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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三百一十六年,七月,刘曜率领五万大军来犯长安,不用一个月的时间,关右之地,接连攻陷,接下来便是长安门户北地城,北地太守麴昌乃是麴允的侄子,为人勇猛,秉性忠贞,以区区一万兵马,与刘曜大战数次,刘曜竟然不能得胜。
麴昌毕竟兵少,几番争斗下来,损兵折将,只剩下了几千人,麴昌由此退入北郡城,坚守不出,刘曜四万大军连攻数日,不能攻克,刘曜深为忧虑,数日,刘曜在长安的细作密信来报,俱言大将军麴允已经率领三万兵马,从长安出发,来援助北地,刘曜为此更为忧虑,为此,饭不能食,夜不能寐。
眼见麴允大军明日便能杀到北地,而刘曜,却依旧没有想出破城之策,如果任由麴允大军前来,北地麴昌必然会配合麴允两面夹击刘曜,刘曜的情况便困难了,其帐下大将,乔智明,李景年,朱纪,刘雅,刘岳,呼延清等众人,也想不出好的策略,众人在大帐聚集一堂,也甚为忧虑。
不料此时,一名步卒闯入大帐,跪拜道,
“大王,军外有一名道士求见!”
刘曜怒道,
“什么道士!我又不是道徒!不见不见!”
少顷,步卒又回,跪拜道,
“大王,这道士定是要见你,说是有破敌之策!”
刘曜一愣,心中暗道,
“莫不是遇见了高人!”
随即,刘曜言道,
“快请!快请!”
少顷,步卒又来,跪拜道,
“大王,此番这个道士让大王移步到军外亲自接见他!”
李景年,乔智明怒道,
“什么东西,让大王亲自接见,估计就是个沽名钓誉之徒,乱棍打出即可!”
刘曜却是站了起来,看着李景年和乔智明,道,
“不可!不可!此番定是遇见了世外高人!”
说罢,刘曜率领众军将,来到军外,遥见门口站着一人,年纪约莫三十多岁,身穿青色道袍,手里挽着一柄浮尘,身材倒是匀称,但是一脸书生气,样貌温婉,丝毫不像是关中的人,刘曜走上前,对道士拱手作揖,道,
“道仙,我就是刘曜,劳问道仙道号。”
那人轻轻一笑,挽着浮尘,看着刘曜,轻声道,
“游子远行,除夕必归,中山王在上,小道有礼了,小道姓游,名子远,道号地隐。”
游子远?刘曜没听说过,地隐?刘曜也没听说过,不过刘曜还是对游子远恭恭敬敬,请游子远入大帐议事,进了大帐,几名将领也分作两旁,众人礼毕,刘曜看着游子远,道,
“法师,方才步卒来报,言法师有破敌之法?”
游子远低低一笑,轻声道,
“方法有千万种,不知中山王要哪一种?”
刘曜一愣,众将领也俱是一愣,随后,刘曜道,
“最有效的一种,能腿麴允大军的一种,烦请法师赐教!”
游子远又是一阵轻笑,然后对刘曜言道,
“此事甚易,大王不如于北地城外堆满湿草,点燃生烟,然后放出流言,就说北地城已经被大王攻陷了,麴允生性谨慎,胆小慎微,他若是得此消息,必然害怕大王于途中设伏而不敢前来。”
刘曜一想,然后一拍脑袋,连胜笑了出来,道,
“妙啊!秒啊!此计甚妙!”
刘曜顿时哈哈大笑,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吩咐步卒急去准备,游子远道,
“今日地隐前来,地隐为了解决大王的燃眉之急,如今事情已经解决,贫道就不讨饶了!”
刘曜慌忙拉住游子远,道,
“先生远来劳苦,又为我解决了燃眉之急,先生如若不急,可与我品一品茶香如何?”
游子远不肯,架不住刘曜的乞求,于是只得又坐了下来,刘曜奉上清茶,游子远这个人,看似毫无出彩之处,但是计谋高深,刘曜想留住游子远为自己效力。
刘曜言道,
“先生,这清茶如何?”
游子远轻轻呷了一口,然后又是轻笑道,
“好茶,好茶,入口甘甜,沁人心脾,兀兀醉君情,斗杓共酌杯,好茶C茶!”
刘曜却是看着游子远,道,
“法师,不知道法师为何要来助我?”
