一声,“白大哥说今天应该能够醒过来。”

“孩子呢?”上官云斐继续问道。

伊娃看了他一眼,“言姐姐她们几个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言姐姐?”上官云斐有些疑惑。

伊娃无奈地,习惯性地白了他一眼,“就是同白大哥他们一道的。”

“哦。”上官云斐乖乖地应了声,“你守着落凡这么久了,去那边的小榻上躺会儿吧,可别没照顾好她,把自个儿也累着了。”

伊娃本想拒绝,可一想到推脱来去恐会吵着落凡,便点头,起身到一旁的小榻上,乖乖躺下。

她背对着上官云斐躺着,闭上眼。

她想过千万次和上官云斐重逢的情景,无非是她恼她恨不愿原谅他不肯见他,或者是历经种种才发现自己不能没有他,两人和好如初。可千想万想,也不会想到今时今日的重逢,那么的平静,仿佛过去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的第一句话,是淡静地问“有事吗”,他的一句话是“消暑的汤,你喝点吧,可别中暑了”。

多么生活化的重逢啊!

她甚至能想到事件的发展:在燕云山庄的日子,一来二去的见面,所有误会恼恨都于平淡生活中消逝,然后两个人顺其自然地牵手。

她负气的想,如果结局是这样,她当初伤害自己离家出走还有什么意义?若是再次回到侯府,她该如何与上官威相处?

想着想着,竟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只是眼角,仍落下了泪。

上官云斐虽是守着落凡,可目光未有一刻离开过伊娃。她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不肯面对自己。他知道,经历那样的事情,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所以,一切,只能重新开始!

……

落凡睁眼时,满目刺眼的白,刺痛了她的心。

“凡儿,你醒了?”是伊娃惊喜的声音。

伊娃扶着落凡坐了起来,看到一身素服的伊娃,落凡有一瞬的茫然,好一会儿,神思聚回身体,她才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落凡突然紧紧抓住伊娃的手,“大哥呢?我大哥呢?”

伊娃低着眼眸,颤声道,“他,他,他死了……”

落凡一下子松开了手,颓然坐下,眼泪刷刷地落下,却不见她哭泣。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凡儿,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伊娃扶着落凡,哭着劝道,却又不知该如何劝。

落凡却突然像疯了一样甩开伊娃跑了出去,留下伊娃惊惶在原地。

上官云斐站在她身边,劝慰道,“落凡伤心得很,你让她发泄出来吧,也许会好些。”

伊娃心中难受得厉害,再也不想理会和上官云斐之间的爱恨了,一下子扑进上官云斐的怀里,大哭起来,“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事?……凡儿怎么这么命苦……我还记得当年皇甫大哥突然出现,色咪咪地说可惜了我,他这么厉害,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凡儿到底招惹什么人了,为什么要这样对付她……我什么都帮不了她,只会给她添麻烦……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她这样待我,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上官云斐安抚地拍拍伊娃的背,听她伤心地哭,听她说着没头没尾的话。

发泄出来,总比什么都憋在心里的好!

……

落日余晖中,山庄内的白绫都泛着淡淡金光,看着,不那么刺眼,不那么难过。

可落凡一路奔跑,看到夕阳下的白绫,心中一阵绞痛,几乎透不过气来。

到了灵堂附近,落凡停下了脚步,看着满目的白,那脚步,却是沉重地再也迈不开来。

黄昏,空气仍是炎热,西沉的落日如同已逝的灵魂,不可挽回。

落凡看着被白绫环绕的棺木,看着灵前如死尸般的竹子,一阵晕眩袭来,若不是她死死地抓住门柱,只怕已倒了下去。

许是刚刚一阵奔跑,落凡此刻已是满头大汗,一身中衣也已被汗水浸透。

落凡面色惨然,双目如死水般看着前方,面上已是泪汗不分。

她不愿相信地摇着头,大哥那么厉害,堂堂燕云山庄的庄主,怎么会就这样没了呢?白大哥那么厉害,怎么会救不了他呢?

堂内黑衣早已看见落凡,见她在门外滞留这许久,看她神色凄然,又是重伤后刚醒,立刻走过去,低声道,“少主,还是进来吧。”说罢,他搀着落凡的手,几乎是用了内力把她拽进来的。

人还未站稳,竹子已回头看到她,像是看到仇人一样,双目透着怨毒,她站了起来,冷漠地俯视着落凡,冰冷的声音浸透了恨意,她一字一句道,“他死了,你怎么还能活着!”

堂内众人,霎时都看着竹子,没料到她会迁怒于落凡,没料到她会憎恨落凡!

落凡看着她,清楚明白地看见她的恨意——大哥为救自己而死,她恨自己,她完全理解!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落凡在竹子面前跪下,微垂着头,强忍着心中的痛,慢慢道,“嫂子,是我对不住大哥!等到风平浪静后,我会给大哥,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哼……”落凡的行为言语丝毫没有让竹子动容,她冷笑,“人都死了,你能给什么交代?!”

“我会自尽!”她的声音虽然低,却很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虽然正是炎热之际,每个人却都明显地感觉到似有冰雪覆盖,生生地冷着他们的心。

“自尽?”竹子眼里唇边,全是冷讽,“他用自己的命救了你,你却不珍惜,还要自尽?你对得起他吗?这么懦弱的你,如何配做他妹妹!”

