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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昭差点被颠出去。
她攥紧扶手,怨念地回头瞪了她一眼。
萧贵妃没理会,只是在低头的一瞬间看到若昭,左脸开始肿得发紫,右半边脸上几串血珠已经干了,茶沫和血痂混合在一起,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表情——
很嫌弃。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她从袖口里摸出一块同样是霁蓝色的帕子,作势就往若昭脸上糊。
若昭也很嫌弃,撇着嘴往后躲。
“疼——”
“知道疼就不要变着法作。”
不擦就算了,萧贵妃懒得矫情。一只手把帕子折回袖子里,另一只手推着若昭又颠过了几处高低不平的石板,毓安宫到了。
“我今天是第一次知道,这宫里的路该修了。”
停在毓安宫门口,风吟雪澜就要作势上来抬着轮椅过门槛。只见萧贵妃略略弯腰,双手握住轮椅扶手下连着椅背木杆,连人带轮椅一并抱起,唬得两人站在后面动也不敢动。
“那是因为你住得偏。”
“哐”的一声,轮椅落地,若昭到了自己宫里最后还被狠狠颠了个踉跄,一时脑仁儿震得疼。
有完没完了?
“你!”若昭再一次回头,刚想瞪——
算了算了,毕竟还有事还有局要确认,松了一口气。
“……力气还挺大。”
“我小时候,我以为,我是要上战场的。”
似喃喃低语,又像包裹着无边的回忆。大抵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剖白,沉溺只是刹那,萧贵妃回头,示意跟在身后的三个小丫头。“把门关上。”
一路推进若昭住的主屋,差那三个丫头先去打扫,萧贵妃郑重其事地合上房门。又抚了抚门缝,确保关得严实,她才回到里间,在若昭的对面,一撩裙摆,斜倚着茶几坐下。轻描淡写,目光却游离。
“我把你安全送回来了,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想问问,薛家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她要问这个,若昭也不急,“在此之前,我能不能先问你个问题。”
低头想喝水,茶几上没茶,只有积的一层厚厚的灰。
“你不叫萧潜离吧。你的嫡兄庶兄都是单字从立,唯独你不是。所以,你的名字,或者说,你的本名,叫什么?”
“萧音。”
被问到了也不躲闪,萧贵妃正正地看她,或者说,透过若昭看向更远更迷离的地方。
“嫁到二皇子府之前,我的名字是这个。潜离,是出嫁后我自己起的。”
“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惟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
若昭一下一下轻叩茶几,缓缓吟诵那一首情人分别声声如泣的《潜别离》。
“是因为他么?”
“呵,知道了还问。”
那就通了。从头至尾,一个极其荒唐却又真真实实存在的轮回。
“去年五月,我回到萧府之前,曾经去重华宫找过你。你说威胁也好,暗示也罢,确实我怀疑,李世谚非陛下亲子。”
看对面的萧贵妃没什么反应,若昭淡声继续道:
“世谚生于隆平元年二月,说是早产。你又推脱他身体不好,不常带他出来见人。如果他是足月而产的话,有孕的时间,就该是安和元年四月。
“安和元年四月。”若昭一再重复这个时间,“后宫之中唯一能与外男接触的机会是,薛将军从甘凉回京奔丧,同时,陛下要为太子选择地位相配,又能避免陈家势大的太子妃。所以,才有了薛将军带着大女儿薛琼,小女儿薛瑶,入宫请安。”
她一叹。
“也就是那个时候,有的世谚吧。”
“都对。”
萧贵妃并不想隐瞒什么。大门一关,窗外已经看不到日色,北风凛凛,一间积着灰的屋子构筑的避风港,庇护着腥风血雨后剩下的两个遗孤。
“薛将军知道世谚的事吗?”
“我不知道。”
“那我可以回答你,薛将军,他知道世谚,是他的孩子。”
萧贵妃眉心跳了跳,冻成冰的神色终于流露了一丝不可思议。
“从薛家案说起吧。我想,你应该和李世默一样,从头至尾,坚信着薛将军的清白。”
那是当然,萧贵妃点点头。
“事实确如你们所想,薛琀、冯征,他们都是隆平九年这桩案子的始作俑者,构陷薛将军的元凶巨恶。”
若昭话锋一转。
“可你也听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话吧?”
还是想喝口热水,不过毓安宫实在寒碜,什么也没有。若昭摩挲着桌角,太过于沉重的事情压得她心口慌。
“薛家倒台,并非龙门薛氏真的犯了通敌叛国之罪。只是陈太后想要要彻底控制太子,剿灭太子妃母家,神策军想要清剪边塞枝蔓,西突想要瓦解大唐西北的防线,北燕想要维护新都怀远的安全。这些不得不铲除薛家的迫切,足够他们编造出任何一个构陷薛家的理由。即使没有冯征、薛琀之流的诬陷,还会有其他人,以其他的事。
“明明那些证据和纸糊的一样,一戳就破。甚至皇帝陛下都不忍心,曾在薛将军下狱之后,暗中找过他一次。薛将军只是说——
“所有的罪他都认,到此为止。”
一口气说了太久,若昭咽了咽。
“你知道为什么吗?”
某种难耐的情绪在心底里疯长,萧贵妃摇摇头。
“因为他害怕。如果再查下去,查到了你的身上,查到了你和他曾经的关系,查到了李世谚,查到了安和元年他开城门也不过是因为嫁给了二皇子的你。”
“安和元年?”
不是隆平九年薛家案么?
“只怕后宫中也有风声,你听说了吧,今早宣政殿之争,最后的结果是,薛将军依旧有罪。罪行便是安和元年,凉王入京,他打开了凉州城门,放北燕入境拥立当今陛下,也间接地导致了安和之乱。
“卫将军能抗住压力拒北燕于雁门关外,薛将军却大开城门请北燕入境,真的仅仅是因为他屈从了太后的淫威么?”
迎向萧贵妃逐渐清明又破碎的目光,若昭自问自答道:
“他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因为不能娶你,就只能希望你嫁个好人家。”
这两节的题目引自白居易的《潜别离》:
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
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春断连理枝。河水虽浊有清日,
乌头虽黑有白时。惟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