游子远笑道,
“天下大乱,大晋将亡,当有一人辅佐朝纲,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刘曜听见“大晋将亡”四个字,大喜,但是又不能表露出来,于是话题一转,道,
“不知法师从哪里来?”
游子远道,
“从蜀中而来。”
刘曜举着茶杯,看着游子远,道,
“先生,如今天下大乱,先生有何打算?”
游子远又是轻轻呷了一口清茶,道,
“小道当隐于山间,与山川溪水为伴!”
刘曜却是说道,
“先生,莫不如留在军中,助我攻破长安如何?”
游子远冲刘曜拱手作揖,道,
“大王,其实小道这次前来,是受了家师所托!如今事情已经完成,小道当回去复命!”
刘曜淡眉一皱,道,
“敢问家师法号?”
游子远道,
“家师道号九似天师。”
刘曜对游子远作揖道,
“天师归隐山间,乃是世外高人,如今天下大乱,何不出山辅佐大汉踏平天下,天师亦可以封侯拜相,青史留名!”
游子远笑道,
“大王,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成熟之时,小道自会来寻你!”
刘曜追问道,
“何时?”
不料,游子远却是话锋一转,道,
“大王,大汉的将来,不再平阳,而在大王的身上!”
刘曜听闻游子远的这句话,大惊,不知所措,游子远站起来,冲刘曜作揖,道,
“小道感谢大王的盛情款待,作为回报,小道再给大王献上一计,劳请大王笔墨!”
少顷,笔墨至,游子远挥墨,写下十六个大字——
“急攻为合,缓攻则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急攻为合,缓攻为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刘曜细细品味着游子远的这句话,嘴里喃喃了数遍,始终不解其意,而当他要寻游子远时,游子远早已经飘然离开了,留下一句话飘荡在空中——
“大王夺下长安之后,务必要善待关中百姓,不可枉杀一人,否则,天必报之!”
刘曜若有所思,不禁叹道,
“真乃是世外高人!”
刘曜遂把这十六个字,挂在大帐之中。
话说麴允引大军前来救北地,一路听见民众皆言,北地郡已经被刘曜攻破了,现在正在城内烧杀抢掠,到处防火,麴允半信半疑,领兵来到北地城外的一处高地,遥见北地城已经是浓烟滚滚,麴允悲叹道,
“看来北地城真的沦陷了!”
于是引兵撤回,兵士得知北地沦陷,神情沮丧,意志低沉,麴允不能阻挡,行兵至磻石谷,突然山谷两侧,闪出无数旗帜,刘曜站在谷上,哈哈大笑,道,
“麴允!你已经中了我的计了!四面八方都是我的兵马,不想死的,早早投降!”
麴允大怒,以枪指着刘曜,道,
“休想!我麴允当与汝等决战至死!”
但是麴允如是说,手下的兵卒见大势已去,个个扔了武器,准备投降,麴允大骂,连用长枪绰死三四人,亦不能阻止,刘曜哈哈大笑,道,
“麴允,你看见了吗,这边是天意!”
麴允大怒,骂道,
“狗贼!谁降,也麴允也不降!”
说罢,麴允绰起长枪,单骑奔上山谷,直扑刘曜,刘曜却是哈哈大笑,遁入阵中,乔智明,拍马来战麴允,吃不下二十合,被麴允一枪刺中肩膀,麴允正欲刺死乔智明,忽闻背后风紧,麴允慌忙闪身躲过,原是李景年,长刀砍来,朱纪趁机救走了乔智明,李景年吃下麴允三十合,也是不敌,呼延清挥舞长斧,助阵李景年,刘岳,刘黑二人也奔杀出来,麴允一人独斗四将,吃下百余回合,气力吃紧,遥见自己的兵士,或被杀,或投降,或逃走,麴允长叹一声,道,
“看来这是天亡大晋啊!”
说罢,麴允引残兵逃走,一路奔回长安,出征之时所带来的三万大军,只剩下了不足五千人!北地太守麴昌得知麴允败逃,北地守之无意,便连夜冲出包围圈,也逃回了长安,由此,北地沦陷。
麴允和麴昌败退长安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长安,百姓,朝臣聚结大惊不已!
