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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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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是不管人世间的喜怒哀乐的,总是按照它自己的规律循序渐进地变换着节气。姗姗来迟的春天带着它的温暖和香气出现了,雄伟的大架子山甩掉了白色的斗篷,露出了嶙峋的脊梁。十五里杏的冰也完全化开,河水潺潺,河柳依依。北归的大雁在空中排开队伍长声呼应着,一队队从大架子山顶飞过。北方的春天一如昙花,转瞬即逝,过了五月份,树梢上,草原上才慢慢地抽出嫩芽儿,碧绿的、淡青的,仿佛少女般庄严活泼。春的气息也鼓动的人心向幼儿出齿时的牙龈肉,感受到了一种生机透芽的痛痒。各种各样的鸟儿在这样的季节里活跃了起来,高山密林中不断的传出它们那悦耳动听的歌声。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家的生活与平静中微含着苦涩。姐姐实现了儿时的夙愿,被调到小学校成为了一名老师,顺心了便留在刁永生的办公室里住几宿,不高兴了就回到宿舍和女友钱桂花做伴。马号冬天储备的干草已所剩无几,到了这个季节草甸子上的枯草中已经拱出了青草芽子,枯草与青草混杂在一起,枯枯绿绿,犹如老年人白发中参杂着的黑发。青草能啃上了嘴,马号就得放牧了。我成了林场三十多匹散马的“弼马温”,虽没有齐天大圣那般神气,却也是一名小小的马官。放牧必须先学会骑马,老冷头为我选了一匹脑门有一个眼镜片大小白毛的枣红色骟马。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太白金星。这匹马有一双大而亮的眼睛和一副可爱的兔型脸,鼻孔大大的,打着响鼻。因为是骟马没啥脾气,对我很温顺。这匹马细鬃细尾,肩高塌背,人骑上去感觉很舒服。没几天工夫我就学会了骑马,高高的骑在马背上,挥舞着皮鞭子,躯赶着马群,飞奔在广阔的山涧草甸子上:“驾——呜!驾——”我扯着嗓子吆喝着,身子随着坐骑的飞跑在一上一下颠簸着,头发被风卷起,“太白金星”的鬃毛也似流水浮云般飘舞着,感觉人与马一下子平添了三分雄姿美态。

嚼了一个漫长冬天干草的马群,起初吃到了青草,就象人刚啃了一个冬天的窝窝头,突然见到了一桌子烤肉似的。马嘴扎在草甸子里“咔哧咔哧”地拼命似的啃那覆盖在干草下的青草。马群象一下子定在那里赶也赶不动。牧马人到了草甸子里,把坐骑的马鞍卸下来,用缰绳绊住马腿,让“太白金星”也蹦蹦跳跳地自由活动去了。我撒开了骑马,无事可干,就找一处朝阳坡,铺好雨衣,躺下去,枕着马鞍,凝望着云朵浮动的远天,也觉得非常惬意。心似乎也与大自然融合在了一起,感到无比的陶醉。

这是个明媚、恬静的五月天气。蓝天如洗,阳光灿烂。和煦的春风轻轻吹拂着群山和旷野,挟着春的气息吹着我一头蓬松的乱发。我仰望着连绵起伏的远山,在默默的想着心事。突然听到了树林中有“哗啦啦”的响动声,我“腾”地惊坐了起来,伸手抓住了马鞍旁的皮鞭子,警觉的注视着这片树林。这个季节野兽找不到食物充饥,便在树林里乱窜,动物的嗅觉异常灵敏,几公里以外隔着一座山都能嗅到猎物的气味。我疑心是野兽嗅到了自己的气息,或许自己正处在了危险的境地。为了壮胆,也是为了吓跑林子里窥视自己的野兽,我惶恐的喊了一嗓子;“什么东西——?”林子里随即传出了“格格格”银铃般的笑声。

“哥,是我,把你吓着了吧?”随着树枝“哗啦啦”一阵响,陆翠兰从树林子里露出头来“哥,没想到是我来了吧。”

