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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从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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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进入了1983年的3月。积雪渐渐松动,气温有了明显的回升。按季节已是春天来了,对于北方来说,春天刚刚走到山海关,距离这里至少还有几千公里的路程。

中腰站就剩下了一口水井,全场一百多家都来这里跳水,因此井台这个地方也是林场人最聚集的地方,也恰恰是我最不愿意接近的场所。据说狂犬病人怕见水,我不知自己患的是什么病,怕见人。越是人群聚集的地方越令我生畏,但是我又不能不挑水呀。

每天早上、中午和傍晚是林场挑水的高峰期,井台上水桶挨着水桶能排出十多米远,扁担扔了一地,人把井台团团围住。大家在排号等候打水的同时,人站着,嘴巴却闲不住,七嘴八舌,中腰站很多重大新闻都是由井台上传播开来的,井台就好比如今的新闻发布会场。每天早中晚这三个打水的高峰期,借我八个胆子也是不敢凑热闹的。我知道只要自己一露脸,井台上不用再看别人耍猴了,光我这个臭流氓就足够消耗大家的唾沫了。所以我不得不起大早或者贪大黑去井台挑水,两头不见日头。

这天晚饭之后,天已经黑透了,我一连挑了三担水。挑完水之后,累得气喘吁吁,虚汗淋漓。我将水桶和扁担放在了仓房边的柈子堆上,想上趟厕所,就听到大黄在院子里狂吠起来。知道来生人了,急忙往外走。刚走到院门口,由于天太黑,不巧迎面险些与匆匆来我们家的万仙姑撞个满怀。

“孩子,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呀,这么着急?”万仙姑今晚见到我的态度大变,满脸堆笑。

“是安大婶,快请屋里坐吧!”我让开了路。

“孩子,快跟大婶一块进屋吧,我找你还有事呢!”

“找我?”我吃了一惊。

“孩子,好事,是好事呀!”万仙姑似乎生怕我跑掉似的,拽住了我的胳膊就不肯松手了。“孩子,正好替我看着点,我真怕你家的大黄狗”。

我吆喝住了大黄狗,上前拽住了拴狗的铁链子。万仙姑“吱溜”一下子拉开屋门钻进屋去。我莫名其妙的也跟进了屋,父母听到了院子里有人说话和狗叫声,就猜到十之八九是谁来了,果不其然进来的是万仙姑。

“老田头,凤兰呀,我来给你们报喜来了……”万仙姑人还没进屋的时候,声音却先传了进去,“人家姑娘下午就来了……”。

母亲急忙迎进了厨房,探头往仙姑身后寻找,除了自己儿子,连个姑娘影儿也不见问道:“仙姑呀,人在哪儿?来了?”

“哎哟,凤兰呀,我能把人家姑娘直接领到你们家来吗?万一相不成呢?”万仙姑或许是走得太急了,略显得有些吁吁气喘,没等人家礼让便一屁股坐在了炕檐上,神神道道地说:“人家可是一个黄花大姑娘,能好意思吗?我是来请你们去小老韩家相亲的。”

我一听说万仙姑是来给自己提亲的,而且姑娘已经来到了小老韩家了。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好似从天而降,惊骇得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我满脸通红,心跳加速,急忙一头扑进了西屋,一头扎在了炕上,心里像打翻了调料瓶,酸甜苦辣各种滋味儿全部混在一起了。我做梦也没想到这年头还会有媒人来为自己这个臭名昭着的流氓提亲,这种怪事听起来未免有点儿驴唇不对马嘴了,就好比一个满身大粪的人涂脂擦粉,有点儿滑稽可笑了吧。我不知道这是爹妈上赶子央求的人家,还是万仙姑主动给热心张罗的,更弄不明白这件事会是场戏剧,这是一场恶作剧。我的心里乱极了,更说不出是心痛还是亢奋,反正有人来提亲咋也比挨骂要好受一些,娶亲咋也好于发丧。人生和命运仿佛在有意和我开着一个莫大的玩笑,这玩笑一会开过了头,一会儿又诙谐得令人忍俊不禁。

我趴在炕上平心静气地倾听着那屋里说话的动静儿,甚至支楞着耳朵努力想听清楚有关于那姑娘的一切情况。由于隔着两重门,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心里急得直痒痒。

不一会儿母亲推开了门悄然地进来了。我急忙将热乎乎的脸埋在了两只手心里,有些难为情了,母亲蹑手蹑脚地来到了炕边,从老人家急促的呼吸中听得出来母亲有些激动,声音发着颤:

“儿子,刚才你也听见了吧?其实万仙姑前些日子就来咱家说要给你保个媒了,我和你爸那天也答应了看看姑娘到底怎么样。这不今天那姑娘真来了,姑娘看来是没啥说的了,美中不足的就是姑娘是泥鳅屯的一个农村户口。要说呀农村也没啥怕的,只要小两口能干,小日子还是能过得起来的。咱们林场这些年不是有好些人家找了农村媳妇吗?日子哪家都过得不错吗!儿子,你先起来,换身新衣服,跟爸妈去小老韩家看看。行,咱么就先定下来,不行就拉倒,反正看一看也没啥大不了的。”

我趴在炕上害羞得就像个要出嫁的大姑娘。母亲走到墙边的箱子前,掀开箱子盖,找出那身像样的灰色涤卡中山装拿给我,催促道:“快呀,儿子,人家在等着你呢”。母亲督促我快起来,又替我解开衣扣脱下旧衣服,换上那身笔挺的中山装。这身衣服我只有逢年过节或出远门时才舍得穿上,那夜去南桦山上吊自杀也没忘了穿上这身中山服。我就像个木偶似的任由母亲摆布。母亲帮助我换好衣服之后,又拿起木梳理顺了儿子的乱发,最后他又催促我穿上皮鞋。打扮完我之后,母亲就把我拽进了东屋。

万仙姑一见我焕然一新,更加喜出望外,大加赞赏了:“看看,还是这酗子。换上了新衣服就是不一样了。怪不得人家都说呢,人是衣服马是鞍呢……”。

第一次与陆翠兰见面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就像昨天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她坐在小老韩家火炕墙旮旯里,楼着两个膝盖取暖。我第一眼看清了姑娘的摸样儿,惊讶的不知所措了。她显然是营养不良,骨瘦如柴。不过那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象两颗星星。她那尚未暖和过来的脸蛋儿红红的,似熟透了的樱桃。两条细长的辫子从脑后分别搭在了胸前,宛若黑色的飘带。而额前的刘海儿梳理的整整齐齐,仿佛飘逸的装饰物。我敢说如果中腰站的女孩子论漂亮,要排名次的话,除了我姐姐,她就是第一名。见了如此美若仙女的女孩子,我当即就感到这是在开玩笑,在耍戏我玩呢。不然的话我就是在做美梦,根本不现实。

见我傻楞楞的样子,屋内的人都忍不住哑然失笑了。陆翠兰慌乱地垂下头,一股红色的浪头再次从她的脖颈处涌上来,象升涨的河水,一下子掩盖了她的面颊。

“怎么样?是不是看到了仙女下凡?把你看傻眼了吧?”小老韩歪着脑袋盯着我的眼睛打着趣儿。我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失态了,红着脸扭身欲走。

“别走呀?你还没表态呢?”万仙姑一把拉住了我。

“我没意见。”这句话我不知道是怎么从我嘴里跑出来的,好像一股甘泉,冲破阻碍,擅自喷薄而出。之后,我手足失措的跑了出来,甩掉身后一阵笑声,扑入了冰天雪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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