落凡惊地抬头,眸光震颤。

竹子继续冷声道,“每次遇见你都会出事!我不想再看见你!”冷冷地横了她一眼,竹子已然转身,跪在灵前,死尸一般地看着。

落凡已是伤心地不能言语,竹子说得没错,每次遇上她都会出事,若不是她,大哥就不会死!

她实乃不祥之人!

她确实无颜再继续待下去了!

落凡转了个身,朝着皇甫译的灵位磕了三个头!

她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了眼竹子,心死地转身出去。

白衣担心她身体吃不消,立刻跟了上去。

落凡失魂落魄地走了一小段路,停下,靠着一根柱子,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日落西沉,人死不能复生。

白衣轻叹了一声,“少主,您不必把夫人的话放在心上。”

“可她说的没错……”落凡伤心地说,“是我害死大哥的,是我害死大哥的,没有我大哥就不会死……他就不会死的……”她伤心地哭着,却又怕惊扰了竹子,只能压抑着哭声,低低地啜泣。

白衣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少主,昨夜您也发现了,夜千的目标根本就是主人!”

……

竹子瞪大了眸子盯着黑衣,似完全无法相信他说的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黑衣面色沉静地继续说,“所以,刺杀少主只是引主人现身的一个幌子。”

竹子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皇甫译他,一向不问江湖朝廷事,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仇家!

“夫人,您别再怪少主了。”黑衣叹道,“她亦不过是可怜人!”

“可怜?”竹子冷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既为凡尘岛的主人,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黑衣无奈摇头——要论落凡的可恨之处,亦不过是因着自身的优秀招惹了几个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男子罢了……

……

“大哥他,怎会有如此仇家?”落凡惊疑地看着白衣。

白衣面色不变,不语。

落凡以为他也不知,无奈低叹一声,转头看着残阳,面上泪痕似染了颜色,犹似血泪,她语气平冷问道,“白大哥,你实话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白衣目光微闪,“若是少主肯静心调养,二三十载是没问题的。”

落凡漠笑,“我也学了多年医术,自个儿的身子还不清楚吗?白大哥又何必骗我——”

“少主虽然体弱,可好在有内功底子。只是,若再像昨夜那样拼敌,恐活不过八九年。”

“八九年?”落凡低垂了眼眸,喃喃重复了一遍,复又苦笑,“恐怕三五年都是奢侈。”

白衣气息微顿,“少主何以肯定会再有恶战呢?”

落凡转眸看着他,笑意清凉,“几位大哥虽然不理世事,却是清楚如今朝堂形势,我怎能置我的知己好友于不顾呢?此番回凡尘岛,不就是要寻找破解摄魂术的法子么——如果不经过沧州,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深吸了口气,颇为自嘲地说,“想来,赵氏的眼线已安排至我们身边,所以我们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我只是无法理解,她为何如此憎恨我!”

“少主的困惑,白衣无法解答。至于摄魂术,我倒是知道一二。”

“你知道破解的法子?”落凡惊奇地看着他。

白衣微微一笑,“仙人诀的心法,想必少主早已烂熟于心。”

落凡呐呐点头,忽然眸子一亮,“你是说——?”

白衣点头,“虽然少主无法领略仙人诀其中奥妙精髓,只能发挥其五六成威力,但此心法已于你心中根深蒂固,自有一股力量游走周身,护你心智,只要对方功力不在你之上,断然无法控制你。”

落凡面上一片大喜,可转瞬眸子一黯,“只怕赵氏早知此理,根本不会用摄魂术对付我,而是其他人。”

“若是少主在场,可用仙人诀之音破她摄魂术,但若少主不在,就只能靠他们自己的意志与摄魂术对抗。”

“那……”落凡犹豫一阵,有些艰难地启口,“我可否将仙人诀的心法传于他人?”

白衣温和地笑着说,“如今凡尘岛的主人是您,你想如何做,自然无人拦你。只是白衣想问一句,仙人诀的心法于你心中烂熟,少主花了多少时间?”

“应该……”落凡想了想,“就是这四年的事吧。”这四年,本只是为了凝神静气,才研习了仙人诀,以其纯粹之道,化心中戾气。

“少主本已是武学奇才,尚且用了四年时间才掌握了五六成,换做他人,十天半月又岂能懂其皮毛?”白衣平静地看着她。

“那可该如何是好……”落凡低垂下黯淡的眸子,自言自语地说。

白衣面色淡然,似有些淡漠地说,“冥冥中自有定数,少主忧心,亦于事无补。”

听他说这么直白的话,落凡有些心伤,忽然想起什么,希冀地看着他,“白大哥,你们这么厉害,能不能帮我一次?”

白衣面色不改,但语气已不那么和气,“祖上遗训,若是后人参与庙堂之争,全族将灭!”

“为什么?”落凡不解,人各有志,他祖上先人何苦定下这么残酷的族规!

他心中轻叹,语重心长道,“祖上虽然立下旷世功勋,却也因杀戮太重几乎惨遭灭族,所以,未免累及后世他们才选择归隐,只是同时,亦留下遗训,若是燕云山庄庄主有命,必当全力以赴。”

“若是那庄主也卷入皇权之争呢?”落凡继续问道。

“要想成为燕云山庄的庄主,第一条,便是要摒弃所有欲念。所以,这百多年来,虽然庄主于朝堂有着至高无上的低位,可是,他们从未入仕。”白衣耐心地解释道,他顿了一下,又补充说,“少主本也是远离尘世之人,何苦趟这一趟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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