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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凡茫然地摇头,“我所在乎的那些人都与皇权有关,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少主以一人之力又岂能力挽狂澜?”白衣近乎漠然地说,“只有放下,才能得到。”
“成事虽在天,谋事却在人。事在人为嘛……”落凡自嘲一笑,“何况,我做不到白大哥那般超脱。”
白衣只是听着,心道:一股执念,究竟是福是祸——
落凡惘然转身,看着不远处的灵堂,不禁又潸然泪下,“大哥他,死的太冤了。”她心中说,大哥,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那一瞬,落凡清灵澈然的眸子,布着怨毒的恨意!
恍惚看见,那似是错觉,刹那消失于悄悄降临的暮色中。
回到自己的厢房中,落凡换好了衣裳开始收拾细软,未几,门开,抬头见是伊娃,端着晚膳过来的。
落凡急忙站起来,欲接过托盘,伊娃却双手一闪,笑着说,“凡儿,你身子弱着呢,这些事,你就别跟我抢着干了。”落凡无奈,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伊娃放好晚膳,说,“凡儿,愣着做什么,过来吃……”不经意的转眸,看到榻上包袱,她惊讶道,“凡儿,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落凡淡笑,“京城的事未了,我得及早赶回去,以免有什么变故。”
伊娃立时双眼一瞪,走过去拉着落凡的胳膊,有些气恼地说,“凡儿,你怎么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你伤还未好还要去奔波,你还要不要命啊!再说了,京城里能有什么事要你操心的?!凭你的身手,来去皇宫自由,无人能挡,那什么破贵妃的名号还能拦住你不成!”
落凡拍拍她的手,轻言细语道,“我知道你关心我,可实在有太多事让我放不下心,我必须得回去……”
“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伊娃恼地打断她,“谁当皇帝谁当太子谁受宠,跟你有什么关系啊?!那个龙舒翰,他若是连这些事都还要靠你才能搞定,就算他做了皇帝也不见得会是好皇帝,还不如让给别人呢!凡儿,你就别瞎操这些心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养好身体,其他的事,通通不许管!”
落凡气滞,心道:若是现在还不管,将来,只怕是想管也没机会管了!可这话,她是断断不能说与伊娃的!
“好啦好啦……”见落凡不说话,伊娃还以为她动摇了,立刻笑拉着她往桌边走,“天大的事也要先吃饭是不是?何况你还是伤患呢!什么也阻挡不了你吃晚饭!”
落凡无奈地被伊娃摁着坐下,她心知,跟伊娃说得越多,她越是不会让自己走……所以,也只好现在顺了她的心,“半夜出逃”了。
拿起筷子没吃几口,就见上官云斐面色不善地走到了门口。
伊娃见落凡看着门外,也回过头,看到上官云斐一脸的不郁,奇怪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上官云斐像是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郁郁道:“心中气闷,不知该去往何处,就想着到这儿来坐坐。”
伊娃嗔了他一眼,有点讽刺道,“你堂堂永乐侯世子,谁敢给你脸色看啊?!”
听着伊娃半讽的话,上官云斐很是无语,可她既然这么说,他就可以进来了,是不是?这样想着,人已进来,在伊娃身旁坐下,像个孩子般不高兴地说道,“还不是那个什么竹子!我好心去拜祭皇甫译,却被她冷言冷语地赶了出来!她还真当自己是这儿的女主人了!”
看着上官云斐此般模样,似又变成当年那个有点痞气的少年,又有点想要博得伊娃的同情关心,落凡看着,有些许欣慰。
听了上官云斐的话,伊娃微有些惊讶,后又似释然,说道,“人家正伤心着,都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你还偏偏去毁掉人家的希望,没杀你都算你幸运了!”
上官云斐有些惊奇,一瞬后又好似明白,嬉皮笑脸道,“还是夫人聪慧。”
伊娃怒地瞪了他一眼,斥道,“谁是你夫人了!”
上官云斐笑嘻嘻道,“我们婚约未解,你当然还是我夫人了!”
未顾及他二人打情骂俏,落凡不紧不慢道,“你不知竹子是什么谁?”是时候解开竹子的心结了!不然日后,竹子就真的只是一个人了。
上官云斐怪异地看着落凡,“我怎么知道她是什么人。”
“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落凡平静地看着上官云斐。
上官云斐与伊娃同时瞪大了眼睛盯着落凡,其震动不言而明。
还是伊娃先回过神来,“凡儿,你,你,你没开玩笑吧?”
