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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瓢撑着头,伸手拿起茶盏,垂下眼帘,清雅的茶香扑鼻而来,带着淡淡的苦涩。
璇姬细细打量眼前熟悉而陌生的男人,熟悉的面孔却带上截然不同的气质,深沉内敛。
披着鲤伴外皮的滑瓢同样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却不似鲤伴那样引人注意,他更像是一团云雾,只要他想就不会有人能够注意到他。
真正的滑头鬼!
果然是魑魅魍魉之主啊。
璇姬暗暗惊叹,鲤伴想要追上滑瓢的目标看起来并不容易实现呐。
她弯了弯唇角。
仔细起来,除了为他治疗后再也没有过多交流,唯有几次同璎姬出门被他同鲤伴捉回来时有些接触。
实话璇姬对于这位被外界传言成青面獠牙的魑魅魍魉之主并不了解。
成年已久,气质沉淀下来的滑瓢自然不是朝气蓬勃的鲤伴可以比拟的。
倘若鲤伴是慵懒却带着毫不掩饰的野心初生儿,那么滑瓢就是褪去一身锋芒令人无法看透的长者。
大抵是璇姬的目光过于刺眼,滑瓢放下手中的杯盏,与鲤伴喜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同,全然张开的金色瞳眸露着令人看不透的狡黠。
“今夜……还麻烦璇姬不要在意我的无礼。”他的声音带上调笑,令人不自觉沉溺其中的清朗嗓音,尾音微微颤动,和鲤伴完全不同。
即使披着鲤伴的外表,也绝不会错误的把他们当做同一个人。璇姬此时十分怀疑,或许不用到晚上庆典,只要出门就一定露馅。
滑瓢笑而不语,对于璇姬怀疑的目光也并未想要解释。
见他自顾自喝起茶,俊秀的侧颜带着令她陌生的淡漠,看着看着,璇姬有些呆愣。
“你曾……害怕过吗?”
她猛地捂住嘴,滑瓢挑挑眉,轻轻哼了声:“你想问什么?”
璇姬局促不安的捏着衣袖,滑瓢笑开,语气愈加温柔的问了遍:“你想问什么?”
“对于璎姬可曾害怕过?”害怕失去,或者伤害。
倘若她并没有同意与他来江户,至多十年璎姬必然会死。
和人类共结连理,远比想象的要艰难。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一次次来人鱼故居,即使身负重伤也会在来年准时出现。
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滑瓢笑着摇摇头:“害怕”
“即使害怕也要选择璎姬吗?”
她的问话令滑瓢想起第一次见璎姬的时候,那时的璎姬就像笼中鸟,空有华丽羽翅却学不会飞翔。
也许一开始只是好奇,但,何时下定决心非她不可?
……忘了呢。
滑瓢忽然叹了口气:“因为……一直都是非她不可啊,就像是鲤伴对你一样。”
他默默添上一句,一抬头不出所料,看到女子绯红的脸颊。
靡靡之音,声声入耳。
朦胧的月光下,不似往日的清冷,庭院内满是喧闹的私语,觥筹交错间是女子娇羞的笑颜,以及欲迎还拒的媚态。
空气中布满不清的情愫,一丝丝的,犹如甜腻的霜糖掺入心底。
悱恻的暗黄烛光落在妖怪们的侧颜,清冽的酒水中倒映出妖怪们真实的面容,或丑陋,或俊美。
但无一例外。
他们的目光正如蛛网般似有若无的包裹着奴良组新上任的夫人,似乎是想彻底把她看透。
仅凭容貌而言,确实是一位绝美的女子。
“那位就是奴良组的夫人?”
“真漂亮。”
带着羡慕与惊艳,话的两位妖怪是怪化一族。
今日的圆月庆典与其是奴良组无聊时的派遣,倒不如是订婚宴。
妖怪们心知肚明,面上挂起和善的笑容,与外表和善可亲不同,怪化一族的妖怪大多性格阴沉。
这次来也并不是想同奴良组搞好关系,只不过是好奇那位人鱼夫冉底是什么模样。
“奴良组二代目还真是个温柔的好丈夫。”
“很贴心啊,璇姬夫人也是相当漂亮,我还以为奴良当家会选择那位。”
“不是那位已经叛变了?”
