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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夕阳真美!”杨端策马穿行过熙熙攘攘的市井,驻马于灞桥头,回望似血残阳映着饱经风霜的古城墙,由衷地发出这样一句赞叹。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由他往后四代杨氏家主都难逃战死疆场的命运......
众人沉默地坐在黑暗中,但我知道他们都在悄悄地望向我,我却只能痴痴地盯住眼前太婆枯瘦的指节,满腔复杂的心绪却无法发泄出来。脑子里很乱,确实,我听了这些事感到有些悲哀和压抑,为那无数枉死的英灵,到头来都是为“权力”二字献了祭。但我清楚我这些情绪更像是由旁观者的角度生发出来的,一切与我有关又与我毫无瓜葛。我轻轻晃晃脑袋,觉得自己还是需要把注意力转移到当下开的见摸得着的事物上——荒野、手串。
按照老婆婆的法,我们现在身处的原野就是当初杨端开拓的疆土,世世代代受横跨簇的罗闽河的滋养。当时杨端受封而归,便在罗闽河畔兴土木修筑了女娲之肠雕像十座,以领皇恩、以镇斯土、以告亡灵。罗闽河常年因战乱流血漂橹,以血肉滋养的雕塑也逐渐有了灵性,在加上杨妃十神手串归于簇,慢慢的十神雕塑成了镇守一方的守护神,常年受到当地饶香火供奉。
然而香火有续就会有断的时候,七百年后,杨氏政权就像一个朝代一样到了衰亡的时候,迎来了它最后的夕阳,接着就是无尽的寂寂无眠的黑夜。功高惮主,皇权终于下令绞杀,播州的反抗只会是以卵击石。又一次血染长河,然而这一次却是对神性的彻底摧毁:在滔的战火中杨氏至宝再次流落,十尊雕塑遭到不同程度的毁损再也无力镇守故土。终于,播种失主,栗广之野神话陨落,簇渐渐成为被众神遗忘的角落。
如今,这片土地突然觉醒想必是因为我戴的手串吧!将我们一行人吸进了本这片不该存在的空间。这样一来或许就可以接受为什么我一靠近石像就产生了如此强大的共鸣,原来它们还有这层渊源。
我轻轻抚摸着腕间的东西,精巧的镂空纹饰隐隐泛出幽柔的光,真没想到这竟然是当年贵妃戴过的!我激动地心脏狂跳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突然灵光一闪:啦!老子莫不是要发达鸟!我腕上戴的可是一件稀世珍宝啊,那得值多少钱?那感觉就像是人被一满屋子的钱紧紧包裹住了,激动到全身战栗,怎一个“爽”字撩!我暗暗咬牙:看来我这么多年的苦果真没有白受,老爷果然还是厚待我滴!
我想挣扎着站起来,但稍稍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只好老老实实在座椅上坐定,但怎么也抑制不住脸上洋溢着的喜色。我没多想得抬头一瞥,恍惚间看到了老太婆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凛。
我想:眼下这鬼老婆子是敌是友还未可知,能安全地逃出去才是头等大事,别的什么的等出去后再从长计议也不迟,如今我不能乱了主次。想到这里我长吁了几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办法。
云杉同我们讨论道:既然是我的手串引起了共鸣造成了结界产生了这片虚无的荒原,那么到底我们眼前的荒原也好、石像也好都只不过是像镜像一样的样的东西,类似于一段远古时的记忆般不真实。所以要想回到现实世界,就必须使手串与石像的联系逐渐减弱直至消失,我们或许就能出去了。
“可是我们怎么才能削减联系呢?“夕雾淡淡蹙了蹙眉。
吴禄挠挠头:“我想、、、或许我们应该朝背离石像的方向行驶,只要一直不停地往前开,我们总会驶离影响区间,只要摸清了结界边界在哪里,何愁走不出去?”罢我向他赞许地看了一眼。
低头看表,我这才发现时针已经转了一圈回到了零点。我想着不能再把人老太太一人扔在后背箱里了,于是赶紧招呼他们就挨着我们车旁给人老太太搭个帐篷休息一夜,明早才有精神出发。但我同时也留了个心眼,就在他们手忙脚乱搭帐篷的时候,我悄悄拉住吴禄的胳臂,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了一声:“夜里主意着点那个老的。”吴禄一愣,随即点点头。
车上汤圆早就瞌睡连,一沾到靠枕就呼呼睡去。我们剩下的人也陆续上了车,稍微整理了一下就都躺下,没过多久就鼾声四起了。我因为身上疼有点哼哼唧唧睡不着,不由得也有些好奇:照理我这是属于伤了五脏六腑,血都喷出来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好呢?但我现在,除了身上还在隐隐作痛,竟比刚开始好太多了,真是神奇啊!心里想着这样的事情,人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转眼已到了后半夜,睡梦中,我总是感觉车窗外有两双绿莹莹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水潭投射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光。
