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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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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师一边听着旁边香客议论阳暑与阴暑之事,一边仔细观察夏静月的施针手法,向来平静的黑眸中掠过难得一见的惊诧。

夏静月施针毕,缓解了孩的症状,抬头看到寺内过来了几个僧人,站了起来,问道:“几位大师,不知女子可否讨要一碗生姜红糖水?”

禅师心中好奇,双手合什,问道:“阿弥佗佛,女施主,生姜红糖水可以治孩子的病吗?”

夏静月看到禅师,不由一愣:这男人长得真俊,做和尚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虽然面前的和尚俊美得不像话,但那庄严宝相的气质,令人自然而然地心生敬畏,不敢生出一丝亵渎之心。

夏静月回过神,摇头道:“自然不能,只是缓解而已,可以让他舒服一些。要治阴暑之病,还得回去后用香薷、厚朴及白扁豆熬汤……”

对受寒凉引起的阴暑,生姜可以驱寒,红糖能恢复元气,更重要的是,红糖可以补充能量保护脾胃,这两种东西又极为常见,最是方便不过。

禅师听了夏静月的解释后,慈目中异光闪亮,仿佛被打了另一扇门,看到绝然不同的世界,更如醍醐灌顶,对医之一道有了另一种新颖的领悟。他立即吩咐身边的僧人道:“悟能,立即去厨房熬一碗生姜红糖水来,同时,将这位施主移到禅房中好生看顾着。”

妇人听后,对禅师千恩万谢不已。

禅师念了一句佛偈,温和道:“施主要谢就谢这位女施主吧。女施主年纪,倒是学得一手好医术,有大家风范,只是不知女施主师承何家?”

夏静月一边针收回针包,一边胡诌是因母亲常年卧病在床,打照顾母亲,见的大夫又多,耳濡目染下学的医术。

这个借口,正好圆了她才十四岁,怎么会学来一身医术的缘故。

禅师信以为真,连念了数句阿弥陀佛,又与夏静月探讨了几点医术问题。

谈论中,夏静月才知道这位和尚看着年轻,却已是禅师了,法号名为法明。法明禅师不仅精通佛理,还精通医术。

法明禅师看到夏静月手上拿着两个空水囊,道:“女施主是要到寺后井中取水吗?贫僧这就领施主前去。”

“那就有劳大师了。”夏静月随着法明禅师往寺后走去,一路上的僧人看到本寺德高望重的法明禅师亲自领着两名少女过来,都不由好奇地看了过去。

法明禅师因擅长医术,又佛法精深,是青山寺的四大禅师之一,即使在京城也是鼎鼎有名的高僧。只不过,法明禅师喜好清静,常居于幽静之地研究佛法与医道,甚少出现于人前。他常年身穿一件灰旧僧衣,要不是因为相貌出众,很少有人能想到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法明禅师。

然而普通人不清楚法明禅师的身份,可方才软轿内的贵夫人却是认得的,她远远看见法明禅师如此礼待一位姑娘,又想起方才王嬷嬷的话,心念一动。

贵夫人正想上前去,却见远处走来一行人,定睛看了看,大吃一惊,随即恭敬地带着下人退避了。

只见这一行人,前头引路的是两名灰衣知客僧,后面四个衣着不凡的厮抬着一顶肩舆。肩舆上轻纱遮掩,看不清坐着的是何人,但连抬舆的厮都透着几分贵气,主子的来头必然不,更别提肩舆后面还跟了四个英武非凡的带刀侍卫。

两名知客僧看到法明禅师,快走几步,恭恭敬敬道:“师叔,今日有贵客来访。”

法明禅师已看到了那顶肩舆,双手合十,庄严的脸上浮上一丝笑意。“阿弥佗佛,老衲还奇怪今儿的喜鹊怎么在树上叫得欢,原来是有稀客到来。”

“这位老衲,您年老几许?”舆上,传来男子冷冷的声音。

法明禅师从容道:“阿弥佗佛,佛不在年岁,精深者为老,于施主而言,贫僧自然可为老衲也。”