落凡只淡笑,看着上官云斐,说道,“小时候的事虽然忘了,可不代表它没有存在过。”
上官云斐看着她,有些茫然,又有些痛苦,“我只记得小时候,很少看到爹,他不喜欢我娘,也不喜欢我……”那些久远而苦涩的记忆似推开了年代的尘土,一点点在他脑海中清晰呈现,“好像曾经,有个姨娘,……”他皱着眉,似乎回忆地很是困难,“好像,好像还有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
伊娃看得心疼,虽然自己没有娘,可自小都有爹爹疼爱,还有水府一大家子人的关心,所以,从上官云斐的只言片语中,她都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侯府世子竟然有着这样晦涩的过去。
她想要身手抱着他,可终究,在指尖触及到他的背时,一阵冰冷与刺痛感从指尖传来,说不清其中缘由,可她,退却了。
上官云斐似沉浸在苦涩的童年,有些痛苦,却走不出。
孩提时代,本该是受尽父母宠爱的少爷,却因着一个女人,一个女孩,他甚至见不着父亲的面,总是瞧见母亲暗暗抹泪,只有爷爷疼惜。
那个时候,他是嫉妒那个可以被父亲抱在怀中的小女孩的吧?
只是,年代已经太久远,那时还不懂的孤独与渴望现已无法体会,也不愿体会。
上官云斐慢慢睁开了眼,眸内一片清明,他舒了口气,平静地看着落凡,静静地说,“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多么平淡的一句话啊!却也让落凡无法揣测他的态度。
上官云斐淡淡一笑,眸内沉静如海,“她恼恨着上官家,却不知我也嫉妒着她。”
落凡心下一松,他这么说,就意味着不排斥竹子了……症结所在,就是竹子了。“她是一根筋,转不过弯来,还要你多多忍耐。”
上官云斐眉梢微挑,“你是要我和她姐弟相认?”
眸子微垂,落凡眼中闪过一丝伤心,“如今大哥走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就是你们这些亲人了。”
上官云斐看着她,眼波意味不明,“落凡,我真不知是该夸你善良还是该骂你愚昧,她待你那般恶劣,你却还要帮她。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啊,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事,家门宅斗的小事你都要掺和一脚,你怎么不先帮帮你自己啊?”
听他这般不善的口气,伊娃也有些恼他,可想着他说的那些话,不也是自己想要劝凡儿的吗?于是,她语重心长地附和道,“凡儿,云斐说得对,天下这么大,万事皆有解决之法,不是什么事都需要你操心的!你瞧瞧你自个儿,都虚成这样了,还操心着别人夺位的事!别说他骂你,我都想骂醒你!先把自己照顾好再说吧!”
头一次见伊娃和上官云斐一个鼻孔出气地数落自己,落凡都有些意外,更别提上官云斐了,他瞧着伊娃的眼神,都快漾出艳丽的桃花了。
“看什么看!”伊娃被看得不自在,免不了一记凶狠的眼神丢给上官云斐。
落凡在一旁看得欣慰,淡淡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只是……”她差点就说什么“生命有限,竭尽所能吧”这样的话了……她叹了口气,道,“只是我确实对不住竹子,不为她做点什么,我过意不去。至于‘他们的事’,如今是我已身处漩涡,身不由己了。……罢了,你们若是想要我少操点心啊,就早点和好吧,那样,我也放心些。至于竹子的事,云斐你就看着办吧。”
乍一听落凡提到自己,伊娃还有些羞恼,面上一坨微红衬着这一身素服格外显眼,可仔细一想,说点不吉利的,怎么听都觉得她这是弥留之际的嘱托啊……
这一想,伊娃浑身毛骨悚然,明明是炎炎夏日,却觉得背脊发凉,心尖都冒着寒气。
反观上官云斐倒是没留意这么多,听到落凡的话,倒是乐颠颠地保证似的说,“放心,我们会和好的!”
兀自浑身发寒的伊娃根本没注意到上官云斐说了些什么,自然也不会如同之前一样反驳他,这倒让上官云斐高兴不已。
落凡看着他俩,微笑道,“伊娃,你都照顾我一天了,也该去看看孩子了,我就在这儿吃东西,哪儿也不去,你放心好了。”
一想起小星星,伊娃母爱泛滥,想着都一天没看到她了,都想死她了,似恨不得立刻见到她……既然凡儿都保证要好好休息了,那就容许她稍稍离开一会儿吧。但是,她仍然板着脸,“你可是保证了的,要好好休息!若是一会儿我过来没看到你在休息,哼!看我怎么修理你!”