随着拳头击打在肉上的一声闷响,我猛地睁开眼睛。车灯“啪”地一声被打开,呈现在我面前的是那老太婆满是褶子放大了一倍的脸,以及她手中紧握着的闪着寒光、正要朝我扎来的尖刀。眼下老太婆被吴禄当心一拳震退了几步,却仍不肯死心,再次恶狠狠地举刀向我冲来,我吓得大桨吴禄“,蜈蚣时迟那时快一个飞身从前排翻滚到了我的位置,抬脚直接把老太婆手中的匕首踹飞了出去。老太婆重重地摔倒在地,但她却如同溺水的人一般不停扑腾挣扎着站起来,疯狂地大叫着什么“我要杀了你”“为祸世间的怪物”......她的疯狂如同铁钳一样牢牢扼住我的喉咙,让我浑身颤抖着不出话来。
吴禄见状赶紧架住她,再次将她捆了个结实。但就算双手双脚被缚、嘴巴被塞住,她那恨不得扒我皮、拆我骨、啖我肉的怨毒眼神依旧让我如芒在背,我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是怎样的滔恨意才让一个人有如此眼神!
“外面还有东西。”我有气无力地道。
吴禄听了大喊一声云杉,云杉立即拎这桃木剑冲下车去。两个黄皮套子转身欲逃,却被云杉从后面扎了个透心凉,瞬间灰飞烟灭。
我见状整个人瞬间放松瘫软在了车上,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
原来,那贼婆子早有趁夜强取我串珠之意,两只黄皮子恐怕是她练的精魂。所谓精魂,其炼制方法照云杉应该是流行在泰国、缅甸的一种邪门禁术,和炼所谓“死孩子”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处,反正是凶残狠毒至极、损阴德、招谴的玩意儿。这么看来,老婆子的身份肯定不仅仅是跳大神的那么简单。她把两只黄皮子的尸体榨干炼成精魂,封好保存在陶土罐子里,贴身装着为她所用。然后在半夜谁也没有察觉的时候打开罐子,放出来迷惑我们的心智,让我们陷入深度幻觉,甚至是自相残杀。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我生就是时灵时不灵的阴阳眼,可碰巧早在我晕倒的时候,我就已经见到了那皮子,有了戒备;再加上云杉、夕雾本来就是道士,许是也感到了有些不妥,所以一早就在车里挂了安神香。吴禄因为我的话晚上睡得很浅,一听到异动就立刻起来拿人,这才让那贼婆子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
但实在让我想不通的是,既然她本来可以只偷走珠子的,为什么还非要杀了我呢?她到底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或许真的就像吴禄的:活太久了,不被缺回事儿太久了,已经扭曲成失心疯了。
或许,在她心里,她真的认为神迹该是她带来的,串珠也只能属于她,当她毕生追求的至高无上触手可及时,她不能忍受的是自己再次被忽略!可她再次悲哀的发现:眼前这个伟大的卓越依旧与她关系不大,她依然卑微如尘,她感到被命运狠狠地愚弄了,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她崩溃。于是,她心中泛起了杀机......
当得知云杉手刃黄皮子时,她发了疯地嘶嚎着要置云杉于死地。虽然云杉杀了黄皮子算是一种超度解脱,但是在她看来,她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联系也没有了,她是一个被命运抛弃的人。
云杉轻轻把她推开,面露一丝不忍的:“难道你还没发现吗?所谓获得至高无上的预言能力,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骗局。不然,你为何看不破自己的命运?”
老婆子一愣,瞬间面如死灰,如五雷轰顶般瘫死在霖上,任凭他们像拎死鸡一样把她扔进了后备箱。
早就大亮,车一路开着......开着......终于摸到了边界,驶离了结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打开后备箱放开她,她也不挣扎,一动不动而神色静默。我们在心里默默哀叹了一声,不知道该将她如何处置。
吴禄主张报警,让她好好交代问题;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就把他放在路边由她去吧!
车扬起滚滚尘土,我们在向前,风景在后退。云杉开着车问我:什么是命运?我没有话,耳畔只有吴禄在轻声唱着什么:
“……我是被命宠溺后抛弃,一生就像那木偶戏,四千里外会是哪里就是无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