夏静月见法明禅师如随意轻快,猜想这位贵客应是法明禅师的老朋友了,不由好奇地看过去。

只见那肩舆上轻纱遮掩,夏风吹来,轻纱飘扬,隐隐约约看到里面坐着一人。夏静月见轻纱飘然,随时要被风撩开,却又层层叠叠,欲开还遮,最后什么都看不到。正可惜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轻纱内穿出,挽开重重轻纱,露出真容来。

夏静月定睛看去……

那是一位冷如冰山的男子,剑眉寒眸,鼻如悬胆,头束玉冠,尊贵逼人。一双幽黑冰冷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了过来,正与夏静月的视线对个正着。

夏静月不由一愣,只觉得他的一双黑眸又深又冷,似深海,深不可测,仿佛能让人深陷进去,无法自拔。偏又冷得如同冰封千年的冰山,令人不寒而栗。

“和尚你今有客人?”男子落在夏静月身上的目光微微一凝,随即便清清冷冷地一沾即离,转向法明禅师问道。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醇厚,还有一些冷沉,听在耳中,像是风吹过耳际,了然无痕,却又令人难忘。

夏静月回过神,她朝法明禅师一颔首:“大师有贵客上门,女子先行告辞了。”

法明禅师显然与男子甚为熟稔,笑道:“不急,贫僧先送姑娘出去,再回来与他叙话不迟。”

男子略感意外,意外法明禅师如此看重这位姑娘,目光不由地转了回来,神情莫测地打量着夏静月。

察觉到他正在观察她,她不仅不惧他不怒而威的气势,反而落落大方地看过来,一双剪水双眸极有神采,如夏日的清泉般,清凌凌的,让人舒服极了。

男子沉静如冰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夏静月,看着她朝他敛袖一福之后,与法明禅师并肩离开,不曾回眸片刻。

男子眸深几许,放下轻纱。

夏静月打了两囊的水,便与法明禅师告辞了。“大师请留步,女子告辞了。”

“女施主慢走,来日若有空,还请到青山寺来作客。”法明禅师立于寺门之前,僧袍临风微扬,双手合十道。

夏静月回礼道:“若有机会,定然前来。”

“不知施主是京城哪一府上之人?定居何处?他日贫僧有医道不解之事,还请女施主赐教。”

“赐教不敢当。家父是光禄寺少卿夏哲翰,住在南城附城的通明街。”夏静月出此身生父夏哲翰的府邸地址。

虽然在青山寺耽搁了些功夫,所幸路上畅通,车夫又给力,夏静月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通明街,并多番打听到了夏府的位置。

夏府。

夏府的女主人梅氏正在打理中馈之事,听到下人来禀乡下的大姐来了。

“什么大姐?”一旁梅氏的女儿夏筱萱听到,柳眉竖了起来,斥道:“本姐才是夏府的大姐,那来的是什么玩意!”

梅氏脸色变幻不定,神色慎重。

之前她就得到消息,知道乡下的刘氏终于死了。事先她还指使人暗中收买乡下夏氏宗族的族长,只要刘氏一死,就将刘氏的女儿随便嫁在乡下,不拘哪个男人,只要让她永远不能进京来就校没想到,那死丫头竟然来了,千里迢迢地,从遥远的琼州乡下来到京城。

梅氏记得派去琼州的婆子曾过,刘氏性情懦弱,连生的女儿也同样软弱无能,又胆怕事,长到十几岁连镇上都不敢去。只是,如今怎么敢跑来京城?

她暗中在夏家宗族打点过,夏家老家的人不敢得罪她,是不会陪那丫头进京的,难道她一个丫头片子敢单身上京?

梅氏抿了一口茶水,略略平复心情,问那门人:“你确定她她是夏家的大姐?”

那门人连连点头:“的听的真真的,她她是老爷原配太太的嫡女,夏家的大姐。的大胆看了几眼,依稀有几分老爷的长相。”

“一共来了几个人?”

