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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黎没有看到谢时宁是如何解决那些饶,等她好容易停住,倚着一处山石在坡下坐起身时,谢时宁已经从上面衣袂翩翩的走下来。
谢时宁看着趺坐在地自顾自处理伤口的雍黎,笑得意味不明,“你倒是急智,就是对自己狠了些。”
雍黎没有理他,处理了胳膊上不太重的外伤,微微动了下胳膊却觉得肩膀处的痛越发明显。她挣扎着触了触背后的一处伤口,正欲将药倒在手上往伤上抹,谢时宁却上前一步拿走了她手上的药瓶。
雍黎皱皱眉头,“你做什么?”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谢时宁戏谑地瞧着她,丝毫未将她眉间的那丝不满放在眼里。
“我敬足下为君子,以君子礼交,却原来足下是这般轻狂性情?”雍黎压抑着怒意,语气却越发冷了下来。
谢时宁不以为意,也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他轻笑一声,似乎心情颇好,“这时我方觉得凤归你才像个女子。”
未等雍黎什么,他一手解了自己已半干的外袍罩在她身上,另一手却一把按住她,轻轻拉开她背后伤处的衣服,见雍黎又似乎想要挣扎,柔声道,“别动,我给你上药。”
谢时宁的手指带着温凉的温度触上雍黎背后的伤口,她僵了僵,直到药末浸入伤口灼热的痛感传来,方收回她散乱的思绪。微凉的秋风带得树叶簌簌地响,草丛中偶有一两声秋日未尽的虫鸣,雍黎却觉得自己连背后那人绵长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药也一般,你今日的伤虽只是外伤,但昨日初见时我便看出你似乎内伤未愈,待出去后还是得好好调理,不可马虎。”谢时宁仔细地将她的伤口一一处理好,见她原先自己包扎的左肩伤口又隐隐沁出血来,又问,“左肩这处伤可严重?”
“无碍,并未山筋骨。”雍黎让开他欲探上自己左肩伤口的手,整了整衣裳,觉得尚不失礼,便将他罩在自己身上的外袍还了回去。
谢时宁将外袍接了过来,也不穿,而是随手晾在旁边斜伸过来的一个树枝上,“这里大概是在蠡州外沿,我们且在这里休息一晚,待亮了再出去。”
雍黎没有作声,倚着石头微闭着眼睛,只觉得头有些重。她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不出意外自己今夜必然会发一次烧,万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出了这林子。
谢时宁看了眼雍黎,怕她冷,四处寻了些干树枝,轻车熟路地生了堆火,又将挂着树上的外袍心地烤干。他纤长的手指动作轻巧翻转着外袍,火光勾出他的身形意态,勾出他宁和端方的容色,雍黎有些迷蒙的目光扫过他的影子,扫过他托着衣袍的双手,扫过他卓然如松的背脊,最终落在他精致如玉的侧脸。
她闭了闭眼睛,如果兄长还在,应该也是这般的风华意态,这般的君子如玉吧?
这八年,这般孤寂地活了下来,多少次重伤昏迷独自辗转,多少次惊澜突起独自翻覆,多少次寒梦惊起,多少次两履独行,从来都只觉得那是自己选择的路,自当无悔无伤,为何此刻竟觉得心酸至此?