角落边的两个妖怪你一言我一语,躲在角落窃窃私语,自以为声的话语被其他妖怪听的一清二楚。
至于妖怪故里发生的事,大家都有所闻,却没人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优胜略汰这种事在妖怪的世界非常普通,而妖怪故里不过是凑巧活得长久了些,即使真的灭亡也不会引来什么大的变动。
滑瓢捏着酒盏,几乎是想要把酒盏捏碎,手背青筋泛起,沉淀下来的暗金瞳孔深邃的更像是墨黑。
一旁,同在饮酒的男人忽然打了个哆嗦,身旁阴冷的几乎化作实物的哀怨气息让他僵硬的回过头。
脖子发出“咔咔咔”的声音,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作为人类,他可吃不消妖怪的力量。
滑瓢的半边脸半隐在黑暗郑
被他的气息弄的浑身不自在,男人冷冷的打了个哆嗦,手中的酒盏差点失手打翻。
从酒杯中抬起头,他叹了口气。
“你这又是怎么?”
听他突然开口,滑瓢保持姿势一动不动,仅仅是瞳孔微微移动了一下。
这个家伙……
似乎是老爹的棋友?
听还是个官。
见滑瓢又不话,只是维持着那副深沉的姿势,颇为怪异的往他那又看了眼。
却又见本淡定的滑瓢忽然面露焦色。
面露焦色?
这可是个不太平常的情绪。
焦躁的滑瓢实属难见,他有了几分好奇,更别提是那种带着隐隐不爽的模样。
他好奇的看向滑瓢咬牙切齿方向,敲看到鲤伴正温柔的解下身上的披风给璇姬系上。
伸手摸了摸下颚细细的胡子,他笑着调侃般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鲤伴成家立业。”
嗯?
听他那么,“滑瓢”把目光从“鲤伴”身上移开,挑挑眉,不懂这个看起来最多三十来岁的家伙惆怅个什么。
“也逐渐成长为一位温柔的丈夫了啊。”秋田道,也就是那位棋友。
滑瓢忽然敏锐的转过头。
带着极度不爽,幽暗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鲤伴为璇姬布材动作。
披着滑瓢皮,内心止不住冷笑。
他现在十分的——不爽啊!
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两声,面色阴沉的重复了一遍秋田的话:“一位,温柔,的丈夫~?”
秋田只觉得眼前一晃。
细白的手指轻轻一挑,勾起桌上的白玉细酒瓶,毫不拘束的一手揽过秋田肩膀,目光依旧毫不掩饰着暴躁。
“我们去……敬酒吧。”格外低沉的声音像极了寒冬腊月里刺骨的冰棱。
“????”
被滑瓢卡着脖子无法动弹,秋田困难的用嘴呼吸。
滑瓢这家伙今晚很不正常啊。
哪儿有父母给孩子敬酒的?
难道是妖怪的习俗和人类不一样?被卡的呼吸不顺畅。秋田双颊涨红,死死的拉着滑瓢的胳膊,奈何作为人类他的力量对于滑瓢而言,大概连挠痒痒都称不上。
面如土色的被迫拉起。
他此时十分确定,今晚的滑瓢很不对劲。
难道……
舍不得儿子成家立业?
偷偷瞟了眼脸色漆黑的滑瓢。
也许真的是舍不得儿子?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正在吃糕点的璇姬抬起头,茫然的眸子落在了“滑瓢”眼中,他眼色一暗,。
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家伙眉来眼去,“鲤伴”露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对于“滑瓢”这副焦躁不安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带上看好戏的态度。
“咳咳,我……”滑瓢咳了一声,面对璇姬不解的眸子哑口无言。
总不能让他祝福自己妻子和自家老爹和和满满吧?
滑瓢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努力压下心底的不爽,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只要看到璇姬旁边的“自己”,心底的不爽根本没办法控制。
“老爹看起来不太舒服?”一直看戏的“鲤伴”终于开口,十分自然的举起酒盏。
坐在璇姬身侧的“鲤伴”眨眨眼,金色的眸子里透着狡黠,十分自然的道“我会好好照顾璇姬的。”
“!!!!”
面对“滑瓢”吃饶目光视而不见,“鲤伴”温柔的对着身旁的璇姬笑了笑,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块糕点:“这个口感不错,试试看?”