落凡笑着微微点头,“放心吧。”
然后,伊娃心满意足地,几乎是飞奔了出去,上官云斐立刻起身想要跟上去,被落凡叫住。
“云斐,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你!不过,如果你再做对不起伊娃的事,就不会是之前那样好过了!”落凡水般的眼神中带着坚毅刚强,容不得上官云斐忽视。
上官云斐只是淡淡一笑,没有保证什么,却说道,“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都被你救过,所以你我之前的纠葛,一笔勾销。而且你放心,经过那件事,我才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除我之外,对伊娃最好的人,所以,我不会再对你心存戒备,也希望你,不要怀疑我对伊娃的感情。”末了,他抬了抬眼皮,颇为认真地看着落凡,“还有,落凡,不要不相信爱情,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爱你一生不变。”
……
落凡看着一桌清淡可口饭菜,却食不下咽。
她不明白上官云斐为何会说那样一句话,也不知道所指为谁,她只是觉得,听着这样一句话,心中难受得厉害。
她是相信爱情的,只是不相信不变的爱情……
过往几十年的点点滴滴如电影般在脑海里回放,每一次的倾心相许,每一次他人的负心而去,每一次都伤得体无完肤,每一次都告诉自己,不要轻易接纳爱情……
好像,积攒了数十年的情伤,就要在这一瞬间爆发。
可是,也许是心境老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她竟然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落凡放下筷子,起身,身子虚软地往床榻走去,那缓慢的背影,似经历了沧海桑田般的苍凉。
她在床榻上躺下,放任自己怀念这一生,在暮色渐深中,缓缓睡去。
*
上官云斐走在回廊中,想着竹子此时心灰意冷,即便自己有心与她相认,她也无情理会;如果此时与伊娃相言和好,大秀恩爱,又显得太没人性。
可是,他竟然有种错觉:山庄内的人好像都不是那么悲伤……
看着愈来愈深的天色,上官云斐终是无奈地叹息。
“上官公子。”深沉稳重的声音,似有几分魔力叫上官云斐止住无奈的瞎想。
回头,看到来人一身黑衣,若不是头顶灯笼照耀着这里,他都几乎看不出这里有人。
“是你?”上官云斐记得他,就是带他去见伊娃的那个黑衣,“有事?”
黑衣面色不改沉稳,只目光还算温和,“上官公子可是为竹夫人的事烦心?”
上官云斐微微诧异,随即一想,他们这些能人,誓死保护燕云山庄的人,知道庄主夫人的事,也不为奇怪。“你想告诉我什么?”上官云斐问道。
“少主必定告诉你竹夫人是你姐姐,希望她能认祖归宗,得到你上官家的认可,是吗?”
“少主”这个称呼让上官云斐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落凡,他道,“你想帮落凡?”
黑衣难得的嘴角微扬,他摇摇头,“相反,我想阻止她。”
上官云斐不解,作为燕云山庄和凡尘岛的守护者,他不是该支持落凡的所有决定吗?
“在云都的时候,少主就动过公开这件事的念头,但是被主人反对。”看了眼上官云斐更深的不解,黑衣往前一步,同他一样,看着愈深的夜色,将他的表情也淹没于墨色之中,“竹夫人恼恨永乐侯的绝情狠心,连带着恼恨侯府所有人,可如果揭开真相,虽然未必是对她最残忍,可如果一直支撑她活着的恨瓦解了,她整个人生也毁了,所以主人宁愿她带着对侯府的恨活下去。”
“你的意思是,此事别有内情?”上官云斐转脸眯眼盯着他。
“不错。”黑衣干脆利落地答道。
上官云斐冷笑一声,“听你的意思,揭开真相后,是对我最残忍!你倒是忍心做得出来。”
“于上官公子,残忍不过一时,因为令尊,一直知道真相。”黑衣平淡的语气近乎冷酷。
上官云斐讥讽地看着他,“莫非你要告诉我,竹子并非我爹的女儿?”
