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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四章 渑池会之七,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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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盟三日,初临合盟,岂料话题还不曾真的打开,鲁莽的项籍就已然触到了忌语,一下便把会盟逼到了破裂的边缘。

这让诸国对身为合纵长的楚国越发不满。

于一场以谋恪为目的的渑池会上说不满,这话似乎听来奇怪,然而事实却确实是如此。

渑池会诞生的过程是复杂的。

早在严骏起意谋恪,想借诸国之手成事,并以此来脱开干系的初期,渑池会只是个单纯的瓮。

请君入瓮。

六国合纵,各自倾尽国力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扩军,完成基本的装备,组建出一部甚至几部精锐,夺取宜阳,兵压函谷,这都是严骏的谋划。

此乃造势也。

有了六国所造的势,严骏才可以在潜移默化间塑造环境,把李恪赴会变成唯一的,用屠杀以外的手段解开战争危局的方法。

在这一点上李恪猜得不错,世上确实有人看透并利用了他不愿意大肆损伤华夏根基的幼稚,只不过那个人并不在诸国,而在雍廷。

然而,严骏不该用严谭这等庸人行事,更不应该仅仅因为严谭与冯劫相识,便将游说的第一站选在赵地。

这个选择令渑池会的背景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经由巨鹿一战,赵国君臣相得。臣子们以赵国之志为志,也愿意保护那个年轻王上的赤子之心,以身来背负骂名。

他们选择背着赵柏行事。

赵柏不是蠢人,想在他面前掩藏起合纵诸国,渑池会盟的真正目的,就需要有足够的理由去说服他。

而为了能说服他,赵国的贤臣们不得不跳出严骏的计划,从全新的角度去思考合纵,思考会盟。

于是他们发现了更有价值的东西,并当机立断直接出手,在善无攫夺了严骏对这次阴谋的主导权。

严骏由此成为了边缘人。

随后赵国天使四出,合纵迅速达成,诸国对渑池会的期许已经彻底脱离了严骏的本意,从一个瓮变成了一个硕大的聚宝盆。

自古以来,会盟自有其基本流程。诸国之掌权在天地见证之下盟誓,议成的共识会在第一时间昭告天下,寄托起一国的信用。

也就是说,谋恪是谋恪,但在李恪身死之前,他的价值一点也不逊色于其身死本身。

在六国眼中,这翅盟是真实的,甚至在赵、汉、齐、燕、韩这五个暂列在天下三流甚至末流,基本看不到问鼎希望的王国眼中,会盟中的李恪比最后注定死掉的李恪更有吸引力。

他会死,可是他身后的墨家,遍及大雍的工坊,富可敌国的商会,无一不是咸鱼翻身的最佳机会。

至于这些势力会不会因为李恪的死与诸国成为死仇,乃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冤有头债有主,最大的债主在雍国,随时可以抛出来,其次的债主在大伙心里藏着,且早早的就已经达成了共识,足够了。

历史证明,人的仇恨有其极限,而一个势力的仇恨极限,往往比个人要低得多。

李丬快就证明自己是一只合格的聚宝盆。

心思最单纯,根本不知谋恪为何物的赵柏和田荣已经率先走出了第一步,墨家将与赵、齐两国合建墨坊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圈子,诸国在眼红之余,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在赴会之前所抱持的念头。

杀掉李恪之前,哄着他。

然而鲁莽的项籍正在一步步毁掉他们的机会。

第一日,李恪弃盟,诸国智囊还跟各自的王上分析,此乃权谋之术,不必在意。

第二日,李恪又弃盟,责任全在楚。

范增就是看清了这点,才强忍着屈辱,放下合纵长的尊荣,把东道之势让予赵,以此才平息诸国的怒火。

第三日,赵柏表现出色,李恪临盟。

大伙正憧憬着与李恪谈笑甚欢,在说笑间达成一项项价值连城的协议呢,项籍又跳出来了。

不就是开口楚逆,闭口楚逆么?不就是随口diss了一句当世名将么?

区区脸面而已,你激动个什么劲!

真以为脸面能当饭吃?

还相王?

人李恪是带着大秦皇帝的威势来的,口里称的是朕,旗上系的是玄,跟你一个戴草帽、穿草履的孤相什么王!

