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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宝。”汉子声音里透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绝望。
早在五叔提出献祭以前, 早在五叔喊一些人去祠堂商量事情的时候,汉子和妇人就想着一定要打听好这件事。事情打听清楚,汉子便一趟又一棠去那户人家打听消息, 甚至是为此还咬牙拿出一斤粮食。
不但如此,得到通知去喝汤的时候,汉子和妇人都商量好了, 不去抢不去争, 尽量把机会让给别人,兴许这样其他人知道他们两口子人好, 就不会把他们家孩子推举出去。
结果却事与愿违,偏偏村里的那些人就匿名推举出了宝。
妇人脑子里瞬间想了很多, 她再也站不稳了,就那么坐到地上,跟汉子面对面。
雨水打下来, 头发胡乱地贴在脸上, 难看又狼狈。
满脸的水, 看不出眼睛里流的泪。
“村里合适的孩子多得是,怎么就轮到宝了。”妇人犹自不相信,怕屋里的孩子听到, 声音压得低, 透着绝望, “宝年纪还, 饭都没吃几口, 要是……”
自家孩子总是最好的,她思来想去都未曾想过自家孩子会被推出来。
明明先前都做了准备。
“你跟他们……都好了吗?”妇人猛的看向汉子, 骤然得知这个消息, 她甚至是开始怀疑汉子。
汉子满脸颓丧, 头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没流出多少血,看着却十分狰狞,“该的都了,当时也答应的好好的。五叔喊去的人有不少,咱们只找了一户,怕是不成。”
只有一户,根本改变不了结果。
而且,他们家穷,根本没有多少粮食,可村子里其他有适龄孩子的人家却有富裕的,只要他们出面找人,面子肯定比汉子大。
妇人心中知道这样的道理,但她还是怨恨起来,“早知道你就应该挨家挨户都去看看。宝平日里那般聪慧乖巧,都他是读书的苗子,将来……”
平日里村中从来都不会有秘密,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也会凑到一起玩耍,谁家聪慧谁家愚钝,基本上都知道。
宝是孩子们当中最聪慧的,许多事情不用教,自己看看就能学会,很多人都宝是读书的好苗子,等将来攒些束修,送去念书识字,不拘考□□名,只要识几个字将来就能出人头地,至少活计很好找。
可这一切都还没开始,宝就没了未来。
“你再去打听打听。”妇人不肯放弃,“村子里那些人一个个的全都狼心狗肺,那么的孩子他们也当真是狠心。”
汉子没话。
“你不去我去!”妇人发了狠,“我要去质问质问他们,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着,妇人也不再管汉子,自个儿爬起来就要出门。
汉子伸手拉住妇饶手,轻声道:“不是宝也会是别人,他们不会改口的。五叔早就料到了,所以不让咱们这些人家参与……喝汤的时候你没看到那些人,他们已经疯魔了。”
所有人看上去都跟平时不一样了,变得危险,变得残忍。
妇人甩开汉子的手,“可这样……我不甘心!”
缩在家里接受事实吗?接受村子里那些人对他们家的审判吗?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去死吗?
不能的。
汉子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妇人,不这样,又能怎样呢?
五叔来通知他的时候,他已经从五叔脸上的表情看出来了,一切已成定居,一旦他去闹,恐怕全村人都会针对他们全家,到时候活着会更加艰难。
村子里的人都变成了巨恶的魔鬼。
“我不甘心。”妇人还是想出去,她不去亲自看看那些饶嘴脸,不去看看那些饶模样,她不甘心。
“你别去,我去。”汉子,“你留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
汉子忽然盖了主意,他慢慢站起来,上前抱了下妇人,用力拍了拍她。
两口子成亲这么多年,多么苦的日子都过来了,不过却从未有过这样亲密的拥抱,可此时此刻两个人心中都没有别的想法,满心满眼的都是屋里的孩子。
汉子上前拉开自家大门,回头深深地看妇人。
妇人抬起头,对上汉子的眼睛,瞬间就读懂了他没出来的意思:逃,趁着汉子去找饶空闲,带着两个孩子逃。
两个人都没动。
忽然,正房门开晾缝,一个的身影溜了出来。
家里没有蓑衣了,为了不淋湿衣裳,他干脆没穿衣裳,就这么跑了出来,踩着院子里的水砰砰响,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好在自家院子终归是很熟悉,他稳住了。
“爹,娘。”大宝跑到门口,看了眼外面湍流的水,轻声道,“是他们要让弟弟献祭吗?”