“翠兰,怎么是你?大老远的你咋跑到这来了?就不怕黑瞎子吃了你!”我见是陆翠兰这才松了一口气。

“哥,人家想你了呗。家里的活儿干完了,一个人在家里待不住,就跑来帮你放马,陪你说话,给你做伴啊。你一个人在这大草甸子上该有多闷啊。”陆翠兰钻出了树林子,一路走来累得脸颊红扑扑的,一只辨绳被树枝挂丢了,散落的长发飘洒在肩上,越发将她衬托的楚楚动人。陆翠兰走到我跟前一屁股瘫坐下来,歪着脑袋笑眯眯的看着我。

“哥,我想好了,以后闲着没事了,就常来和你做伴,大草甸子的景色有多美啊”

“翠兰,可别傻了,这么老远有七八里地,你一个人来回跑,累一点到不怕,山里面野猪、黑瞎子多的是,也危险啊。万一你出点啥事儿,不得让我后悔一辈子啊”。我责怪着妻子,心里却被她的行为所感动,浑身觉得热乎乎的。情不自禁地将妻子楼在了怀里。浑身酥软的陆翠兰亲昵的用双手攀住了我的肩头。

“翠兰,听话。以后可不许乱来了,你不知道你对于我有多么的重要,没有了你我可怎么活下去啊------”我激动不已地附在妻子的耳畔轻声说着,“翠兰,你就是我整个的世界了!”陆翠兰微闭着眼睛,仰起脸来勾住我的脖子,与我长长地接了几个吻,两个人沉浸在幸福的甜蜜中。

“哥,你会不会有一天不要我了?”陆翠兰的脸上掠过一片阴云。

“翠兰,你咋想起来说这傻话?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我在她的小鼻尖上捏了一把。

“哥,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没等她说完,我便用手堵住了她的嘴巴。翠兰纤细的手指推开了我的手,继续说道,“哥,你听我把话说完啊。我是说假如将来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告诉你我会怎么办。”

“好吧,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哥,如果你不要我了,我就回泥鳅屯去。我在我姐姐家的仓房架子下面藏了两包毒鼠强,这药可霸道了,俺屯子西头的老钱婆子只吃了一包不一会儿就翻白眼了。我要是想死了一次就吃两包,喝杯水全咽到肚去,马上就能死,一点罪儿也不遭。哥,要么我就做你的媳妇,要么我就去做鬼了------”陆翠兰说着说着鼻子一酸,眼泪簌簌流下来了。

“翠兰,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干吗总说死邦啊的,多不吉利啊”。我用手揩去了翠兰脸上的眼泪,“答应我,以后再不许胡说八道了,答应我啊------”

陆翠兰象个孩子似的依偎在我胸前,狠劲的点点头,似两汪清泉般的眼睛湿漉漉的象花瓣上挂满了露珠。我感到手臂向针扎似的疼了一下,急忙掀开袖口见是爬进来的一只蚂蚁,手臂上顿时起了个红点。再一看翠兰的身上也爬上来了蚂蚁,这蚂蚁是红肚囊,个头很大,据说有毒。我慌忙推了她一把;“翠兰,快起来,蚂蚁开始向我们进攻了,这种毒蚂蚁可厉害了,听说它的毒能要人命。”陆翠兰吓的爬了起来,转着圈儿直跺脚。却连个蚂蚁的影子也没看见昵,便觉得周身都痒痒开了。

“哥,蚂蚁在哪儿昵?快帮我拍啊!”她撒着骄,故意夸大害怕蚂蚁的表情非常可爱。我连扑带拍,折腾好一阵子总算将两人身上的蚂蚁赶干净了。

“翠兰,我在这躺好半天了也不见一个蚂蚁,你一来蚂蚁就跟来了。”我挑逗着她。

“哥,那是为什么呀?”她忽闪着大眼睛,不解的问。

“那是因为你香呗,你身上有股香味,把蚂蚁吸引过来了。”

“你竟瞎白唬,我身上哪来的香味儿,早上洗完脸我连雪花膏都没抹,怎么会香呢?”