雍黎一手捂着左肩的伤处,另一手随意抓了根树枝,因心神不宁,思绪纷纷,她掌心的那根树枝啪地断了。
谢时宁微微转身,昏暗的密林里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姿态却温朗平和,他起身将烘干的外袍心地盖在雍黎身上。这一番波折,雍黎早已昏昏欲睡,不过这几年来养成的习惯让她不得不时刻警觉,只是谢时宁将带着篝火燃出的草木气息的外袍重新盖到她身上时,那略带灼热的温度,近乎熨帖地匀入她心里,她枕着烟火气中似有若无的甜香入了梦。
“……上璋之行,未若所想……”
听到哪里琴音铮然,隔着广阔的湖面泠泠流转。那琴声卷着孟春和暖的风,卷过半隐湖畔那株烟霞层层的老杏,卷向树下笑颜双生的二人。
那是父母俱在时的样子,捧着文书漫不经心的母亲,端坐席上悠然抚琴的父亲,风吹得杏花纷纷地落,而花间母亲的容色却风华成。
她伸手欲触上母亲的容颜,却见一朵杏花从她掌间穿过,只见得掌间横亘的狰狞的疤。而母亲却浅笑抬头看向她的双眼,透过她看向她身后,石回路转、曲径通幽处一步步走出来安静清冷的女孩。
她笑唤,“三微月,过来。”
雍黎默然回首,她没有看清幼时自己的样子,地旋转之后,她看到了昏暗色下平野疏旷不休的风,看到白雪覆盖的平野草原,看到苍茫白雪上流淌渗透的鲜红和遍地尸骸,看到母亲站在其中,衣带翻卷,那样近,又那样远……
她看到母亲看着她深深地笑,然后转身隐没入风雪之中,破空中只留下空灵悠远的声音。
“三微月,许我永生,我在云消雾散处,等你。”
风雪散去,暗香忽起,入眼处是满山疏密错落的红梅。
有苍绿衣色的女子拈着梅枝翩翩行来,那梅枝舒展顶着三两朵未盛放的花朵,而那女子温柔尔雅眉目间自有风华,她看着雍黎的方向,笑意和柔,“阳春白雪,梅雪争春,三微月,这是你的季节呀。”
雍黎急切地迎了一步。
“姐姐?”
不知哪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豁然回头。
梅雪深处走来玄衣锦服的兄长,一贯端方严肃神色此刻却在眼角敛了三分笑意,长身玉立一如庭前玉树。
“三微月……”
她被眼中逐渐涌出的水泽模糊了视线,耳畔却渐渐响起悠长的钟声,将灵山顶寺庙青暗的大殿檀香幽重,偏角处两块灵位前三柱清香明灭,烟气袅袅而上。
“三微月……”
“我们在峰回路转处等你,你且赏赏今生,慢慢行来。”
……
窗帘被拉开,一线光照进来。
雍黎皱皱眉,正欲睁开眼,却听到耳边优雅含笑的声音。
“睡得可好?”
怔怔地望着自己所处的陌生的房间,她感到自己眼角似乎还有未干的泪泽,梦里水波摇摇的场景如走马观花般一闪而过,她敛了眉目间暗淡的神色,一转头便看见床边站着的风姿绰约的谢时宁,略带疲惫的双眼却丝毫不掩其容颜绝俗。
雍黎坐起身,四处看了一眼,方发现这里似乎只是个客栈。
“这里是蠡州的蠡东城,你昨夜烧得厉害,我便带你来了这里。”谢时宁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不动神色地解释。
“我……”雍黎想起梦里的那些场景,心神有些飘忽不定,只觉得心口窒了窒,她道,“我昏迷时许有些呓语,言行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担待。”
“不会。”谢时宁浅笑微微,并未告诉她,她昏迷是抱着自己不放手时的样子,极像自己从前养的那只会撒泼打滚的白老虎,“你睡得很安静。”
“饿了吧?我让人熬了药粥,你起来吃一点。”谢时宁自桌上倒了杯茶端着,递到唇边方看到杯中飘着的几根茶梗,皱皱眉顺手又放下了,那模样似乎颇为嫌弃。
雍黎坐在榻上,感受到窗外温和的阳光,觉得身上轻快了很多,她看了眼迎着光风神隽秀的谢时宁,感激一笑,“多谢谢兄。”
“你我也算共历了患难,凤归与我不必这么客气。”谢时宁微笑看她。
雍黎但笑不语,慢悠悠从榻上下来,简单地洗漱后便在桌旁坐了下来,谢时宁将放着盅和调羹的托盘往她面前推了推。
雍黎不客气地端过来,却听谢时宁道,“昨夜截杀你的那群人,你可心里有数?”