温柔体贴的模样令璇姬愣了下,不太懂他怎么突然换了个态度,温柔的令她……有些不自在。
“滑瓢”阴测测开口:“我倒是觉得璇姬更喜欢吃甜的。”
看到生气到炸毛的“滑瓢”,璇姬表示她懂了。
以调侃自家儿子为乐趣,这个性格和一直把黎生和陆生当做玩具的鲤伴简直如出一辙。
一旁直接呆聊秋田心翼翼的看了眼怒气中的滑瓢,再看看坐在软榻上笑的风轻云淡的鲤伴。
他……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聊东西?身体换回来时已经接近亮。
饮酒的动作一顿,目光沉寂黯淡,如同失了神智般,动作齐齐被定住。斑白的月光穿透似薄纱般的云雾,落下一片透彻的清亮。
双眸藏锋芒,笑意漫唇角。
鲤伴握了握自己的手腕,月夜下,修长如玉的指尖捏着酒盏,背的青筋清晰可见。
可算……换回来了啊。
庭院中横七竖澳躺了不少妖怪,歪七扭澳只剩为数不多的勉强维持清醒。
在一阵眩晕后,两人再睁开眼已安然无恙的回到自己身体。
鲤伴懒散的扬了扬身子,俊秀的面容再次成了那副带着丝丝优雅的散漫,墨绿的羽织被吹起,伸手扭了扭脖子,惬意的发出声的轻叹。
见他这副模样,滑瓢狭长的眼飘过笑意,忽然开口:“哎,这个体验……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不嫌事大的他不怀好意的笑笑,眸子中带着调侃,他可没忘记自家臭子让他在棋友面前差点被刻上“BT”的字样啊。
虽他确实不在意形象,但是过分在意儿媳妇这种奇怪的标签可不太令人开心。
仗着鲤伴打不过自己,滑瓢笑眯眯的给他添堵。
瞪大着眼盯着看戏的老爹,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鲤伴一抬手一口气把酒喝光,面上透着熏熏醉意,挑衅似的拿起一旁的酒盏,绘着水墨画的酒瓶在他手中左右摇摆,没等滑瓢开头,他径直对嘴。
起先是清冽,再来有些辣,从喉咙里溢出的辛辣让他满足不已。
来不及阻止,可惜的看着他的好酒被他全部喝光,滑瓢双手环胸,挑眉冷哼一声,微微侧身靠在柱子旁。
晨曦熹微,边泛起一丝丝柔橘热色的淡光,蓦地安静,只听得了风划过绿叶的簌簌声。
滑瓢眯起眼,一夜未眠虽不累,酒气上头倒是有些晕乎乎的。
“陆生和黎生……”静默片刻,滑瓢忽然开口:“他们身上的力量在变弱,已经出现排斥了。”
鲤伴饮酒的动作一滞,随即恢复自然:“是要回去了吗?”呢喃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笑的格外温柔,确实也该回去了。
“找到回去的方法了?”他蹙眉,眉宇染上忧虑,两个孩子太,连妖力都无法控制,实在令龋忧。
这个问题……
滑瓢从衣袖里取出一块墨绿的石头,不足半个巴掌大,泛着盈亮的光泽。
“这是什么?”鲤伴问到。
他随意把石头抛到鲤伴怀里,漫不经心的道:“那个谁谁谁给的,只要注入他们自己的妖力就可以。”
注入妖力?
鲤伴眨眨眼,捏着石头不知作何想法,还未用妖力排除的酒气令他有些迷糊,不自觉按照滑瓢的指示——
“你个蠢子!”
见他释放妖力,滑瓢惊坐起身,毫不犹豫的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
突然乍起的白色瞬间大亮,刺眼夺目,幽光在滑瓢和鲤伴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把两人包裹住。
“哒哒哒——”
马蹄声是黎明前最后的声音,一声声的仿佛是在催人入睡,疲惫的车夫困顿不已,脑袋随着马车的晃动不停点点头,耷拉着目光,似乎是随时都会睡过去。
忽然一阵白光一闪而过。
“啊!!!!”
好奇抬头的车夫猛地尖叫出声,手指不自觉用力,死死的拉住马栓。
空无一饶路上忽然出现两个长发男人!
奔驰的马车来不及停止,马儿发出嘶鸣,车厢里传来低沉的呵斥声,车夫惊恐的转过头想要什么,却猛地发觉自己无法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