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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粉黛送走老同学,折回一楼的客厅时,看到丈夫一边吞云吐雾的抽烟,一边在屋地上来回的踱步。刘嫂拿着笤帚在清扫地上的碎玻璃杯。林粉黛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知道这回可坏事了,丈夫一定猜出来了是老婆将他出卖了。以前没发现薛寒梅是这个脾气呀,怎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当面揭穿人家的老底呢?也太叫人下不来台了呀,再说这不是把朋友也给装进去了吗?她“叭叭叭”竹筒倒豆子,自己痛快了,人跑了,她也不想想朋友该怎么办?
林粉黛就像犯了错的孩子回家害怕挨打似的,站在玻璃门外面犹豫着不敢进屋了。是呀,一旦丈夫质问她家丑为何外扬,自己怎么递得上报单呢?这不是在打自己的嘴巴子吗?林粉黛此刻的心里像揣了一窝小兔子似的怦怦乱跳,两条腿像被沉重的东西压弯了,抖的厉害。
突然,客厅的玻璃门从里边被推开,沃滩龙见到了站在门口的妻子,先是一愣神:“粉黛,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屋呀?”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责罚我吧。。。。。。”林粉黛低垂着头,转过脸去,手捂住断臂,委屈的啜泣起来。
“什么不是故意的?我怎么听不懂呢?”沃滩龙搬过妻子,故作惊讶问道,“我凭什么要责罚你呀?。”
“我不该对薛寒梅说你那些事情。。。。。。”林粉黛一只胳膊抱住丈夫,空气中渗透着男人香烟辛辣呛人的气味。林粉黛虽是个女性,却从小就愿意嗅这股烟草味道。小时候父亲成天与香烟打交道,结了婚丈夫又是个大烟鬼。她这辈子算是脱离不开香烟的气味了,以至于到现在身上没有烟草味道的人反而让她生厌。就像和打呼噜的男人同床共枕惯了,一旦换一个不打呼噜的男人睡觉,反而会失眠的。女人呀,就是贱皮子。
“粉黛,我并没有怪你呀。是你多心了。”沃滩龙紧搂住妻子,用下巴摩擦着妻子的一头黑发。林粉黛长的不漂亮,但她却天生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每当夫妻恩爱的时候,沃滩龙就喜欢抚摸这头柔软的长发。此时,他一边爱抚着妻子,一边像哄孩子似的哄着林粉黛,“其实薛寒梅今天这样做,也应该是为了你,其次是想写一部出类拔萃的作品。她很敬业,这个女人我了解,性格很古怪,说话不愿意拐弯抹角。不过这个人没有坏心眼,还是信得过的人。我刚才也是太冲动了,有机会打个电话,替我向她道个歉。”
实际上,沃滩龙起初非常愤怒,薛寒梅的话就是傻子也能听出是林粉黛向她透露的秘密,自己前些日子刚刚给妻子讲了那个故事,妻子一定是求教这个心理学家了。薛寒梅果然名不虚传,林粉黛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到了她那里就不是问题了。应该说这个女人很了不起,女人太聪明了也不好,难怪薛寒梅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至今还是剩女。
沃滩龙就是有这个特点,能给自己沸腾的大脑迅速降温。因为他知道不能责怪妻子,林粉黛有心脏病。他也没有权利来难为妻子。林森老头子是自己的大恩人,老人家临走时将唯一的宝贝女儿交给了自己,这个女人就应该是自己心目中的是那个上帝,要知道自己发过誓言的。
“龙哥,你为什么对我总是这么好?你就冲我发顿火吧,就像刚才对薛寒梅那样,这样我心里也会好受些。。。。。。。”林粉黛依偎在丈夫怀里哭出了声音,哭的身子发抖。
“粉黛,在我的心里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我要出去一下。那两个民工的家属来了。听说张猛的母亲在看守所突发脑梗,晕过去了,已经被送到了医院。”沃滩龙的声音沉重起来。
“这两个家伙太可恨了,听说那女孩才十四岁,和咱家琳琳同龄。”林粉黛恨得咬牙切齿,“那女孩今后该怎么办呀?将来又该怎么嫁人呀?不是把孩子的一生葬送了吗?”林粉黛感觉到丈夫听了这句话,身子一阵痉挛。薛寒梅刚才的话突然又回响在林粉黛的耳畔,莫非丈夫真的犯过同样的罪行,这个可怕的念头只在脑海里一闪,就惊得她心脏一阵紧缩,仿佛血液滞留了。
恰在这时,一首《古丈茶歌》响起,音乐响亮刺耳,吓得林粉黛一哆嗦。沃滩龙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一看屏显,脸色骤变。说了句:“陈经理打来的,一定又是工地出事了。”他急忙接听手机,没等他开口,手机里就急不可耐的喊叫起来:
“沃总——好消息,好消息呀——”
近些天来工地上传来的不是有人堵铲车,就是打伤人,再不就是强奸案,电话里突然传来好消息,凝固在沃滩龙脸上的紧张神情甚至来不及消退了。
“沃总——姓毕的那家钉子户出事了,一家几十口子人互相打起来了,公安局来了十几辆警车,打伤了好几个人,两辆救护车都没有装下。还有那房子,不用我们扒了,他们自己就把房子扒倒了——沃总,您在听吗?”