“嗯,有些猜测。”她搅了搅药粥,不动声色。
谢时宁这人她虽觉得有种莫名的亲近,但她素来心思深沉,多番观察后她亦觉得谢时宁深不可测,所以,若非一切清白地展现在眼前,她绝不会轻易就这么信任一个人。
喝了两口粥,雍黎抬起头,道,“因有急事在身我打算改道琼州,谢兄原先似乎是往北县方向的,昨夜事发突然,我们恐怕不能再同行了,不知谢兄可有安排?”
“改道琼州?”谢时宁挑挑眉,眸光闪出一抹清和如窗外秋海棠的笑意,“你原先是想经琚州往平皋?”
“不瞒谢兄,正是。”雍黎抬头,却见窗外有一闪而过的暗影,她故作没有看到,继续道,“家父病重,不敢耽搁。”
“哦?”谢时宁笑得若有深意,眉眼间敛了万千流光,“那我可不可以猜猜凤归的身份?”
“思虑在你,你尽可随意。”雍黎站起身,在角落的水盆里净手,却没有寻到擦手的干布,想着自己衣服反正也脏了便捉了衣角擦手。
衣角握在手上,水蓝色绫锦布料杏白色织缎压边,雍黎怔了怔,这颜色虽是她一贯也会穿的冷色的衣裳,但显然不是她昨日穿的,她忽的转头,略带怒意地看着谢时宁。
谢时宁轻笑一声,眼底笑意越发深,“你身上衣服是我让隔壁成衣铺送来的,请客栈掌柜家的女儿给你换的。”
“怎么?这颜色样式,凤归不满意?”椅子摩擦地面发出不甚悦耳的声音,谢时宁站起来,伸手拈了桌上心思细致的客栈主人家摆上的插了满瓶的桂枝。
雍黎有些尴尬的偏过头去,余光里却见得他拈着桂枝微微垂首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谢时宁这般神情姿态,竟透出几分超然物外的意气来,一如山间隐士垂首抚琴,指间弹着山岚,眉间隐着光,而怀里揽着九送来的疏朗的风。
淡淡光中似乎雍黎落在身上的余光尤为灼灼,谢时宁将桂枝又丢入瓶中,向她踱了两步,这个于雍黎看不见的角度,谢时宁眸光冥灭流出一丝无法道出的意味。
雍黎看看色,整理了下形容便欲告辞离开,摸到自己随意披散着的头发又有些无奈,她不会束发,更不会挽发,只得随意找了根发带将头发扎上去。
整理妥当后方向谢时宁道,“还未多谢谢兄昨日相救之恩,凤归此刻无以为报,他日在上璋谢兄若有什么困难,可往任何一处广凌涛寻求帮助。”
想了想,雍黎指指床头昨日谢时宁替她收着的玉佩,“广凌涛的主子欠我莫大人情,那玉佩算是信物,他见了这玉佩,你的要求只要他觉得能办到的,定然无所不应。”
话毕,她抬抬手,“再会。”
谢时宁没有话,见她头也不回地便往外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良久,方往外唤道,“子肃。”
冯子肃应诺之下便已转身进来,恭谨立在一旁等谢时宁的命令。
“你安排两个人跟着吧,离得远一些保障她的安全即可,送她进了琼州城便回。”谢时宁声音清清凉凉,不理属下神思百转的心思,取了搁在床头的玉佩在手上。
那玉佩通体青白,质感柔润,沿着白润处粗粗地刻了十分写意的几笔,乍一看倒真像云涛翻涌的壮阔,圆圆润润地握在手上,不像玉佩,倒像个把件。
“是。”冯子肃应了,忙又递上去一封信件,“主子,定安那边传来的。”
谢时宁接了信件,一目十行地看下来,顺手压在桌上,嘴角却毫不掩饰地露出冷笑来,“黎绍,黎贤,这叔侄两个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