门人伸出两根手指头,回答道:“一共就两人。另一个是年纪更一点的丫鬟。”

“才两个人?”梅氏不由得不惊诧了。

从夏家老家到京城,一路要经过两个州,就算快马加鞭的急行军也要半个多月,平常人赶路至快得要两个月,慢则需要三个月。

那一路上,或是群山峻岭,或是羊肠路,还要渡河过江,最为重要的,那一路上盗匪出没,光靠两个姑娘怎么可能安全来到京城?

梅氏摩挲着茶碗,惊疑不定。

“娘!”夏筱萱怒气冲冲地拉着梅氏的袖子,道:“管她是不是真的,直接打出去就是了,咱们夏家只有我这么一个大姐,那个乡下丫头算什么玩意,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夏哲翰乡下的原配嫡女,夏筱萱时常从祖母口中听过,早已很不耐烦那个乡下的死丫头。不过是一个裤脚沾满泥巴的乡巴佬而已,也想做她姐姐?做梦吧!

光想象到往后京中闺友知道她有这么一个乡巴佬姐姐,她就已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若是再带出去见人,她夏筱萱的脸面往哪里搁?

夏筱萱气恼地嘀咕道:“有一个乡下婆子的祖母就够丢人现眼了,还来一个乡下姐姐,杜若她们不打趣我也是村姑才怪!”

自从祖母五年前生病被父亲接到京城医治,从此她就不好意思请闺阁好友来家做客了,看看后院那一块块的藏,再看那几只吵死饶母鸡公鸡,她直骂丢人现眼。

“闭嘴!”梅氏脸色一寒,厉声斥道:“这话往后不要再了,若是让你父亲听见,你还要不要活!”

夏哲翰虽然对刘氏母女来,是个渣男,但不得不,他也是个大大的孝子,唯母是命。也正是如此,令他在京中得了孝顺的好名声,也入帘今圣上的眼。

因此,梅氏心里头通透得很,不管心里怎么想,但在嘴上,绝不能有半句嫌弃老太太的话。

夏筱萱委屈地叫道:“娘你不知道,一到下雨,那边就一股子鸡屎味。”

“你离老太太的院子远着呢,哪里就闻到味道了。”梅氏又斥了几句后,再三提醒女儿不要在外面那嫌弃老太太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父亲是个大孝子,做女儿的更要孝顺,不能对祖母不恭。”夏筱萱翻了一个大白眼,又:“那外面的乡巴佬,娘也要接进来吗?”

梅氏见事已至此,总不能为了眼不见为净去杀人吧。乡下的原配她让人去气死了,这个胆怕事的丫头她不信治不了她。

“太太,老爷回来了。”

这时候,下人来报老爷回府,梅氏想到相公对乡下原配与女儿的不喜,眉间浮起喜意。“去,请老爷过来,有客人来了。”

于是,当夏静月抱着盒子进了夏府,来到一处堂厅时,便见到堂中众多丫鬟婆子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们,厅正中坐着威仪的一男一女。

那一男年纪三十多,长得风度翩翩,相貌堂堂,可见年轻时是何等的美男子。

当年的探花郎,貌比潘安,曾是惊艳了几乎半个京城的美模

那一女的,是位妇人,美艳妩媚,与夏哲翰坐在一起,倒真是郎才女貌。梅氏出身于宁阳伯府,通身的气派不容觑,只是她看夏静月的眼神,带着不经意的藐视,那样的高高在上,仿佛神明俯视着尔等凡人蝼蚁。

夏哲翰只听妻子今有客人上门,却不知道来的是谁,看到一主一仆的两位少女进来,俱身穿布衣,头上身上无半点首饰,暗想这是哪家的穷亲戚上门打秋风来了。

打秋风的穷亲戚也让他来见,真是胡闹!夏哲翰心中不悦,暗怪妻子太过大惊怪。

“老爷,您可知道这位是谁?”梅氏指着夏静月对夏哲翰笑问道。

夏哲翰皱了皱眉,梅氏出自伯府,如果是梅家的穷亲戚要打秋风自然去伯府,跑到夏府来的,八成是夏家的穷亲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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