刘曜第三次进攻长安,难以想象的顺利,七月出征,八月就已经攻到了长安城下,刘曜击溃麴允之后,长安已经是唾手可得,其部下李景年,乔智明等将,都全刘曜火速进攻长安,刘曜也认为时机非常好,正欲下达命令,正瞥见大帐之上,游子远写给刘曜的那八个大字,
“急攻为合,缓攻为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刘曜眼珠子一转,突然一拍大腿,惊叹道,
“果然妙计!果然妙计!游子远真乃是世外高人!”
说罢,刘曜下令全军于北地驻兵,不得向前进攻一步,其部下都不知道刘曜是打着什么主意。
话说刘曜驻兵十日,皇帝司马邺却得知刘曜驻兵北地,并不向前一步,于是召开朝议,麴允道,
“陛下,如今大军即将兵临城下,介时长安就成了一座孤城,莫不如此刻陛下放弃长安,退到西凉,投奔南阳世子司马保,以再图大事!”
“不行!”
一声重喝响起,众人视之,乃是大将军索綝,只见索綝出阵,言道,
“司马保只是一镇藩王,而陛下是皇帝,皇帝怎么能投奔藩王,如果真的如麴将军之言,那么恐怕陛下就成了曹魏的汉献帝,这是要把皇帝架在火炉上烤啊!”
麴允和索綝乃是当朝权势最重的两元大将,司马邺接连召开朝议三天,仍然不能决定,不料,此时却有长安守兵来报,俱言刘曜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现在已经围城了!
司马邺惊呼道,
“这刘曜,不是在北地吗!”
原来刘曜已经读懂了游子远之意,如果刘曜急攻长安,皇帝必然出逃,所以刘曜将兵马驻扎在北地,自己不进攻,皇帝便会犹豫,刘曜暗地里只做了数千杆大旗,空插在北地城上,让人以为自己仍然还在北地,但是实际上,刘曜却是率领大军,一夜之间,杀到长安城下,并且将长安团团围住!
这正是游子远的“急攻为合,缓攻为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趁着刘曜还未将长安完全围死,麴允放出一百骑哨杀奔出城,直奔西凉,向司马保寻求救兵,但是十日过去了,骑哨一个也没有回来,如同石沉大海,一去不复返,刘曜屯大军将长安城团团围住,切断长安的粮道和水源,长安,成为了一座孤城。
十日时间,长安粮尽,米斗价格飙升到了黄金二两,草木已被吃尽,吃人尸,尸体也被吃尽,人相食,百姓不忍心杀死自己的儿子女儿,便跟邻居互换子女,杀死后烹食,其惨况不忍目视。
纵然是皇帝,此时,也没有吃的东西,麴允把酿酒用的糙糠砸碎,冲上温水给皇帝司马邺食用,不几日,糙糠也尽,皇帝只能吃马料,又过几日,马料已尽,无食。
司马邺拉着麴允的手,一边痛哭一边说道,
“朕虽为皇帝,但是如今穷困潦倒到如此地步,都是朕的过失,如今外面也没有援兵,朕为了社稷而死,是应该的,但是将士们却不应该遭受如此磨难,趁着长安城还未攻破,朕当束手就缚,出城投降,或许可以让百姓和兵士免受屠戮之苦!”
麴允大哭不已,但是无可奈何,现在的他们,却是是走投无路了。司马邺于是修书一份,派侍中宗敞前去刘曜大寨,向刘曜投降。
不料在长安城门下,宗敞却被几名兵士带走,来到了大将军府,里面索綝正襟危坐,看着宗敞,道,
“陛下给你何书信,且取与我看!”
宗敞慎于大将军的权势,不得不把书信取出,交与索綝,索綝观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宗敞,嘴角咧出一阵冷笑,突然把手里的书信撕得粉碎,宗敞大惊,慌道,
“将军!你这是……”
索綝道,
“此信言语不佳,吾当重新为陛下修书一封!”
说罢,索綝提笔写出一封书信,然后又把自己的儿子索超叫了出来,道,
“你二人,与本将军的这份书信一起交付刘曜!”
宗敞不解其意,但是也不敢多问,便与索超一起进了刘曜大寨,刘曜事先得知司马邺派宗敞前来投降,为了不让宗敞过于尴尬,为此还专门为宗敞准备了欢迎仪式,宗敞,索超二人来到刘曜大寨,见刘曜礼数周到,不禁自惭形秽,跪拜刘曜身前,道,
“小人乃是战败之使,实在配不上如此大的排场!”