“那一定是你身上自然冒出的香味儿,你的皮肤就很香,蚂蚁的嗅觉要比人高出不知多少倍,大老远就闻出来了。不信你再躺下,用不了多一会蚂蚁就能爬你一身。”

“哥,你骗人,我不信。那咱们换个地方吧!”

陆翠兰跪在地上叠起了雨衣,我弯腰搬起了马鞍回头冲她说道:“翠兰,你给咱们选个新家吧。”

我俩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桦树林边上选了快干净的枯草稀少的地方扎下了“营地”。陆翠兰在地上铺好雨衣,我平躺了下去,枕着马鞍,一手楼着翠兰的腰,她就坐在我身边,双手的手指交叉着抱着膝头,眯起眼睛眺望着前方。

天空明静,阳光灿烂。空气中飘来了阵阵树木的嫩叶与花草的芳香,一层层的山峦褶皱清清楚楚层层叠叠,画一般地挂在眼前,景色美不胜收。她随手摘了一朵身旁草丛中的木兰花,送到唇边嗅着。木兰花又被称做报春花,它是北方开的最早一种花。陆翠兰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这种花,它的花香纯美清莹,淡淡的,很诱人;它的花瓣儿娇小秀气,就象个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姑娘。其实清秀扑素的翠兰就象一朵木兰花。

在陆翠兰眼前的草甸子上,有两只带着徐帽穿着黄绿相间衣服的小鸟儿互相追逐着,一会落在草地上,“叽叽喳喳”地欢快的叫着;一会又双双飞起来,一直飞进了树林的深处。我们所在的位置正是一座大山的脚下,前面是一片开阔的草甸子,再往前面看长着一溜柳树的地方就是十五里杏,杏的那边又是一座树木繁茂的大山包。这里实际上就是山与山之间的沟塘。草甸子上东一匹西一匹的马儿,有的在埋头吃草、有的抬起头来四处张望,有两个小马驹儿吃着吃着斗起架来,将小屁股掉过来对着尥开了蹶子。有的马儿在不断地甩动着尾巴,有的的马儿吃着吃着突然象被蜂子蛰了似的昂起头狂奔了起来,跑出了老远收住脚接着埋头再吃,还有的马儿吃的直打响鼻,满嘴丫子冒着绿草沫子。这些马儿有红的、白的、黑的、各个肚儿滚圆,马的绒毛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亮的犹如缎子似的。整个大草甸子看上去就向铺开来的绿色的地毯,一匹匹的马儿和一朵朵木兰花成了点缀地毯的美丽图案。

这时候,一匹黑马吃着吃着突然绕到了身边一匹小白马的屁股后面,厥起嘴巴对着白马的屁股闻了闻气味,接着两只腿立了起来,骑上了小白马的后屁股。小白马急叫了两声,尥了两个蹶子,将黑马踢下身去。陆翠兰知道那黑马在想干什么,禁不住脸红了。她一定再想——马儿都知道干那事了,可自己的丈夫就象个除了吃草喝水就什么也不懂的那匹他骑着放牧的骟马,一点儿也不中用了。

“翠兰,你在想什么呢?”见她好半天没言语了,我忍不住问道。

“哥,我没想什么,我只是觉得,这里的景色真是太美了。”陆翠兰把自己沉浸在了无限美妙的遐想之中,“哥,你说我们把家就搬到这来该有多好啊,就在这地方盖一座房子,就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居住。这里有山、有水、有大草原,空气新鲜------”

“翠兰,你这个注意好是好,就怕林场不同意,防火期间山里是不准住人的。”

“哥,那我们总不能在这干巴巴的坐着啊,咱们俩玩个游戏好吗?”陆翠兰提出了个建议。

“有什么游戏好玩啊?”我问。

“哥,来,我告诉你。”陆翠兰趴在我耳朵边嘀咕了几句。

我一听哑然失笑了。“亏你想的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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