黑衣看了他一眼,似有些奇怪他这么说,又好似他说的正常。“既然上官公子都知道了,就无须在下过多解释。”
这下倒是上官云斐愣了,他本也只是玩笑,只觉得这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可,竟被他说中了。“你说,我爹他,一直都知道?”
黑衣点头。
上官云斐脸色有些发白,如同素服的白,看着有些骇人。
他转脸盯着苍茫夜色,双手不自觉地扶上回廊栏杆,紧紧地握住,指节有些许泛白。
他的父亲,宁愿疼爱别人的孩子,也不怜惜自己的亲生儿子!
似是愤怒,似是委屈,似是茫然,似是伤心,上官云斐紧绷着脸,额头青筋跳动,眸内尽是不甘的波光……
黑衣瞧着他,微微有些讶然,莫非他高估了上官云斐?还是他漠然了亲情,便理所当然地以为每个人都该跟他一样?
夏夜的燥热煽动着上官云斐体内的嫉妒与愤怒,他转头,近乎邪佞地笑,“我可不是圣人,宁愿对自己残忍也不伤害他人!”语毕拂袖离开。
看着上官云斐落寞的背影,黑衣也只是叹了一声。他本好心,却做了错事!
也不知,竹夫人还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否?
灵堂内,惨然白色,幽凉骇人。
竹子依然跪在灵前,如同死尸一般。
上官云斐一身凛冽突然而至,他看着了无生息的竹子,忽然间一心的怒与不甘都烟消云散。
他明白这种失去挚爱的痛!
他们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这一刻,他竟然不忍心让竹子知道这样残忍的真相。
他想着,罢了……
就在他转身想要静静离开时,熟料竹子却蓦然回头,冷漠地盯着他,“你怎么又来了!出去!!”
冷漠轻视的语气又点燃上官云斐心中怒火,他回身,同样冷漠地盯着竹子,嘲讽道,“你以为我上官家对不起你,你就可以对我大呼小叫!”
一听这话,竹子脸色一凛,却听上官云斐近乎可怜的眼神看着她,“是你,是你和你娘,对不起我上官家!你根本就不是我爹的女儿!你是你娘和别人的……”野种两个字,他终是说不出口,看着竹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继续道,“如果不是我爹护着,如果不是爷爷仁慈,你早就死在你娘腹中了!你还凭什么,觉得我上官家对不住你们!”
竹子脸色惨白地站起身,胸口止不住地起伏,狠戾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再说一遍!”
一直在一旁的青衣看着情势有些不对,出来劝阻道,“上官公子,夫人是我家主人的未亡人,请你体谅她现在的心情。”
上官云斐却懒得看青衣一眼,“我本也想就此算了,是她不依不饶,也怨不得我!”
青衣语塞,刚刚上官云斐本是想离开的,他看得真真切切。他如此说,自己倒真的没有再阻拦的理由了。
看着竹子几乎要抓狂的神色,上官云斐其实有几分心软,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难以再收回去……况且,知道真相,虽然瓦解了竹子的恨,也未必就是坏事。“早在你娘入侯府前,就已经有了你,不过为了家族的生存,她只能嫁进侯府!实话告诉你,本来爷爷是很疼爱她这个儿媳的,只是最后知道你不是父亲亲生的,才发了狠心让父亲休了你娘!可父亲不愿意,所以后来你娘给我母亲下毒,确实是爷爷为了将你们赶出侯府而出的下下之策!你听好了,除此事之外,我侯府任何人,都没有做对不起你和你娘的事!”
本来这些前尘往事,他也只是一知半解,直到刚才知道真相,所有的事便都变得清晰明了了。
回想自己刚才的话,上官云斐心中一阵苦笑,下毒给亲人嫁祸于他人,爷爷竟多年前就干过……还好所有事实都浮出水面,才让他没有真正失去伊娃!想想自己当初竟真的怀疑伊娃,真是不该!
听了这些话,竹子几乎快要崩溃了,她恨了这么多年,到如今才知道自己恨错了!她最该恨的,竟然是自己的娘亲!
小时候,自己恨“爷爷”的残忍,恨父亲的薄情,恨大夫人的咄咄逼人,她以为娘亲很想念父亲的,只是那时她不懂,为何娘亲总是念叨着一个陌生人?想来,那个被念叨的,才是她的生生父亲……可这些事,为什么娘当年不告诉她?为什么要等到现在,要一个外人告诉她?
