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玄机

周园嘉继续道：“她却‘这位大哥，你舍身相救，我又怎能弃你而去？’其实，那时候，我们被巨蛇缠住，根本就脱不开身。但我身中剧毒，情况十分危急。我身负血海深仇，要这么死去，不免心有不甘。若能将她救出，就算报不了仇，也算值了。我对她道‘姑娘，我已身中剧毒，将死之身，留之无用。时机紧迫，你再不走，我们都要跌下悬崖。我烂命一条，死不足惜，要是连累姑娘与我葬身崖底，不但死相难看，还要污了姑娘的清白。’我们那时被巨蛇缠紧，她就紧贴在我身后，要想移动一寸都很艰难。我死相难看，便是为此了。”

萧爻却在想：“在那种情况下，周大爷不想法子逃走，反而担心自己的死相难看，倒真有些本末倒置了。”

只听周园嘉续道：“她问道‘你中了啥子毒？怎地就是将死之身了？’我回答道‘我中了蛇毒。劲力正在消失，已经快控制不住了，你快想法子逃走吧。’她道‘你是为了救我才中的蛇毒，我、、、、、、、这里有一颗解毒药丸，也不知能不能抵抗蛇毒。你先吃了吧，要是能解你身上的蛇毒，我、、、、、、我们就不用死了。’她话中的意思，要是解不了我身上的蛇毒，那就与我同死，我心中感激。服下了那粒药丸，勉强撑持着。那却是她唐门中的解毒圣药，服下之后，很快见效。虽然不能彻底清除体内的毒素，但已好转了许多，那条死蛇身子僵硬，仍然将我们紧紧地包裹着。”

周园嘉一直活到现在，那么，他当时虽然身中剧毒，想来也是逃脱聊。萧爻问道：“周大爷，您和那位前辈是怎么逃脱的呢？”

周园嘉道：“我服下解药后，气息渐畅，身子渐热，心中感激她的活命之恩。问道‘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呢？’她便告诉我，她的身世，原来她就是唐门大总管唐傲的千金。因为收到崆峒派的请柬，便答应前来观礼。却是唐傲要她前来，伺机寻找毒虫，用以炼药。我便问她‘川蜀云贵一带毒虫极多，而平凉崆峒荒凉贫瘠，不似有毒虫之地，怎地要舍近而求远？不在云贵一带寻找，反而来平凉崆峒山上探求，恕我大胆冒昧，令尊此举似乎颇为不智。’萧大哥，你久历江湖，也该知道，我所言不差吧？”

萧万立手捻胡须。道：“不错。如此舍近而求远，只怕得不偿失。”

萧万立道：“她却道‘云贵之地虽多出毒虫，但云南五毒教盘踞已久。五毒教与我唐门便因争采毒虫而屡发冲突。唐门擅于暗器，用毒的功夫却不如五毒教老辣，因此抢之不过。正好逢着崆峒派更立飞云子为掌派人，妹这才来崆峒山上试采。这位大哥，多谢你舍身相救，敢问大哥高姓大名？’我便也告诉了她，我的姓氏名字。她问道‘周大哥，你怎么来这里呢？难道你也是收到崆峒派的请柬才来的？’我便将来崆峒山寻找龙象心法的事体给她了一遍。她道‘你身负血仇，那可万万不能轻易就死了。咱们须得想个法儿，离开了这鬼地方，再寻找龙象心法。’我听她竟是要帮我寻找龙象心法，一时感激不尽。但无故受人恩惠，却什么也不肯。我对她道‘唐姑娘，咱们想法儿离开这里是正着。但找寻龙象心法，仙人板板，这事千艰万难，委实不敢劳姑娘的仙驾。要是姑娘稍有闪失，我可万死难辞其咎也。’她却问道‘你是秀才吗？怎地话这么拐弯抹角的？啥子叫做不敢劳姑娘的仙驾？’我便道‘姑娘美若仙，请你做事，便是劳烦你的仙驾了。’”

萧万立听到这里，忽然呵呵一笑。道：“周老弟呀，不是我你。你当真有点儿拐弯抹角，啰嗦冗沓。”

周园嘉道：“萧大哥啊，这话可不能这么了。我们被大蛇缠得很紧，我当时和她相隔很近，手所触及之处，便是她、、、、、、便是她玲玲珑珑的娇躯。我怎么着不要紧，她却是冰清玉洁的姑娘，我唯有掉书袋子，克己守礼，保其清白。”

萧万立笑了笑，却不话。

萧爻问道：“后来呢，周大爷？”