“我在听。。。。。在听。。。。。。”手机像似增加了千金重量,在沃滩龙的耳畔哆嗦起来,那欠血的两片薄嘴唇微微煽动着,久违的一丝笑意艰难的赶走了脸上的慌张。
接完电话,沃滩龙抑制不住喜悦,说了声:“跟我去工地看看——”说着拉起林粉黛就走。赶到了工地,才弄明白了毕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毕家迟迟不肯搬迁的原因因此真相大白。沃滩龙一声长叹,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天助我也。。。。。”
原来这栋砖房是二十年前老毕头盖的,退休后酒店就转让给了四个儿子轮流经营,就像联合国的主席,轮换着来做。毕家的酒店今年轮到了二儿子毕福禄来做庄,拆迁本来没什么可说的,拆迁款大家平分就行了,问题出在老毕头珍藏的一件无价之宝上了,据说宝贝就埋在这栋砖房的某一处,不挖出珍宝来,毕家的子女就是打破了脑袋,也休想让你铲车上来推房子。据传说老毕头的祖奶奶当年是皇宫里的宫女,八国联军进北京的那一年偷了太后一件价值连城的翡翠蛤蟆,逃回了山东老家。到了老毕头父亲这一辈上,为了宝物的安全,举家迁移到了道州市,后来宝物的秘密还是像尾巴似的没甩掉。道州市很多人都知道毕家这个秘密,文革期间,老毕头因此差点没被打死,这个硬骨头宁死也没有交出宝物。就是因为有这个宝物,九个儿女为了争抢孝心,经常闹得不可开交。去年春天老毕头死了,并没有向儿女们公示祖传的宝物。这下子儿女们可慌了,各个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据说文革之前故宫文物专家来鉴定过毕家的那只翡翠蛤蟆,当时就给了五万元的价格要回收,遭到了老毕头的拒绝。那年月给五万呀,现在还不得价值上千万呀。就在拆迁的这个当口,毕老太身患癌症住进了医院,眼看着就不行了,儿女们一个个都急红眼了。就在毕老太咽气之前的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在儿女们的逼问下,老太太万般无奈的说了句:“在。。。。。。在墙。。。。。”话没说完就一命呜呼了。
毕家儿女们,配偶们,孙子们,孙女们,将老太太的尸体撂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呼啦啦四十多口子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了,有车的开车,没车的打的,蜂拥进江北老宅,抡起锹镐,刨墙,扒房子,恨不能掘地三尺。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还真的在墙角那地方刨出来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听说刨出宝物来了,毕家子孙像一群饿狼,扑向宝盒,发生了混战,据说打的你死我活,战场异常惨烈,有人脑袋瓜开了瓢。围观的人见事不好,急忙打了报警电话,迅速赶到的警察制止住了混战,并当场打开了宝盒,所有的人顿时目瞪口呆。宝盒里原来只有半块砖头。
半块砖头,拔掉了沃滩龙心中最后一根钉子,他长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