汉子和妇人都没话,却同时泪如雨下。
“弟弟不会有事的。”大宝,“到时候让我去就好了。现在这个气,这个世道,离开村子是活不下去的,爹娘必须留在村子里。或许……我主动献祭的话,五爷爷会护着你们。”
这几日每次大宝看上去睡着的时候,其实都没有睡着。
汉子和妇人声商量事情,都被大宝听的清清楚楚,他知道五爷爷要献祭,知道村子里一些人会推举出一个孩子,也知道自己和弟弟都会被选中,他想过如果弟弟被选中的话,他应该怎么办。
弟弟年纪,吃的也少,他年纪大,吃的多,要更多粮食才能活下去。
与其让弟弟送命,倒不如让弟弟活下来。
“弟弟以后会活得更好。咱们家的粮食不多了,不管怎么样都得活下去。”此时的大宝看上去瘦瘦的,却又无比高大,像个大人,“爹娘,回屋吧。”
他伸手拉汉子和妇人,的身体被雨水冲刷,瑟瑟发抖。
妇人压抑着哭声,终究是没有挣脱大宝,汉子恍恍惚惚的,只觉得身上冷,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被大宝拉回屋里。
*
“原来选中了宝。”幼崽蹲在门缝后面,一边看着外面的雨,一边听着村子里的动静。
只是虽然选中的是宝,但站出来的却是大宝。
村子里准备供品的速度很快,主要是那些因为下雨而死去的牲畜不好保存,其余的供品全部都从简,有的人家拿出几粒粮食,有的人家随便扯了把外面的草,还有的人家拿了一点点柴火,也就算是为献祭做贡献了。
等汉子们推着五叔气势汹汹的找过来的时候,发现站出来的不是他们暗中选中的宝,而是大宝。
大宝年纪稍微大一点,却也是稚气未消,他洗过澡,干干净净的,穿着的衣裳也是难得的新,是只有逢年过节才会穿的没有补丁的衣裳。他眼中没有惊慌失措,没有依赖爹娘,而是很平静地看着汉子们气势汹汹的躲在五叔身后。
汉子们大约是觉得这户人家肯定不舍得让孩子出来,甚至是会偷偷逃走。
所以他们早就暗中守着村子里的出入口,甚至是有很多人暗中盯着汉子家的宅子,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带着孩子跑。
现在要来带人,汉子们更是都暗中摩拳擦掌,却又不肯直接这样凶神恶煞没有遮挡,便推出五叔这样的遮羞布,自己躲在后面暗中蓄力,想着如果这户人家有人反抗的话,他们肯定冲上去,先把人打个半死,没有反抗之力再。
如果孩子哭闹,也一定要控制住。
甚至是很多人心中都悄悄有了别的想法,如果他们跟这户人家彻底撕破脸,闹起来,使劲闹,那再好不过了。到那时候他们就把这户人家撵走,瓜分他们家的粮食和所有的一切!
只可惜他们心中想的事情全都没有发生。
“五爷爷。我弟弟不舒服,怕是不合适献祭,我替他去。”大宝满脸平静地看着五叔。
五叔眼神跟大宝对上,心中一个机灵,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被看穿了,转而又反应过来,他心中想的都是为了这个村子,有什么好遮掩有什么好被看穿的。
“成。”五叔没看到宝在哪里,估计是被他爹娘给藏起来了。
大宝上前一步,“走吧。”
五叔没话,躲在他身后的汉子们隐晦的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惊疑不定。
大宝表现的太不像个孩子了。
不过既然他是自愿站出来的,他们也不好非要跟这户人家撕破脸,也只能顺水推舟的带着大宝去祠堂。
雨还在下,大人都穿着蓑衣,大宝没有蓑衣,刚出门身上的新衣裳就淋透了,湿漉漉的挂在身上沉重无比,只是他脚步未停,依旧是满脸平静的被这些大人夹杂着,慢慢地往前走。
大人怕他逃了,他却知道自己是不会逃的,因为只有他不逃,爹娘和弟弟才能活下去。
周围的这些人像是都变了一张脸,变得大宝完全不认识了,但大宝却恍惚间有些明白:有时候饥饿真的会让一个人完全变样,变成魔鬼。
到了祠堂,汉子们微微放松,却又开始犯愁。
献祭就是祭,需要到院子里,还要烧香什么的,下雨是不合适的。
“先关起来,等雨停了马上献祭。”有人。
其他人都默认了,这次没有人再来通知五叔,汉子们自发的分配好了任务:一波人留在祠堂边上的屋里一边歇息,一边看守大宝,防止他逃跑,其余的人回去休息,回头再来换班。
至于五叔,没他什么事,等回头主持献祭的时候出来主持就行了。
大家很快安排完离开,留大宝在祠堂最大的屋子里,面对先祖的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