而且咱不是反秦的么!

在这冲天的怨气里,李恪冷声直斥:“既如此,你等请朕来,所为何事?”

诸王急了。

韩王信看着燕王广,燕王广看着齐王巿,齐王巿一如既往低头红脸,于是燕王广只能偏头去看赵王柏。

正好刘季也看着赵柏,一双大眼睛眨巴着无辜的光。

你是东道啊,得想法子。

赵柏已经记不得今天是第几次硬着头皮捧哏了……

他咳嗽几声:“大兄……”

“公事无私交,柏君自重。”

好么,这话甚至都不是李恪说的,居然是沧海那厮嘴里蹦出来的。

赵柏耸耸肩,歪着头:“武安君,相王本就是会盟诸议,与雍有关,而与秦无关。楚王言及相王之事,不过是想您明白孤等抗秦意志之坚,便是斧刃加身,亦!矢志不渝!”

他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觉得是那么回事。人坐直了,调变正了,连声音都铿锵起来。

“今日,孤等反秦义士于渑池盟台会盟相王,请大秦为此见证!大秦领国上将军,您可敢直面这天下苍生之志么!”

若不是仪礼所拘,诸王简直要为赵柏的应对喊出一声彩来。

李恪走不了了!

萧何轻轻戳了戳刘季,刘季哈哈大笑,第一个起身抽剑。

锵一声宝剑出鞘,他右手握柄,左掌捏刃:“此剑曾随孤有斩龙之功,亦承及孤灭秦之志!自今日起,孤名为邦!邦者,以身许国,以身负天下,誓死不违!孤,汉王,刘邦!”

一字落地,刘季唰一声抽剑,鲜血如泉涌般溢满手掌,可他却浑然不绝,立在台中,含笑伸掌。

赵柏振奋地第二个站起来,抽剑,握剑:“孤誓灭秦,不为家人,不为权柄,惟愿天下大地,再不受暴秦苛责!孤,赵王,赵柏!”

唰!两只染血的手掌叠在一起。

第三个是韩广,抽剑,握剑,只是老粗出身的他实在没那么多花哨,只能红着脸:“天地为证,孤誓灭秦!孤,燕王,韩广!”

唰!三只染血的手掌交叠。

第四个是怯怯懦懦的韩信,第五个是不情不愿的田巿,五只血手叠在台中,一半人看着李恪,一半人看着项籍。

项籍的脸红得滴血,可在范增的再三催促下,他最终还是强忍着站起来,锵一声抽出吴钩。

“此剑载项氏三代之荣耀。孤大父项燕,伯父项梁皆执此剑,亡于秦手。今孤立誓,或孤死,或秦亡,天无二日,世无二法!为明此誓,孤更名为羽。羽者,箭也,箭出杀敌,不中折己,望天顾之!孤,楚王,项羽!”

唰一声剑响,最后一只大手盖在血塔,六人齐誓:“天不灭暴秦,孤灭暴秦。今孤与同道共相王,若违此誓,天地诛灭!”

誓言一毕,张耳第一个反应过来:“呈盟书!”

盟书在诸王失血过多之前终于呈了上来,六人以项羽为先,一个个把血手印摁在末端,再戳上王印,以示盟成。

张耳彻底化身为司仪,站在一旁高声朗宣:“天地视之,万民视之,六国相王,暴秦证之。维!”

六人同拜。

“伏维!”

六人再拜。

“尚!”

六人三拜伏地。

“相王,礼成!”

赵柏站起来,抬手接过盟书,笑嘻嘻递到李恪面前:“大秦领国上将军,可敢留印,使天地共知孤等义举?”

李恪冷笑了一声,摘下印囊丢给旦。张耳忙上来,从赵柏手中接过盟书,捧着印漆去伺候旦戳印。

而趁着大伙的注意力都被这神圣的一幕吸引,赵柏悄没声跟李恪炫耀:“大兄,弟急智如何?”

“嘁!你那剑多久未打理了?”

“诶?”

“最好立即以盐水冲洗伤口,且让人仔细查查剑上有无铁锈。若是锈未除尽……那么恭喜你,大赵很快就要有一个还未显怀的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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