周园嘉道：“后来，我的内力渐渐恢复，便攀上山崖。逃脱险境时，已大亮。我调息了一会儿，将体内的毒素逼出来。对她道‘唐姑娘，我周园嘉得以不死，多亏了你的神丹妙药。活命之恩，万难补报，若姑娘有所差遣，只要我力所能及，必定万死不辞。’她却道‘周大哥，隆个就太见外了。你救了我一命，我送你一颗七香乌首丸，大家就算扯平。’她给我服下的药物，名字叫做七香乌首丸，是唐门中的第一疗伤排毒圣药。她又道‘既然周大哥贵体无恙，妹可要告辞了。’她是崆峒派请来的贵客，只消亮，就会有人请她飨食。我便道‘姑娘，你就这样下去的话，只怕不妥。’她那时全身罩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只留出两颗眼睛。要是这样下山，被崆峒派的看到，必会引起猜忌。听我提醒了后。道‘多谢周大哥提醒。’便绕到岩石旁，摘下了面纱，将黑衣脱掉，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

萧爻先就听他过，唐雨溪长得倾国倾城。但究竟是如何美法，还须问一问。便道：“周大爷，那位前辈长什么样呢？”

周园嘉道：“当她从岩石旁转过身来，我看到了她的本来面目。才敢相信，千手武西施的雅号当真不是白叫的。她那婉约的体态，乌云般的秀发，春风醉饶眼波，从那一刻起，便已深印脑海。唉！只是不知道，她现在上了年纪后，有没有长白发，额头眼角是否有了皱纹。她以前便最害怕生白发，长皱纹。要是现在真有了白发，长了皱纹，她必定要犯愁了。”

周园嘉最后这几句话，满含真情，既是惋惜，又是怅然。萧爻却问道：“周大爷，您对那位前辈，倒也深情得很啊。这么，那位前辈当时回到山下去了？”萧爻见周园嘉每次提到唐雨溪时，对她敬若神明。便也恭恭敬敬，称她前辈。

周园嘉道：“她揭去了面罩，要回崆峒派去，以免有人怀疑。向我道‘周大哥，妹奉家父之命来这里寻找药材。这崆峒山上很贫瘠，没找到药材，险些丧命。只怕这次要有辱使命了。不过找不到毒蛇倒不怎么打紧，这件事若传出去，对唐门的名声很不好，妹有一个不情之请。要请周大哥勿将此事泄露出去，妹感激不尽。’我当然也知道这事的利害，要是传到江湖上，唐门必为江湖中人耻笑，只怕从此抬不起头来。我当时便答应了她。我道‘唐姑娘尽可放心，这件事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让第五者知道。咱们礼尚往来，我来山上寻找心法报仇的事，还望姑娘也代为隐瞒。’我去崆峒山寻找龙象心法的事，便只有少林寺的苦禅大师知道，苦禅大师自不会出去。我这么问她，当然不是不相信她，而是担心她回到唐门后，唐门中的那些老江湖，势必会问她寻找毒蛇的经过，稍加盘问，我担心她绕不过那些老江湖。万一事情泄露出去，只消在有人江湖上传这么一个口信。就‘周园嘉大胆狂妄，竟自去崆峒山上寻找龙象心法。’那些崆峒派的弟子们还肯饶过我？到那时候，我得罪了崆峒派，这算是的。要是江湖中那些惯擅兴风作浪之辈，再来火上浇油。引得武林中人前来抢夺龙象心法，必将危害武林。”

“她便道‘周大哥肯全我唐门的体面，周大哥的事，妹自当守口如瓶，知地知你知我知。’”

周园嘉转头对萧爻道：“这件事关乎唐门数百年的声名。爻儿，今后你若在江湖上行走，也不可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萧爻听他分析得十分透彻，也知道事体的重要性。道：“就冲您老人家的金面，我一定守口如瓶。”

周园嘉捻着胡须，脸色大是欣慰。道：“我见她也是个重义气的人，虽是女流，然慨然之气，丝毫不输于我辈须眉男儿。便道‘唐姑娘肯如此周全，实是感激不尽。我若找到心法，报了大仇。只消残驱尚存，便来帮姑娘捉那毒蛇儿。好叫姑娘回去后，对令尊大人，有所交代。’她叹了口气。道‘等周大哥找到心法，学成武功，报了大仇，那时我早回蜀中去了。’我听她的话中大有一股凄婉之意，心中不忍。道‘那我便去蜀中找你。’可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跟她的这句话实在太过草率。”

萧万立忽然‘嘿’的一笑。道：“世间的情情爱爱，便是成于这草草率率。若是领略太深，便要觉得麻木无味了。不是超然出世，便非去少林寺找苦禅大师梯度不可。”

周园嘉听了后，怅然若失。多年来，心中总想不明白的问题，忽然一夕顿悟。草草率率这几个字，委实中了他的心坎。周园嘉手心发热，比喝下烈酒更兴奋。伸手不停地拍着脑门，过了半晌，才算恢复了冷静，对萧万立大是折服。道：“萧大哥超然出世，这层见地，实在比弟高得多了。”

萧万立道：“我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

萧爻却问道：“怎地世间的情情爱爱，便是成于草草率率？爷爷，您这话中到底有何玄机？我、、、、、、我听不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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