刘曜哈哈大笑,道,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不必过于自谦,想来此时也怨不得大晋皇帝,本王行军至上党,遇到一位老神仙,说是大晋气数已尽,人力,怎能胜天?”
宗敞不言,于怀中掏出书信,递与刘曜,刘曜接过书信,缓缓视之,宗敞心里明白,这份书信不是皇帝的亲笔书信,而是索綝的书信,宗敞自己,也不知道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所以宗敞的眼睛,撇着刘曜的脸,眼看着刘曜的脸色由笑容满面,逐渐凝固,随后,又是一脸阴云,宗敞的心,开始砰砰乱跳起来!
刘曜阴沉着脸,走到宗敞面前,把书信递给宗敞,宗敞不敢接,刘曜道,
“此信乃是何人所书?”
宗敞战战兢兢地答道,
“实不相瞒,小人出城之时,被大将军索綝请到府中,陛下的给大王的书信,已经被大将军撕毁,这封信,正是大将军索綝所书!”
刘曜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宗敞,沉吟片刻,道,
“你可知道这信中说了些什么?”
宗敞轻轻摇了摇头,言道,
“此信小人从未打开过,不知道索将军给大王写了些什么。”
刘曜道,
“索綝说,长安城内的粮食,足够支撑一年之久,说本王不会轻易攻下长安,你们的皇帝,也不会轻易投降,但是,如果让本王答应封索綝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公和食邑万户的郡公,那么索綝就会向你们的皇帝力谏,让他投降!”
宗敞大惊,慌忙跪拜,道,
“此非陛下之本意!”
刘曜把书信掷在地上,转身背对着宗敞,言道,
“如果你们是真心实意地投降于本王,那么就不应该拿这封书信羞辱本王,索綝既然说长安军粮足备,那你们就守着吧,看看你们能守到什么地步!”
刘曜走到索超身前,道,
“汝是何人?”
索超亦不跪拜,昂胸正色,道,
“末将索超,正是索将军的长子!”
刘曜扭头看着索超,冷笑一声,道,
“见到本王,汝等不行跪拜之礼,难道是看不起本王?死到临头,还咬牙犟嘴!来人,拖出去,斩了!”
宗敞大惊,少顷,索超的人头送到,刘曜看着吓得战战兢兢的宗敞,道,
“你就提着这颗人头回去,给你的皇帝复命去吧!”
宗敞吓得腿不能起,连滚带爬,跑回了长安城,向皇帝司马邺惧言此事,司马邺叹道,
“吉朗曾经对朕说到过,索綝为人霸道,恐其弄权,不想这战败之中,索綝仍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误朕者,麴允在外,索綝在内!天意弄人啊!”
又过了六天,长安城内,实在是没有吃的了,司马邺不得不出城投降——自己乘坐牛车,赤裸上身,口衔玉璧,由侍者从城内抬着棺材,从长安城内缓缓走出,身后则是跟着几百文武大臣,众人刚出城门,没走几步,只听城上一声怒号,
“天亡大晋!天亡大晋啊!”
众人视之,正是侍中吉朗,于高墙之上跳下,当场摔死,司马邺泪流不止,然而结果已然不可能改变,于是继续向前走去,刘曜领众将,接受了司马邺的投降,派人烧掉了棺材,为司马邺穿上衣服,带上玉冕,派侍中宋敞,送司马邺及其文武百官到平阳,汉皇帝刘聪封司马邺为怀安侯,加光禄大夫,司马邺对刘聪叩首谢恩,麴允见到此等场景,伏地痛苦,于汉国朝堂之上,自刎而亡,其余大晋旧臣,均有安置,唯独索綝,因为卖弄权术,以献城出降为条件,请求自己在敌国谋求高位,被刘聪认为是不忠,于平阳当街处斩,监斩索綝的,正是曾经在索綝斧下,逃过一劫的刘雅。
晋愍帝司马邺的出降,标志着大晋王朝(西晋)的正式覆灭,享国柞五十年整,中央政权的灭亡,让中原大地的汉族,群龙无首,接下来九州华夏,军阀遍地,群雄并起,开创了一个在中国五千年历史中,最为混乱的十六国时期,未知后事如何,请听老生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