竹子崩溃地瘫软在地,泪湿素裳,灵堂里,回荡着她隐忍的啜泣声……
青衣却松了口气,她还能哭,就好。至少这样,她还尚算正常,而没有因为主人的离去,便对生失去了念想。
上官云斐在一旁看着,心中有一些细微的同情,但,也只是一点同情而已。他看了会儿颓然伤心的竹子,然后走过去,对着皇甫译的灵位鞠躬,然后离开。
他看着浓如墨的夜,神情一松,心中烦闷顿消。
竹子哭得伤心,终是晕厥了过去。
……
落凡一觉醒来,正是日头高照时,鼻尖,有香味飘过。
睁眼看着来回忙碌的伊娃,落凡轻喊了声,“伊娃,现在什么时辰啊?”
伊娃一听到落凡的声音,立刻停下手上伙计,慢走过来,“凡儿,你可醒了。你这一觉睡了差不多九个时辰,可吓坏我了!来,先洗洗脸吧。”
“九个时辰?”落凡一脸惊奇,她算了下,“现在午时了?”
“都快未时了?”伊娃笑呵呵地把毛巾递给了她。
未时?落凡心下暗恼,还想着昨夜趁夜离开呢,竟然睡过了头。
看着落凡懊恼的神色,伊娃就知被白大哥说中了,她说道,“放心,京里没出什么事,你就别瞎担心了。”
“你怎么知道没出事?”落凡奇怪的是,她怎么就知道自己此时担心什么?
伊娃一笑,“白大哥说的啊,他还让我转告你,现下皇帝病重,出不了什么事,就算有什么事,也得皇帝裁了才行,所以,你就在这儿好好养伤吧。对了,白大哥还说,虽然现在你伤势不重,可身子虚着呢,就算你想要赶回京城去,估计还没出城,人就晕了过去,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落凡一想,好似有几分道理。不过,自己最多也就能在这儿呆个一两天,还是趁早赶回去的好。况且,以她看电视的经验,大多宫中出事,不都是皇帝病重的时候吗?
“咦?”落凡突然想到什么,惊奇出声,“白大哥不是口口声声说他们不问朝廷事,这会子倒是知道的清楚。都是骗人的话!”
“少主,你这可算是背后伤人?”白衣温润的声音在门口传来,落凡听来,有几分子卿还在的恍惚。
“白大哥,我说的是也不是?”落凡难得几分小女儿态的俏皮与固执。
白衣知落凡不是扭捏作态的小女子,又知她是和衣而眠,便不打招呼地径自走进去,在一旁坐下,“少主可是想听真话?”
听他这意思,貌似另有蹊跷。落凡微微正了神色,“愿闻其详。”
白衣呵呵一笑,言简意赅,“是百里公子传来的消息。”
落凡诧异一番,微叹,没有再说话,起身走到桌边,做出还算快乐的语气,“让我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怎么都是白粥青菜啊?”
看着落凡有些小小委屈的表情,伊娃竟看得有些欢快,“你都几天没进食了,还想大鱼大肉?你还不要不要命了?”
落凡微微撅嘴,认命般地坐下,“好吧。”
白衣心知落凡这番举动就是为了避开百里尘这个话题,自然也不会再继续,“少主,还有一个,算是好消息的消息,你可要听?”
说实在的,落凡真怕他又提到百里尘什么什么之类的,所以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发表意见。
白衣看得摇头,这个女子,竟当真排斥到这种地步了……“是竹夫人,她的心结解了。”
落凡猛一抬头,口里含粥,含糊不清地说,“真,真的?”竟有这么容易?真的假的?
伊娃在一旁解释道,“其实事情不是凡儿你想的那样,竹子她,不是上官家的孩子,所以,”伊娃犹豫了下,有些艰难地提到某人,“所以当年,他,才会想尽办法赶走竹子娘俩,万幸的是,他没有下杀手,不然,哪有今日的竹子。”说话时,伊娃的语气颇有些自嘲。
落凡听得震惊……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可,可若真是这样,也难怪当初大哥会阻止她?他一定以为,竹子知道真相后会崩溃的……
好似知道落凡心中所想,白衣温和解释道,“夫人刚知道时,极为震动,几乎无法接受,可是一觉醒来,大概这么多年的恨也就释怀了,毕竟恨一个人,是件很折磨人的事……虽然看到上官公子时仍有些脾气,可态度至少不那么恶劣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落凡喃喃自语,但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如此的话,往后,竹子可真就是一个人了,如同她小时候一个人寂寞地活在山谷里,只能与飞禽花草为伴。
“少主,”白衣温言劝道,“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老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是你愿意操心,就一定有好结果的,顺其自然吧。”
落凡一想,大概真是这个理,何况竹子还不一定愿意自己操心她的事呢。落凡微微一叹,道,“日后,就拜托各位多多照拂竹子了。”
白衣点头一笑,“这是自然。”
……
听了白衣的话,落凡在山庄里安心住了一两天。
这一夜,圆月朗照大地,清风沁人。
山庄内,除了竹子的所有人,都觉得皇甫译的离开,并没有让大家多么的悲伤,只是,也不会有多少开心罢了。
伊娃和落凡在厢房内逗着小星星,说着一些体己话时,上官云斐突然来了。
虽然这几日,似乎伊娃和上官云斐也会像常人一样交流,可总少了些什么。
而今夜,似乎是心有灵犀的感应,也似乎是女人特有的直觉,伊娃总觉得会发生什么,所以当上官云斐出现时,伊娃微微红了脸庞,衬着一身素服,格外诱人。
落凡瞧这架势,也能猜出个两三分,自然会很自觉地给他们一个二人世界,只是她想离开,却被上官云斐拦住了,他还说,“落凡,你就在这里,为我们做个见证吧。”落凡心下了然,自然乐意。
只是一旁的伊娃,看着小星星的目光似要溢出温柔之水,那张绝美的面容因着这一点酡红,因着这一抹娇羞,更显得美艳动人,美艳不可方物。
因着伊娃是蹲在小星星的摇篮床旁,所以上官云斐也蹲在伊娃身旁,然后在落凡极为震惊的眼神中,她看着上官云斐曲下一膝,他竟然单膝跪地……
都不知他从何处学来……
伊娃也看得震惊,他,他这是做什么?
上官云斐却是神色如常,只是双眸中微微显出紧张之色,只见他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摊在掌心,掀开布包,是两只碧绿的翡翠镯子,在烛光下,幽幽绿色,熠熠生辉,却又显得是那么的古朴厚重,似乎承载着许多感人的悲欢离合与动人的情话。上官云斐微微手动,伊娃似乎看到镯子内侧有些雕刻过的痕迹,好像有字,却已看不清其中字迹。
只听上官云斐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这是百多年前一对相爱的男女的爱情信物,他们曾经许诺,男子要守护女子一生,直到白头,传说,如果能够找到这对手镯,诚心许愿,就会得到他们的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我找到它们,也许下心愿了……伊娃,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永远,不会再不相信你,永远不会,再伤害你……”
伊娃看着他,眼波迷离,雾水在眸中轻闪。
她看他,脉脉含情;
他看她,深情不悔。
落凡终于明白,为何那夜初看到上官云斐时,他衣衫褴褛,原是为着这一对手镯,吃尽苦头。
她想,这个时候,她该离开了,于是,她轻轻地,从房中退了出去,轻轻掩上门,留这一方天地,给他二人。
她庆幸着,当初没有因为愤怒彻底断绝两人的后路,才会有今日破镜重圆的喜事。至于上官威么,量他也再没什么力气去破坏二人的感情了……
落凡从房中出来,走到院落中,仰头看着天上明月,好似,这一贯冷情的月,今夜也变得温和了。
低眸间,忽见墙边一道人影闪过,确切地说,是一个人从那里经过,可落凡却看得心动,人已不由自己控制地迈过去拦住那人,“你是谁?”
那人身姿挺拔,却好似不得不低下头颅,好像有些怯懦地说,“我,我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看此人刚才的身法,好似有些武功底子……可燕云山庄这等天下第一庄,各个都是奇人高手,这等下人会武功也实在是寻常事,可落凡,凭着女子特有的细腻与直觉,就是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
落凡近乎固执地说,“抬起头来。”
那人似有不愿,似乎想要溜走,却是敌不过落凡举世无双的轻功。
落凡将他拦在墙角,眼里竟然闪动着渴望,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几乎颤抖,“你抬起头来!”
那人似下了决心,抬头,一张平淡无奇的脸,过目即可忘的平凡。
只那一双星目,风流中似微带一丝邪气,每每让人看着,都会不由自主地幻想着他唇边一抹不羁的笑意。
“你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落凡激动地落出泪来,在月光下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